“耶律将军,何必这般,也小心的太过。”月影见此打趣道:“看看你安排的这些人,但有个风吹草动,也逃不过去。”
“不小心不成啊!”耶律渊对上次的事还是耿耿,外加严重的自责。
月影微微一哂道:“这还没出了京城地界你就这般了,若是真到了水匪为患之地,你这些人恐怕早就懈下去了,哪里还中用。”
耶律渊看了她一眼:“我已经令他们分成两班,轮流值卫。”
月影只是摇头。
“啧啧,若说打仗你们行,若是论暗中护卫,你们可比不得我们了,这,你服不服?”月落插了一句出来,搂着月影的肩头,笑的得意。
“我知道你们的本事。”耶律渊点头,他早已经知道那四婢的来头,这二人更是一流的身手:“二位姐姐有何指教?”
“你这个样子,恐怕不是保护,而是泄露了行踪。”月影遥遥的指着那些钉子似的钉两翼的侍卫,虽然是便装,那精神气并非寻常家丁可比:“只恐要招来不明之患。”
“那……”
“该坐的坐,该歇的歇,该伺候主子的伺候主子,暗中绷紧了就完了!”月落道:“大将军,你说是不是?”
耶律渊释然,点头道:“说的是。”立刻递了话过去,那些乔装成家丁的侍卫便松散开来,偶尔也聊天闲话,可是扔对周围保持着警惕。
这里耶律渊伸了伸懒腰:“我也该去歇歇了。”说着往船侧溜了一眼,便疾步走去,想了想,又将步子换的稳重,四平八稳的过去。
这看的月落有点疑惑:“怎么了这事?”
月影笑着摇头:“你看,那不有人在那里么。”
月落一伸头:“呀,这不是四小姐吗!”月影兜头就拍了她脑袋一下:“干你的活去,咋呼什么。”
不理月落的抱怨,转身径去,却是一笑,说不定这又是一桩缘分。
果然,船舷一侧,惜春一身深青色不加任何装饰的衣服站在那里,手中还捏着一串菩提子佛珠。水上风很大,衣摆随风乱舞,让她的人单薄的好像要被风吹走一般。
耶律渊悄悄接近身后道:“这么大风,不在船舱里呆着,跑到船边上做什么。”
惜春回过头来,瞅了他一眼,一脸的漠然:“与你有什么关系?”
耶律渊倒是不介意,笑了笑道:“你呀,小小年纪,老是板着个脸,这可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王爷王妃欠了你银子,你跟着他们是为了讨债的呢。”
惜春一怔,皱了皱眉:“这叫什么话。”仔细一想,唇角的弧度却柔和了些:“王爷王妃待我乃是有恩,自该晨昏一炷香,为王爷和王妃祝祷。求我佛祖保佑王爷王妃平安。阿弥陀佛。”
“你这在家人,怎么说出家的话呢。”耶律渊摇了摇头道:“可不是不伦不类的,成个什么道理。”
惜春冷冷的道:“我本就是出家之人!”
耶律闻言,大摇其头:“四小姐,你从小生在膏粱锦绣之中,穿的是绫罗,吃的是碧粳米,读的是女戒闺训,做的是女红针黹。一朝家亡人散,只为孤苦无依,便将自己归于出家的那一堆里面去了。却还是念念不忘,恩啊义啊,你说说那里是出家人了?”
惜春一怔,脸上的表情更冷:“这一世轮回不可择,至少我还可以修我的来生,与肮脏无涉。”
“可你已经蹈入这红尘肮脏之内,你欠了别人的情,别人也欠了你义,这一世你若不还清了账,那必然还要累及下一世,你只为这一世躲了清净,下一世二世三世,则还是因果循环难了,岂不是永无终结之日?”
这番说通不通,说不通也通的歪理让惜春竟是不知从哪里开始驳了,想了一会道:“那我就死了,不是一了百了?”
惜春说着就要走。不想耶律渊又在旁道:“死也容易。只是还有许多人要为你伤心,岂不是又欠了一重情意?”
惜春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神情:“许多人?为我?伤心?这个世上,还有谁会为我伤心,将军大人,你大概都是知道的,大厦倾覆,家破人亡,什么也不剩下,他们是死是活我不知道,而我在他们眼中也早就是一个死人,心都没了,还从哪里谈得上伤心二字!”
“我现比出两个人来,林王妃和你情同姐妹罢,你若死了,她不会伤心么?还有那个曾经服侍过你的小丫鬟,她现在虽然不在你身边,可从那日在栊翠庵的情形看,你们的感情深的很,说不定她现在还给你立着长生牌位,为你祈福呢,你要是死了,她不知道罢了,知道了恐怕也是伤心欲绝了,这世上,若还有一个人肯为了你伤心,那么你活着就是值得的。”
耶律渊说到这里,一脸的正色,语气也有些沉。
惜春自来未听过这样的话,一时忡然不语。
耶律渊深叹一声,远远的眺望着海面,换了一个轻松的语气道:“如果照着你的想法,家破人亡,便可以了断了,我早就该做阴曹地府的一缕幽魂了。”
惜春没听明白,看了他一眼道:“什么意思?”她从来没问过耶律渊什么,所以只是从他总是阳光灿烂的一脸笑容上就想当然的认为,他应该有着很好的背景,应该是个从小无忧无虑的大家公子,只不过是跟随了水溶,上了战场经了风雨历练而成了叱咤一时的将军而已,此时听见他这么说,有些讶然。
“跟你说个故事。五年前,有一个少年,负笈远游归来时,没见到倚门望归的爹娘,却是看到旧日的家尸横遍地,一排一排的熟悉的头颅,其中有爹娘,兄长、也有姐妹、旧仆……所有人都不在了,都惨死在屠刀下,只剩下自己一个活人,若是你,你会怎样?”耶律渊的目光映着碧波悠悠,因为回忆而变的幽邃,仿佛是沉埋着很多很多的悲苦和愤怒,但那悲愤面上却浮着一层冰,沉静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