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兰沉默下来,如今的情势,最强的一支威卫,是以北静王为帅,鹰扬是给了贺兰铭压在了水上,其实说白了也是被北静王收入囊中了。
剩下的豹卫和虎卫,一居西南,一居汉中,这两支劲旅,原是鄢青尧的手下,可是却在上次的宫变中保持了一个不为的姿态。
看着旧主被人踩在了脚底下,却不动,之前鄢青尧曾多次调遣,令其进京,可是这两卫仍旧没有动。而北静王也并没有处置这两处兵马。
“在想什么?”卫若兰愣神的时候,冯萧弹了弹他的软猬甲,提醒道。
卫若兰回过神来,才想起冯萧问的是什么,迟疑着不能答。
“答不出来,是不是,其实就是一盘散沙,所以外侮频仍,先是吐谷浑,接着是西域东瀛,都跳出来,对着我水朝指手画脚,只有将号令之权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中,内外一统,才能令四维不敢生觊觎之念。”冯萧转过脸来,看着阴云如磐的天色,瞳仁里有一抹坚定的光掠过:“若兰,你说是不是!”
这大概就是冯萧今日来寻他的目的所在。
卫若兰怎么会听不明白,于是声音也微微的沉下:“冯将军说的没错,可是,就算要集于一人之手,这人也要有足够的担当,足够的本事压的住。否则,就算勉强归于一,人心仍旧不服。”
“说的对。”冯萧道:“可是咱们做底下人的,跟了谁,就必须要勉力辅佐。”
“哪怕那个人注定不能成事?”卫若兰看着他。
“有些事,不是表面的那个样子。”冯萧唇角轻轻一勾,然后定定的看着卫若兰:“你是聪明人,明白我的意思。”
说完,冯萧就转身往城楼下而去。
卫若兰转过脸来,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洞洞的城楼拐角处,他所经过的地方每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翊卫校尉,都会听到一声有力的称呼……冯将军。
声音里的敬重,并不出于礼节,而是一种强烈的信任。
这冯萧带领翊卫五年,这个威望,卫若兰很清楚。
他今天话中的意思也很明白。可是,卫若兰深吸了口气,你有你要效忠的人,我也有我敬重的人。
就像你说的,认定了,就要辅佐到底。
可是,两个哥哥,和整个卫氏一门都还陷在了另一个人手中。
卫若兰握紧了剑柄,看着累累的磐石在天际越积越多,仿佛是悬在了崩塌的边缘。
寒风无声透甲衣。
“将军。”校尉一路小跑的近前。
“何事?”卫若兰脸色沉郁,头也不回的问。
“卫大人今日在府中设宴,请将军过府一叙。”
“知道了。我会去。”卫若兰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目光里透着坚定。
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几日京城将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或者是天塌地陷。
最后一缕日色落了下去,整个上京城陷入了黑暗之中,没有清风朗月,只闻寒蛩凄切,紧一阵,慢一阵的燥鸣。忠顺王这日下朝之后并没有离开府邸,在后园里是伺候花草,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韬光养晦的日子,浮生半日,怡然清闲。
那一片秋兰已经打了血红色的花苞,翠****滴的长叶如剑。
身后寂然无声的落下一个黑影。
“老王爷好兴致。”
听见这个声音,忠顺王略顿了一下,手边修剪的花木却并不曾停下,淡淡的道:“这花打苞了,就快要开花了,此时不精心,还等何时啊!”
“花开了,就要结果,到时候更加要细心。”水淏踱入花圃深处,脸上还是青铜修罗面具:“这兰花很奇特,颜色就跟血一样。”
“把你的面具摘了。”忠顺王直起腰来,回头看着水淏:“杀气重,坏了花的灵气。”
水淏青铜面具下的目光闪烁,近乎妖异,一语双关:“这花的杀气并不比我小。”
“你还怕人认出你来?”
“老王,你我都一样,我戴面具,是因为脸被人伤了。”水淏的嗓音压的很低,又有一丝调侃:“你也戴着面具,到现在京城上下都没有看清楚你的脸。”
“呵呵。有意思。”忠顺用手边的白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泥,看着他道:“你不是要南下吗。怎么又到我这里了?”
“我这人好奇心比较重。我想有个人有样东西老王总得让我见见,我帮你才帮的踏实。”水淏声音阴鸷。
“我说过了,该给你引见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你不让我安心,那我又凭什么跟你合作!”青铜面具在暗淡的光线下,绽开荧荧的绿光,颇似狼眸。
“就凭,你已经跟我合作了。”忠顺王微微一笑,笑容颇有深意。
“呵呵,可是我可以随时终止这次合作。”水淏抱肩而立,看着忠顺。
“你不会!”忠顺王笃定道。
“这么肯定?”目光一闪,他的声音更加古怪。
“你虽然手中有着强大的鬼蜮修罗,可是有些时候真刀真枪的拼起来,便是一无是处。你很明白这个道理。”忠顺王不阴不阳的道:“而比起和其他人合作,跟我合作,更加有利。你一直是个精细的人,早就算明白了这个帐。”
水淏沉默了一下,继而是沉声而笑:“老王,你这是要拿捏我么?”
“不是。若没有你鼎力相助,有些事,我也无法做成。比如水汮那里,接下来的事,要是没有你,也难成,那是咱们最要紧的一个砝码,必须弄到手,水溶的地宫卫虽然莫测,但是你能将老太婆的暗卫网和你原有的鬼蜮修罗合二为一,应该非但不弱与他,还要远胜过他吧。”
水淏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算是一种默认。
“今天晚上的事,不会出纰漏吧。”忠顺王看了他一眼道:“这两个人,我都要活的。”
“哼,那个臭老太婆,我恨不能千刀万剐了她。你还让我放了她?”水淏脖颈上的青筋紧了紧。
“事成之后随你处理。有些东西还得他们来背。”忠顺王摆摆手,然后捋着胡须道:“不可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