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抬起头,拉下了帽檐,这一眼便叫卫若兰吓了一跳,谨慎的避开众人,拉他道一边,略拱手道:“王爷!”
这正是从火海中掏出来的水汮,他看到卫若兰的模样也是有些诧异,轻叹一声道:“卫将军,事情怎么样?”
“还能怎样,固守而已。能撑得一时,就撑一时。”卫若兰道。
“不需要很久。”水汮压低嗓音,凑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卫若兰目光倏然一跳:“当真?”
“怎会不真。”水汮笃定的点头:“据我看,将军一定小心,若是城门不能守,不妨退守皇宫,和大内禁军一道协防,只要保住了皇城,天下可保。到明日破晓之时,必有定论。”
“我明白了。多谢南王提点。”卫若兰目光炯炯,重重的点头:“那王爷,你现在……”
水汮道:“我自有地方可以去。这里不能多留,恐怕久了又有人要来生事。”
说着匆匆离开。
这里卫若兰立刻调派人手,将弓弩手安排在了城头之上。
水汮离开卫若兰这里之后,便直奔皇宫,他深知水溶的人就在他的身边,若非如此,刚才他不可能那么容易就从王府的天罗地网中脱身。
二哥,一切,都如你的安排。只等他们自入彀中。
入夜,果然那虎卫又发动了几次猛攻,这次,他们甚至用了投石器,令翊卫伤亡惨重,可是仍然被卫若兰给顶住,他令弓弩手连发羽箭,暂时压住了进攻。他暗令人传信皇宫,城门恐怕是守不住了,若城门一破立刻回防皇城。无论如何,要保住皇城。
城外厮杀不止,硝烟弥散,而有人自在几十里之外不动声色品茶,置身这混乱之外,安之若素。城外雁荡坡上,月色清华流溢,水溶白衣飘然,对面坐着的是一身青衣的耶律渊,二人对弈品茗,毫不在意。
“王爷好棋艺,属下恐怕还要修炼几年,才得十之一二。”耶律渊对着已经白茫茫一片的棋盘,绽开一个无奈的笑,抬头看着水溶。
水溶漠然:“现在下结论还是太早。”
“还早吗。”耶律渊道:“我已经布置好了,只在今夜。卫若兰那里,恐怕也撑到底了,那个鄢青尧竟然连投石器都用上了,完全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想到这里,他有些忿忿,毕竟这不是对外邦作战,而是水朝的子民,而且是京畿重地的子民。
“投鼠忌器就不是他了。”水溶悠悠然,修长的手指把着一枚棋子道:“消息都掐断了吧。不会有人知道本王回来了?”
“不会。大石头的嘴巴王爷还不放心么。”耶律渊笑笑。
水溶不置可否,眺望了一眼尘土飞扬厮杀正劲的京城,嘴角划过一个森然的冷意。
“王爷,你算的真准。你怎么知道豹韬卫反志不坚?”耶律渊还是有些好奇。那日离开江南之后,接到水溶的密函,令其往西去,劝降豹韬卫。
原来,左豹韬卫的将军陈肃是当年司徒将军的旧日部将,当日交情颇深,这些从战场上出来的人都是死忠,耶律渊见了他亮明身份,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晓以大义,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工夫,便将陈肃劝转过来。在陈肃的帮助下,搞了一次哗变,将豹韬卫的大将军给拉下马,于是整个豹韬卫便被耶律渊置于控制之下。
为了安定鄢青尧的心,他们不动声色的继续北上,直至京城西北,“按照”鄢青尧的吩咐钳制威卫,其实就是二卫屯兵一处,统一归了水溶调遣。
“不过是知己知彼而已。”水溶淡笑道:“西南的战事我早就派人去查过,并不严重,可是当日西南豹韬卫反复发文进京,说战事紧急,要求增援,我当时就存了疑惑,后来剿除鄢党之时,豹韬按兵不动,我就大致明白了意思,恐有人以此战为不义,不肯趟这个浑水。”
“原来如此。”耶律渊心悦诚服的点点头。
“不光是他们。”水溶微微冷哂:“莫名其妙的妄动兵戈,你以为,虎卫就没有人心存怨尤了?”
“王爷的意思是?”耶律渊道:“还是……”
“不,豹韬和虎旌并不相同,不能一列对之。且再等等看。”水溶泰然自若:“奇兵已备,再过一个时辰,咱们就该动手了。”
“是。”
水溶推掉棋盘站起身来,月华似水,一身萧冷的白衣,仿佛是降世的谪仙。而在耶律渊眼中却是天生的霸者,注定都是为这个天下而生的,想着他的嘴角不自觉的绽开笑意。
而水溶此刻脸上却并没有分毫的轻松。冷峻的轮廓显得有些凝重,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可是他却总觉得隐隐不安。
不该,不该有这样的感觉。
黛儿,你还好吗。最终还是把你扯了进来,还是让你身处险境,虽然知道,那个人不会对你不利。
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此时的黛玉,又在哪里。
一样的月华清冷如水。黛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所在的地方,陌生而有熟悉。
雪雁一直守在床边,不曾离开半步。
黛玉留心打量了一会儿,只是觉得此处眼熟,却并不认得,轻轻蹙起眉道:“雪雁,这是哪里。”
雪雁眨眨眼睛,笑道:“哦,这是王爷在京城西门外给王妃的庄子,是她们送姑娘到这里的。”
“庄子。”黛玉重复了一下,并没做声,神情有些忡然。
“王妃是从这里嫁去北府的。”雪雁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
出嫁。
黛玉苦笑了一下,从榻上坐起来,看着桌上不停的摇曳的静谧灯火,沉吟不语。
如果这是水溶在京城外给自己设的那处庄园。这么说,自己又回到京城附近来了。
也好,可以离他更近一些。
黛玉想着,微微的笑了下。
雪雁就道:“姑娘,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
“这些人,不像是对咱们有恶意的。这一路上,她们给姑娘吃了什么东西,姑娘就一直睡着,可是他们都对咱们好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