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能帮姑娘离了这里呢?”雪雁小心的试探着道:“姑娘可愿意?”
闻言,黛玉一怔,看着雪雁:“雪雁,你说的是什么?”
“我,我没什么。”雪雁忙道,见黛玉一脸不信,只好胡乱敷衍:“我是说,若是给长公主通个气儿,说不定能帮得姑娘。”
“你以为姐姐在宫里就是容易的?一般儿也是艰难。”黛玉苦笑一下道。
“可是,长公主的亲哥哥是北静王呐……怎么会艰难?”雪雁有些不理解。
此言一出,黛玉的脸色微变,点着她道:“雪雁,不懂得就不要乱说,况且。”她轻叹一声:“我也不要不相干的人来帮衬。”
雪雁吐吐舌头,默然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去安排姑娘早膳。”屈了屈膝自去。
不相干的人。
黛玉轻轻一叹,触及袖中的纸笺,清亮的眸中雾霭隐隐。
却说袭人和秋纹灰头土脸的离开潇湘馆,秋纹一面走,一面有些忿忿道:“这真是奇了,林姑娘没当成二奶奶,这雪雁丫头倒抖起来了,横竖也是客居的,威风甚的?”
袭人看了她一眼道:“仔细,少说两句,且找着二爷是正经。”
二人正走着,却见麝月急急的走来,见着袭人,一把攥着道:“花姨娘,你怎么还在这里,二爷呢?”
袭人惊疑不定:“又出什么事了,二爷还不知在哪里呢。”
“二爷到底去了哪里!”麝月闻言也急道:“听见说来了什么客人,又不叫声张,老爷还叫二爷去陪着,这边儿又找不见人了。”
“是哪里的客?”不期后面一个声音,三人回头,却见宝玉从花障后转出来,抖抖一身的落花道。
众人一惊,旋即做喜,袭人就道:“二爷,你这是去哪儿了,叫咱们好找。”
“我不过看着园里的落花,撂在水里可惜了,找个地方埋了而已。”宝玉神情淡淡的:“回去吧。”
说着,径出了园子而去。
秋纹和麝月并不理会,唯有袭人的脸上狠狠一变颜色。
原来今日贾政闲在家里,突然得报说北静王要到荣府来赏园,心中又是惊又是喜又是疑惑,赶紧换了衣服迎出府来,却见水溶不排仪仗,低调而来,亦未着王袍,只是暗挑云纹的随常白袍,玉佩冠带而已,便知是不欲人知道的意思,故也不好声张,只是叫人通知了凤姐开了园子洒扫着,通令女眷回避,思忖若论吟诗填词的风雅事,没人比的宝玉,又叫人唤宝玉来陪着。
宝玉素闻水溶之名,便换了衣服来,此时水溶业已入园,由贾政伴着行近凸碧凹晶一带,就在凹晶馆里闲坐奉茶,忙进来请安见礼。
“你就是贾宝玉?”
清冷冷的声音如冰,宝玉听了忙躬身答是,抬头时见眼前的白衣男子,人物自不必说,虽然只是静静的坐着,但觉孤清的气宇里有一种居高临下态度,让旁人只能仰视,难以望其项背。所谓王者,便是如此罢?想着,宝玉不觉微微一叹。
“果真是如宝似玉。”水溶审度宝玉,微一点头。
“王爷谬赞,宝玉不敢。”宝玉笑了笑,并无故作卑怯:“王爷才是名不虚传,人中龙凤。”
他是实话实说,并不是刻意的阿谀逢迎。故而此言一出,贾政脸色骤变,这话若被有心人知道,便是惹祸上身的忤逆之言,皱眉不止,却不敢明着打断。
水溶唇角轻勾,星眸里却不见一丝波痕:“贾宝玉,本王才听政老说,这园子的匾额楹联都出自你之手笔?这凹晶凸碧之名倒是雅致。”
“回王爷,这园子那些不成话的、粗鄙俗陋的都是小人所拟,这凸碧凹晶,却不是小人拟的。”宝玉侃侃道:“是姑母之女林氏的笔墨,人道凹凸二字极俗,小人这位姑表姊妹却道之极雅,只是人不解其用法,错将其归于俗烂字样而已,所以度这里的地步,用了这两个字,这番才思,实在是小人不能及的。”
一旁的贾政本来是想要宝玉展才,没料到宝玉会这么说,反提起了黛玉,再三称赞,顿时脸色很是难看。
“这番见地,倒是新鲜的很。”水溶听见是黛玉所拟,心头微微一动,却是释然,也只她才会如此不落窠臼罢,想着站起身来道:“贾宝玉,可愿引着本王在这园子里四处观赏一番?”
“王爷有此兴致,小人怎敢推辞,王爷,请!”
话分两头,且说自宝玉昨夜提起秦可卿的事,虽然只是略加一点,贾母已经是心惊胆战、一夜不眠,收容逆党之女为孙妇,这可是抄家灭门的罪名,若是嚷嚷出去了,这个府也就完了,是以心内权衡再三,决定暂不应承鄢府,于是次日一早,鄢府再来人的时候便小心翼翼的推脱过去。
这日鄢仁自花街吃酒方归,闻报大怒,再一想到鄢墨儿对黛玉绝色容貌的大力吹捧,更是按捺不住,因这荣府这几年势衰落魄,根本不放在眼中,软的不成便要来硬的,又有手下爪牙唯恐天下不乱的撺掇着,借着酒醉未醒的劲儿,带着一干人呼呼喝喝的便往贾府来,那贾母听见慌了神,叫人去请贾赦,贾赦一味推病,根本是懒得去管,叫人去叫贾政,贾政又陪着水溶,哪里脱的出身来,只好自己颤颤巍巍的出来将缘故说明,只是那鄢仁比之薛蟠还要无赖混账,哪里听这些。
“本官要纳她是你们荣府的福气!快快将人送出来。否则明日便抄了这宁荣街。”鄢仁醉眼朦胧,打着酒嗝,一张被酒色淘空的浮肿脸面,眉眼和鄢墨儿一般的刁邪。
贾母一听,勃然而怒,想了想,终是忍气道:“还请鄢大人宽缓几日……”
“宽缓什么,我如今就要人!”鄢仁嚣张的道:“纳妾还需什么黄道吉日,需什么三媒六聘,你要是不把人送出来,我就自己进园子拿人了”说着一挥手,一干喽啰便横冲直撞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