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潢海铁网山，出的好樯木，好樯木。”水洛突然轻叹一声，神情有些哀戚：“二哥可有来过？”
“并没有见。”元春据实回答。
水洛点点头：“罢了，朕没事了，你去吧。”
“是。”元春抬起头看了看水洛见他没有留自己侍寝的意思，有些失望，但是不能表现在脸上，恭敬的点点头，起去。
水洛将宫女内侍具屏退之后，掀开被子，站起身来，披上大氅，走到窗低下，隔着窗纸望向外面。
如果没记错，今夜住在这里，明日清早行围，至暮才可到行宫去。所谓北苑行宫，是专门为了北苑行猎准备的驻跸关防所在，世祖圣祖几朝每逢春秋都要去，先帝随不甚爱此道，但是每年到了春仲夏初也都会去，以示水朝子孙不忘马上定鼎之奇伟功绩的意思。
可是到了他，因为经年羸弱，一年到有半年是在寝宫度过的，所以着围猎之事也就无甚大臣提起，那座也是久无人至，直到前日决定春围，才遣人来收拾打扫准备。
这座贞玄道观，也是因先帝崇道而设在这里，每次围猎前，他都要到这里打醮，做水陆道场。
有人说是祈求平安，有人说是先帝仁厚不忍伤生，还有人说是为当年枉死于此者超度亡灵。
到底是什么，却并没有人知道。
想毕，水洛长叹一声，系上大氅的缎带，开了门出去。
“皇上！”门开的瞬间，两行御前侍卫便跟了上来。
水洛四顾一下，发现面生，而且多了几倍，便皱眉道：“什么时候加的人手。”
“回皇上，鄢大司马因今日遇上刺客，要末将等加派人手，保护皇上的安全。”
“费心了。”水洛冷笑一下：“朕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可是……”侍卫抬头看了一眼水洛：“皇上……”
“朕是皇帝！”水洛看懂了他们的犹豫，顿时生怒道：“你们要抗旨！”
“我等不敢。”侍卫道：“皇上请去，我等暗中相随就是。”
“你，你，你们……”水洛怒冲冲的一拂袖走开。
道观并不大。水洛胡乱转了几圈，始终甩不脱身后跟着的那伙侍卫，便郁结不已，最后还是一头扎进了三清殿，迎面过来一个小道士，见是水洛显然吃了一惊，连忙行礼参拜。
“你们是出家人，如何行在家的礼节。”水洛温和的笑笑：“起来吧，不必多礼，朕趁着夜静，来这里拜一拜三清老祖。”
“皇上请便。”小道士躬身请水洛进去。侍卫相觑，想了想，终不好一呼啦的都涌进去，便都站在外面等候。
水洛缓缓的跪在蒲团上，抬起头仰望着五彩泥塑的三清像，轻叹一声，还没到行宫，就遇上了刺客。
这次围猎恐怕不会消停了。
水洛咬了咬嘴唇，突然轻声咳嗽起来，手指便压在地面上，稳定身体，未料，手指突然一疼，仿佛被什么叮了一口的感觉，忙抬起手来，发现指头上多了一个红点，抹了抹，却是一个小虫咬在了指腹上留下的，苦笑了一下，将虫子弹开。
“连你这小家伙都欺负朕没用！”他喃喃自语。
突然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明明知道，这是个漩涡，置身其中，摇摇欲坠，却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办，眼前，又该相信谁。
鄢青尧肯定不能信。二哥，二哥可以信吗？
皇位他可以不要，只求安安稳稳的过完剩下的日子，只是这样的要求，而已。
一种愤懑无助和悲苦涌上心来，水洛哆嗦了一下，咳出一口血痰来，自己拿帕子抹去。
只有他知道，他的日子，剩下的都不多了。自幼体弱，这几年的药更不知道吃了多少，身体却是越来越差，不见分毫好转。
焉知那药里会有什么东西。
三清殿中檀香袅袅，只有两点白烛，滴着玉样的泪，周围都是一片黑寂。
这座殿外便是深山老林。此时传来几声凄长狞厉的狼嗷。
原来，这里是饿狼环伺。
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灵宝道君，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身后，有人悄悄的走进来，环佩轻响，淡淡的兰麝冲淡了檀香气。
“皇上怎么在这里。”元春从身后扶起水洛，动作极尽小心翼翼，一脸端庄柔和的笑容让水洛觉得舒服，突然伸出手将元春搂在了怀中，隔着衣服挤压着她的汹涌沟壑，甚至唇齿都埋在了其中。
虽然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女人，只是因为太后力主，才给了她妃子的位置。几个妃子里，他还是比较喜欢瑾妃的小巧可人。
可是，这个时候。埋首那份柔软让水洛在这个山风泠泠的夜晚有了一种回归感，元春身上掠过的一丝颤栗，不过只是出于迎合，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波动，这个动作让她感觉搂着她的人不是皇帝，不是她和其他女人共同拥有的夫君，而只是对着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也只把她当成了母亲，或者其他的角色。
那张清秀的面容让她想起了弟弟宝玉，听母亲说他和宝钗过的并不好。是，她知道，宝玉喜欢的人根本不是那薛家的宝钗，而是那林黛玉。
可是，唯有让宝玉娶了宝钗，才能巩固母亲那一支的力量，而且薛家颇有财力，贾府如今内囊羞涩，薛府正好利用，等将薛家榨的差不多了，便休了那个商女，再给宝玉另择一房清贵人家的女孩也就是了。
凭着宝玉的坯子，这自然没有问题。
“元妃，你在想什么。”水洛依旧将嘴唇在她的脖颈锁骨之间摩挲，这种挑逗，算不上什么高明。
在想？
元春低头看看他，苦笑一下，怎么回事，突然想起这些来了，忙回过神来：“臣妾在想，夜深了，又飘了雨花儿，皇上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明日还要早行。”
“你说的没错，回去。”水洛淡淡的道，站直了身体，转身离开三清殿，元春便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