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果然下起了雨,好在不大,如薄烟轻笼,微有沁寒而已,水洛突然觉得手指上麻麻的痛着,关节僵硬,有些不灵活,抬起手来一看,发现手指上的红点扩大了几分,有些惊疑,但也没说出来。
经过西跨院的时候,突然听见有舞刀弄剑的声音,水洛微微一怔,循声望去,见月下一个打赤膊的人在练剑,仔细看是水汮,不觉停下脚步。
元春也看到了,那健硕的肌肉让她心中一赧,低下头去。
水洛看了她一眼:“元妃,你先回去。”
“是,皇上。”元春头也不敢抬一下,赶紧走开,却觉得心里砰砰的直跳,好在黑暗中,没有人看到她的脸色。
水洛慢慢的踱近,并不惊动,看着水汮练剑,水汮却是练练停停,看起来有些犹豫,有些沮丧,剑在手中就很是涩滞。
半晌他索性丢掉剑,废然的坐在旁边的石头上。
“四哥!”水洛的声音接近。
水汮抬起头来,见是水洛,便站起来:“皇上,这么晚了还出来。”一面说一面拉过一件外衣披上:“请皇上恕臣失仪。”
“咱们兄弟,不必说这些。”水洛并不怎么在意:“今日碰上刺客,多亏四哥护朕,否则……”
“别说这话了。”水汮摇摇头,一脸挫败:“我正为此事闹心呢。”
“为何?”
水汮随手拿剑挽了个剑花道:“皇上看我这剑法可好么?”
“当然好!”水洛点头。
水汮摇头道:“皇上不习武,不练剑,所以才说好。”叹口气:“其实,我这就是花拳绣腿,空架子罢了,真要和人交手,必落下风。”
他将剑归鞘:“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剑法妙绝,可是今日和二哥一比才知道什么叫差别,二哥每一剑刺出去都能逼的对手无处可逃,那剑才是件兵器。我这个根本什么都不算。”
“想着四哥再勤奋练习,也就是了。”
水汮摇头道:“不可能。没经历过,就是没经历过,二哥练的是杀人的功夫,我,不过是互打胡闹罢了。”
“何必菲薄。”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水洛和水汮同时抬起头循声望去,水溶负手踱近,月下白衣如谪仙。
“二哥。”
“二哥。”
小兄弟俩同时叫了出来。
可是还没说完,就见水溶手指一动,腰间的佩剑应声而出,闪电般刺向水汮。
水汮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挥剑去搪。那道银色的剑芒却似生出眼目一般,灵活的一弯,便避开了水汮的剑,往他左肋下刺开,水汮再次挪开剑去挡。未料水溶只是虚晃一下,如蛇的剑锋便直逼他喉骨,同时左手击中水汮的手腕。
咣啷一声,水汮的剑便掉在了地上。
一切只在一招之内。
水洛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二哥,我服了。”水汮愕然,认输,拱拱手。
“知道你输在哪里。”水溶平静的将剑回鞘道:“你的剑法很精到,但是想的太多,所以就失了本来面目。”
“本来面目”水汮喃喃自语着这几个字:“二哥这,什么意思。”
“以剑搏命,非生即死,你想的,该是怎么让你自己活下来,而不是怎么去杀人,怎么把剑挥的花哨。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你有时间去想这些?”水溶寒眸如冰。
“怎么活下去。”水汮喃喃自语,“这,这有区别吗?”水洛在旁听的一头雾水,文气的脸上有些惘然。
水溶不说话,只是看着水汮。
“是,对,有区别!”水汮咂摸了许久,终于狠狠的一点头,对着水溶抱拳:“二哥,教我。”
“自己悟。”水溶冷冷的丢下这三个字,袍袖一曳,便离开了,迎头却有人撞了过来,水溶皱了皱眉,微一抬手,带起的劲风,便将来人顶的一个趔趄,勉强站住了,是个小道士。
“北,北,北……”这个道士一看自己差点撞着北静王,吓到哆嗦了一下,话便不甚成句,然后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北静王,南安王。”
水洛见他面无人色,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怪,怪,怪……鬼……”来人更加哆嗦的不成话,话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水汮暴躁,一把扯过身后那帮侍卫手中的灯笼:“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鬼。看清楚再说话。”
“王王王……”来人将手指向身后,这个时候其他人才发现,他的脸上已经近于狰狞变形,半分血色都没有,嘴角还滴着血。
“到底是什么,快说……”水汮不耐烦的晃着他的领子。没想到那人翻了翻白眼,头一歪,死了,嘴角同时溢出更多的血迹。
水汮不觉一惊,连忙伸手要试他的鼻息,手却被人打落,尸体便滑落在地上。水汮不解的抬头看水溶:“二哥,他死了。”
“别碰那血。”水溶目光沉静如冰,飞快的扫过周围,然后看向那些侍卫,简断的吩咐:“护送皇上回去。分出两个人去请鄢大司马,四弟跟我走。”
面对这样一个人,他的每一句话都不容置疑,只能听从,所以那些侍卫很听话的答是。
“二哥……”水洛一怔,下意识的叫出声,想要问清楚。
“请皇上回去。”水溶头步履如剑,顷刻便没入夜色中。
“六弟,回去吧。”水汮有些兴冲冲的,直觉告诉他,今晚定然有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所以话出口也没分辨,直接叫了水洛一声六弟,然后跳起身子跟着水溶就走。
水洛低下头,叹口气,弯了弯手指,突然觉得手指上有些麻木的更加厉害,淡淡的道:“走吧。回去。”
“是,皇上。”
月色烟笼,树影婆娑,这个晚上气氛很是诡异。
水溶带着水汮出了道观,顺着几个偏僻的鹅卵石径走去,不远处便是一片修道用的太湖石阵,错落高低,深透奇险。
“这里的道士习武?”水汮轻声咕哝了一句,看看水溶,却发现水溶压根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目光锁定在地上。水汮看时,不觉一惊,那是一行淋淋沥沥的血脚印,深浅不一,看起来是因足步不稳,踉跄而成,加上雨水冲刷,颜色已经很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