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们也无须再做保留,全力而战吧。”宫孤月长剑一指,森然道。
“嗯?你刚才还没用全力?”易简剑眉一挑,惊愕地道。
宫孤月却不言不语,细剑一撩,修长的身影便骤然一跃而起,本以为只是飞奔而来,但是易简一看便是不对,宫孤月居然一跃起身,脚下劲气幽幽波动,竟是一度直冲夜幕之上。
“还会飞啊?”易简耸耸肩,虽然嘴上这般说,但是他回想起以前宫孤月那几乎次次都是从天而降的身法,倒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却见那宫孤月矫健身躯,如同鬼魅一般,渐渐与黑夜之中倏忽飘动,夜空的璀璨星辰,弥漫出的清辉,如同纱岚一般的笼罩着空际。
那一瞬的凝华,身影掠入朔月,凄迷着普天之下,散落凡尘的碎银,剑光在清冷的明月中,竟不是被颇多闪耀的权力,而是交相辉映。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起来,不论是夜幕中的星辰碎片,亦或是地面上凛冽的夜风,远处只余下昏暗轮廓的山脉,如同一只只匍匐在地,膜拜着月神降临前的辉耀。
这是多么美轮美奂的一刻,让大地上的所有目光都凝固起来,再也转离不开,不明白,为何那么一道凡人的身影,会如同融入月华一般的虚弥。
不明白,为何此生的邪异会与纯洁无瑕的月光交融,而不带一点的瑕疵与冲击,契合得完美无缺。
风声明明化作了九幽之中,鬼魅的凄惨呼声,但是他们这一次渴望的却不再是杀戮和鲜血,而是要沐浴在那一道月光之下,得到圣洁的超渡,这才发现,再凶残暴虐之人,也终有想要解脱的一日,想要忘却曾经发生的一切一切。
“孤月使出最后一招了,看来他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容宜痴迷地看着月华之中,凄美的身影。
“月儿真美呀,不过我看得出他的遗憾,他其实还想与易简硬碰硬地依靠纯剑术来一较高下,可是他终于还是心急了,他害怕失手。”马车中的女子叹息道。
在不远处的某个营地,众人呼呼大睡,唯有一道人影,在易简离去不久之后,便起身,淡然地守着夜,当强烈的剑气波动甚至波及此处之时,她亦没有一点情绪变化,始终的波澜不惊。
因为在九娘眼中,这世上的生死相斗,早已如同过眼云烟,看得灯火阑珊,再没有了一点吸引力,她望着自己在火光中完美的双手,这双手,杀过的人,多得已经数不清,只是如今似乎已经开始厌倦,而一个杀手厌倦杀戮的时候,她便不再有生的欲望,只是世间还有许多值得去珍惜的东西,这才没有去割断这双完美皓腕的静脉。
她抬起头,凝视着那明月中的身影,妖冶的月眸,露出诡异的光泽。
“你未出全力,我又如何使过?”易简看着那美妙的身形,不由微微一笑,扬着头,古剑遥遥指向那朔月。
一股惊世的力量赫然开始催促着光芒的流动,气息的消散,银河的破碎,草芥作尘,蝼蚁为泥,尘泥养万物,万物得凡尘,凡尘附于天。
无数的光影从地而起,开始灌注进古剑之锋,明明是悄无声息,却轰动着整个寰宇,或许人们眼中,那方天地是颤抖着的,天动,地岂有安之理?
光辉在古剑之上,明明灭灭,拉出长长的光晕,像是一道与天相接的轨道,而万物的流光溢彩便在灌注之间,尽数呼啸在这条轨道中。
耳边似乎是听到了龙吟,鼻腔闻到了草香,眼前是炽烈的阳旭,皮肤被包裹进的光芒,耀眼得令人无所适从,让人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
“天道,乾。”
淡淡的言语,超脱一切的存在,这就是构建起世上万物的乾,乾之剑,也就是所谓的天道。
耳畔渐渐回响起千渊的言语:“天道,世人眼中,即以天为尊,逾越者乃反天,反天则反世则反道,你且说说,你眼中的天道。”
易简觉得身心渐渐放置而空,他看到了曾经美妙的一切,月君、神祗、精灵、山岚、云汐……
“天道,即是,以我之剑,创我之天。”
天地崩塌,易简脚下的大地开始龟裂,而他眼中的漫天星辰,也开始出现裂纹,古剑之辉,却是愈盛。
天际的月华像是被从朔月中投射下来的光柱,安宁却锋利无比的剑刃破开黑夜,直刺而下。
而此方,擎天之力,乾坤颠倒,阳烈燃起,在古剑的挥动间,扩散出一阵阵充满生之气息的光环。
“朔月,牙戟。”
宫孤月的声音徐徐出现在此方天地,而他决绝的目光,也在凝练的月华中,凸显无疑,再如何闪耀的光芒也无法掩盖起来。
便如同易简,一样的目光,任凭阳炎之辉,又如何掩其光彩,那不是其他的光泽,皆是为守护而存在的觉悟。
或许在这一刻,他们两人才觉得,原来对方的内心,是那么渴望某个人的生,哪怕自己为之而死……
直到两道光华相交,这片寂夜下的荒原才耀起此言的光芒,而那道光芒竟是倏然随着一声龙吟,消散不见,如此的力量,却为何消失得这般迅捷,亦或是,巅峰的一剑,转瞬便已落幕。
“这……”容宜颇为惊愕,完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好!他们两人都收了剑,月儿有危险!”马车中的女子惊叫一声,倏忽间,便如幽寰,刹那间已经掠向大战之处,等容宜反应过来时,那道紫衣倩影已经渐行渐远。
“糟糕,宫主的身体可不能再出手!”容宜大惊失色,忙是催促着众人迅速跟上,若是宫主出了什么事,她们后悔也来不及。
且来说说,易简与宫孤月二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两人读懂了对方眼中的信息,突然觉得这些年来偏执的追逐,于此刻有了互相明了的知己。
同时收招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自己一旦收招,若对方没收,岂不是将性命交在一个生死相搏的对手手中?但是,也不知道两人是如何得到的默契和信任,最后惊天动地的对碰,变成了两把长剑最为纯粹的对击。
剑身相互交戈,两把剑再没有了一点力量,而一上一下的两人,如同凝固的冰雕,死气弥漫。
冷厉的夜风吹刮而过,几滴温热的鲜血滴落在易简的脸上,然后便是宫孤月无力地跌落下来,易简长叹一声,伸出手,刚巧把跌倒的宫孤月抱住,这一场对决,是自己赢了,但是对方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易简将宫孤月放下,宫孤月踉跄地退后几步,面色苍白,却依旧气质不减,衣衫整洁。
“你赢了……”宫孤月不甘心地望着他,疲惫地擦着自己嘴角的血迹。
“如果那一招碰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易简也是把自己脸上所滴到的宫孤月的血擦去。
“我可不会找这种借口,输便是输,我无话可说。”宫孤月冷哼一声,丝毫不领易简所言开脱之语,他不会感激,相反,会觉得易简这是刻意的侮辱,谁让易简本来就是那种天生喜欢落井下石之人呢。
“我还是那句话,你是目前为止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家伙,能够把屡次把我逼到绝境,你是第一个。”易简如是说。
“哼,你也无须再多言,要杀便杀,我绝不会容你任何侮辱。”宫孤月冷冷道。
“我又何必杀你,虽然你的出现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而且在这之前,我也有想过干脆把你干掉,也省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在刚才我突然觉得,都是为了守护而存在,我也没必要再去争斗什么。”
“都是为了守护而存在,没必要去争斗……”宫孤月喃喃自语。
“就这样吧,我走了。”说罢,易简便耸耸肩,准备收剑离去。
“等等!你不能走!”宫孤月突然上前,阻止易简离去。
“你又想……”
突然易简觉得背脊发凉,一股丝毫不亚于宫孤月的剑气猛然袭来,而此刻的宫孤月突然吼起来:“洛姐不可!”
宫孤月的呼声却并没有阻断这一剑的来袭,易简面色一凝,若不是全力去接,这一剑,他必死无疑!
他看到眼前急速袭来的一把细剑,月华之下,竟是比宫孤月的剑还要银亮,而顺着银白漂亮的剑身而去,握着剑柄的是一只纤细的手,而与皓腕相依的,是剑柄上那道弯月,易简突然晃神,甚至以为是宫孤月涅槃攻来,但是再望去时,却是一团紫意锦簇间,倾城淡薄的苍白容颜,充满着令人心疼的憔悴,那对倾尽天下的绝色美眸,决绝而不容任何染指她最宝贵的一切。
眼看着易简居然毫无保留的全力迎击,宫孤月虽然知道他也是无奈之举,可是他又如何能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与易简这样的敌人去交手呢?
当下,宫孤月再不犹豫,手持细剑,霍然随着紫衣女子一道攻来,易简大惊失色,宫孤月与女子的攻势居然如此契合,毫无瑕疵。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