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许全雄一事,蓝绍衣也不知道自己处理得是否妥当,他矗立在谪仙楼顶凉台的阴影里,望着楼下远去的河水,神情有些寂寥。元柏轻巧地落在他身后,禀道:“公子!”
“呼吸平稳有序,气息绵长——元柏,武功进步了!”
“谢公子夸奖!”元柏对着公子的背影行了一礼,接着说道:“我有消息要禀报公子!”
“此处没有别人,说吧!”
“经过这两天的调查,属下以为那位文公子与西元国有关,且与云笑天相识!”
“哦?”蓝绍衣回过身望了望元柏,只见后者眉头紧锁神情肃穆,似乎对云笑天牵扯其中而感到难受。
“如何发现的?”
“前晚公子酒醉红袖苑,我在暗处无意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遂跟了上去。那人似对红袖苑轻车熟路,但见他绕到一间雅阁前轻敲几声,屋内出来一位女子,一见此人就相熟地缠绕上去,那人稍稍偏了下头,我便得以看清他大半张脸——竟然是云笑天!”
“后面呢?”
“云笑天拥着那烟花女子进了房,过了小半个时辰才从里面出来,而我则继续守在暗处没动。直到公子您与那文公子出了红袖苑房里闪出两道人影,其中一道跟随公子而去,另一道则往其他方向去了!”
“当下我追着另一道人影而去,沿途又发现了那日与公子看过的暗记。那人极为警觉,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芷兰苑,我交代素芷留心便改去与公子汇合。昨日我顺着那人离开芷兰苑的方向重新走了一趟,发觉有家茶楼很可疑。那家茶楼叫做九方茶楼,在城东,位置极好,有个经常窝在茶楼后墙下的小乞儿说茶楼里偶尔半夜会有人进出,还说有时能听到西元话。那小乞儿的娘是西元人,因病早逝,他虽然不会说西元话但他的确听得懂。”
“天黑之后我潜伏在九方茶楼附近,子时过后茶楼里飞出两条人影往南边而去。我不敢打草惊蛇,故未跟上去。”
“昨夜你还去了哪里?”
“离开九方茶楼之后我去了翠芳苑,天亮时分才回到楼里。”
翠芳苑和红袖苑一样,俱是京都城里有名的青楼。以往让元柏在烟柳巷里待上一晚他是不干的,蓝绍衣不由得轻轻笑了笑,他和雅琴办事都越来越老练了。元柏不知道公子在想什么,不过他清楚地记得公子今晚还有个约:“公子,今晚的约您还赴吗?”
“当然要赴!”
“那请让我陪公子前往!”
“不必,你留在老爷子身边办事,让云笑天跟我去。”
元柏阻拦道:“公子,这样恐怕不妥!”
蓝绍衣知道元柏担忧什么,他伸手拍拍元柏的肩膀,道:“尽管放心,笑天不敢对我不利的,我收下他时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此事不必让其他人知晓,见到笑天亦跟往常一样!”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
“嗯,没其他事情的话就下去吧。”说完,蓝绍衣又将身子转向百花河,两旁河岸白雪堆积,玉树银装,远处山峦如画,近处人声鼎沸。
“公子,外面风大,进屋里去吧!”
“我再站会儿。”
平日里的公子极少喜形于色,元柏迟疑了下,试探着问道:“公子,您有心事吗?”
“我在想——有朝一日不在江湖了我会去做什么。”
“那——如果离开了江湖,公子打算去哪儿?”
“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也许我会造一艘大船,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蓝绍衣抬手指指远方,心底生出来无限勇气。
元柏挺直了身子振声应道:“天大地大,公子去到哪儿元柏和雅琴就追随到哪儿,公子一定不会寂寞的!”
风扬起两人的头发和衣角,蓝绍衣道:“对了,元柏,我已答应许全雄过两三日让他们家人团聚,许全雄一心以为夫人还活着,我倒不知该如何告诉他了。我给他期望又将他从云端摔下,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隐瞒他。”
“公子不可自责!倘若当时公子说出实情,许当家极有可能承受不住打击随许夫人而去,况且公子确实救了许湘悠,公子并没有骗他!公子若觉得为难,不妨先对湘悠言明,有湘悠从旁宽慰许当家也会谅解公子的苦心的!”
“也好,此事就这么办吧!我在城南铸剑堂替湘悠铸了一对飞刃,你将它取回来给湘悠,日后我再替你和雅琴觅一把好剑。”
“谢公子!”
元柏离开没多久雅琴就找了过来,说奉义父之命将公子拽回楼里。瞧着老爷子一脸愠色,蓝绍衣这回果断闭上了嘴。
冬夜天黑得早,花船泊在河岸边,船里不透风,况且温香软玉在怀谁会觉得寒冷?因此,河上人是少了点,不过也并不冷清。
蓝绍衣与文天墨相约百花河泛舟,然而两人并未约定详细地点。蓝绍衣一袭蓝衫悠悠往河边一站,但见河心一艘素雅的月白画舫,画舫上有人望到了岸上的蓝影,不知与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立即走了开去。少时从画舫里走出一人来,轻裘缓带,玉面含笑,连带得河面的风都滞缓了。
待画舫靠岸,蓝绍衣从容地走了上去,两人的笑意几乎将树上的积雪融化。
“绍衣兄,你来了!”
“久等了,天墨兄!”
“美酒佳人都已为绍衣兄准备好,请——”
“哈哈,请!”
云笑天紧随蓝绍衣身后,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及至舱门前一只洁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捞起锦帘儿,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映入眼帘,弯眉杏眼,明眸皓齿:“奴婢冉竹,见过蓝公子!”
蓝绍衣由衷赞道:“好标致的人儿!”
“谢蓝公子夸赞!”冉竹嫣然一笑,嘴角两个梨涡,的确是个美人儿,尤其是那神情,不卑不亢,颇受蓝绍衣喜欢。
画舫内还有一道烟色珠纱帘儿,打起帘儿,一张精致的软榻呈现在眼前,软榻中间放着一只檀木矮几,下首设着琴案和香龛。冉竹麻利地砌上茶,接着端来几碟长相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温好的酒,而后退至文天墨身后,面对蓝绍衣的调侃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笑而过。
“天墨兄这位侍女端地温柔细腻又体贴,不比我身后这位,五大三粗,缝缝补补完全不在行!”蓝绍衣瞅瞅身后的云笑天,面上爱美人之心昭然若揭,冉竹瞅着那张俊俏的黑脸想笑又不敢笑,捂着嘴眼角弯成月牙儿,偏偏文天墨还要凑热闹:“依我看,绍衣兄身后这位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呀!”
“天墨兄见我这位属下长得俊,我见天墨兄那位侍女长得美,不如,我俩做个交换,如何?”
“未尝不可!”
云笑天一张俊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心中好生恼怒对面那张笑意盎然的脸又说不得,挣扎再三决意装傻。
冉竹姑娘强忍住笑,上前两步行了个万福,说道:“听闻蓝公子喜爱美人,我家公子特意请了芷兰苑琴艺超绝的雪兰姑娘,奴婢这就去将雪兰姑娘请来!”说罢盈盈退了出去。
蓝绍衣不舍地目送着倩影消失在门外,继而转过去望着云笑天,那表情仿佛在说:“美人都不在了,你为何还在?”
“公子,属下在外面等候!”甲板上清冷的河风没能吹散云笑天的忧愁,难道蓝绍衣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不然何以故意当着文天墨的面让他吃瘪?要不然就是蓝绍衣知道了文天墨的身份?出门还带着侍女和属下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人,亏得里面那两人还你装作不知我装作不觉,想想脖子都发凉。
云笑天正自惆怅着,忽觉身后劲风袭来,正要一剑递过去,一张熟悉的脸冒了出来:“嘘——”
“银羽?”云笑天先是一脸惊喜,继而想到自己此刻身在哪里,脸一板,小声骂道:“死小子!”
银羽一手搭在云笑天肩上,一手指指画舫的后面,在云笑天耳旁小声说道:“走走,后边儿,有酒!”
“喝你个头,欠收拾么?”
“唉!”银羽叹了口气,道:“别提了!”
两个心事沉沉的人并肩站在风里,互相望了一眼,同时苦笑。
“酒不行,茶陪你喝两口还可以!”
“成!”
雅室的四个角落静静地伫立着四盏雕花铜灯,将舱内染上流光的颜色,淡淡的熏香在空气中游走,蓝绍衣闻出来了,那是龙涎香。
“公子,雪兰姑娘来了!”冉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请进!”文天墨应道。
“是!”冉竹当先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位身披白色莲蓬衣的姑娘,正是芷兰苑里那以一曲《幽兰》技惊四方的雪兰姑娘!雪兰身后还跟着一个十来岁梳着双髻的小丫头,她手里拎着个刚刚熄灭的灯笼,垂着头,却又不时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
“为雪兰姑娘看座!”
“是!”冉竹搬来一张凳子,放在蓝绍衣下首。
“知我心意者——冉竹姑娘也!”蓝绍衣打趣道。
“知蓝公子心意者——乃我家公子和雪兰姑娘也!”冉竹轻笑道。
雪兰盈盈躬身,道:“奴家雪兰,见过二位公子!”
“雪兰姑娘请坐!”
“谢公子!”雪兰解下身上的莲蓬衣,交给身后的小丫头,又对冉竹道了声谢才侧身坐下。
“小妹妹,你随我来吧!”冉竹和蔼地对雪兰的那个小丫头说道,小丫头片子紧紧地抱着莲蓬衣,乌黑的眼睛看看冉竹又看看雪兰,脚下就是不动。
“你跟这位姐姐下去吧!”雪兰朝她点点头,柔和地说道,那小丫头这才挪动开步子跟着冉竹朝外面走去。
雪兰向文天墨和蓝绍衣欠了欠身,道:“小环是奴家前些日子偶然买下来的,身世可怜,奴家不曾大力训斥,因此不知礼数,让二位公子见笑了!”
“哪里哪里,雪兰姑娘过谦了!原先我只晓得雪兰姑娘琴艺超绝,今日方知姑娘心地也如此善良!”蓝绍衣亲自为雪兰斟了一杯酒,道:“雪兰姑娘,天寒,喝杯温酒暖暖身子!”
“多谢公子!”
“我姓蓝,这位白衣的公子姓文,文人墨客的文。”蓝绍衣自报家门的时候还不忘捎上文天墨。
雪兰掩面轻笑:“蓝公子不说奴家还以为文公子姓白呢——”
“果然知我者雪兰姑娘也——我曾经也这般以为呢!”
面对蓝绍衣满嘴“胡言”,文天墨笑道:“雪兰姑娘容颜如雪气质如兰琴艺无双,的确不负雪兰之名!”
“多承文公子谬赞,请允许雪兰借瑶琴一用,以谢二位公子赏识!”
“此琴正为雪兰姑娘而设,请!”
雪兰站起身,缓步移到琴案后坐下,十指葱葱,抚上琴弦,圆润清脆的琴声滑出,朱唇青启——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三分天成,七分苦练,殊不知那葱白手指的指尖皆被厚茧包裹,只听那幽幽琴声仿佛从远山走来,伴随一路清香的旖旎,令人如闻其芳。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一曲终了,余音不绝。
蓝绍衣正自陶醉,冉竹忽地进来与文天墨耳语,蓝绍衣听了个明白,原来外面来了艘大船,看样子是朝他们来的。
难不成国师大人发现了什么来找碴了?
“船上何人?”
听这干净利落的问话——看样子外面来的是官家了,唉,真是麻烦。蓝绍衣叹了口气,忽听外面响起云笑天铿锵顿挫的声音:“云笑天见过成王殿下!”
“是你?”船上有人应道:“那想必蓝公子也在此处了?”
该来的果然都会来。
蓝绍衣望着满满的一桌点心再次叹了口气,抬起头时发现文天墨正望着他,旋即起身向文天墨抱拳道:“看来今日要喧宾夺主了!”
“绍衣兄但请无妨!”
蓝绍衣再次朝文天墨歉意地抱拳,昂首走了出去,只见迎面一艘灯火通透的大船,船头立着一人,黑衣上翻滚着红云,一双星眸穿透夜幕落在蓝绍衣身上,似水又似火。
不管是白青蓝还是蓝绍衣,记忆里从未见过宇文钰轩穿着如此浓烈的颜色,以至于蓝绍衣不得不承认,这厮一次比一次好看。
“在下与友人泛舟小酌,不知成王殿下到此,有失远迎——”
“蓝公子不必多礼,本王只是例行巡河,忽闻琴声觉得分外耳熟,便循声而来,希望没有扰了蓝公子的雅兴!咦,旁边这位是?”
“在下文天墨,见过成王殿下。”
不知为何,文天墨与宇文钰轩一对视两人的目光俱都变得无比坚毅,其冷冽程度令寒风都逊色。
河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了这一大一小两只船。
水面都静止了。
“咳咳!”蓝绍衣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对身后的雪兰说道:“雪兰姑娘,请过来见过成王殿下。”
自从芷兰苑一战成名,姑娘们的身价翻了又翻,说起来多少也沾了宇文钰轩点光。如今京都城里最得势的皇子不是太子而是成王,成王殿下喜好的东西自然不乏人喜欢。听说今晚有人在芷兰苑豪掷千两只为与成王殿下为邻,可惜成王殿下不好好儿地在芷兰苑里听曲观舞却跑来这河上吹冷风,真令人心碎呀。
“奴家雪兰见过成王殿下!”雪兰朝宇文钰轩盈盈一拜,柔软的声音令人心疼。
“本王道为何今日芷兰苑里不见雪兰姑娘,原来佳人另有他约,想必刚刚的琴声就出自雪兰姑娘之手了?”
“多谢成王殿下抬举,奴家方才的确奏了一曲,然而奴家不曾想到相隔这么远殿下还能听清,殿下好耳力!”
宇文钰轩似意犹未尽,道:“本王好耳力不如蓝公子好耳福呀,此曲本王以前从未听过呢!”
“成王殿下有所不知呀,雪兰姑娘是文公子请来的!”蓝绍衣晃了晃衣袖,道:“蓝某最近两袖清风,险些到了要将笑天当掉才能过日子的地步,若非文公子相邀,蓝某今晚恐怕就只能在这清冷的河上徘徊一宿了!”
“记得本王有一枚玉佩在蓝公子处,不知蓝公子可否当掉?”
“成王殿下放心,蓝某此刻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好生地保管着呢!”
“嗯,如此甚好!那枚玉佩于本王意义深重,还望蓝公子好生对待,不然本王无法向母后交待!”
宇文钰轩此话真叫人浮想联翩,幸喜在场的皆非俗人,只见文天墨轻轻皱了皱眉,抬手从自己的左手上取下一枚墨玉扳指,拉起蓝绍衣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诚恳地说道:“绍衣兄,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与我说明?纵然我身上所携银两无多,不过这枚家传扳指倒是值些银子,请蓝兄务必收下!他日若是需要,尽管当掉无妨。”
“多谢天墨兄盛情,然此物我拿着恐怕不太合适——”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来一个就已经够头大的了更何况来两个,蓝绍衣正在想办法推辞,手心里传来一股温暖的感觉,他不由得握了握掌,原来文天墨的这枚扳指竟是暖玉打造的!
就这么一迟疑,文天墨又说道:“家父有言,若能得吾指环者男为吾之兄弟女为吾之妻子,因此虽是家传,却非不能赠与他人。”
这场景,最开心的莫属云笑天,他面上岿然不动,内心却暗笑不止。一个明明送了人却说无法交待,一个口口声声说当掉无妨却又不断提醒此乃家传,公子呀公子,看你此番如何脱围!
人生得意莫张扬,须知风水轮流转!
所有眀里暗里的人都望着蓝绍衣,且看君如何化险为夷。
“既然天墨兄厚爱,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蓝绍衣面不改色地将扳指纳入怀里,眼中光芒跳跃:“只是——”
“不知道哪个更值钱,待明日试过才晓得!”
一言既出惊煞众人,宇文钰轩与文天墨齐齐瞪眼,那眼光“砰”地撞在蓝绍衣身上,炸开火花无数!
你敢当掉试试!
云笑天此刻只想抬手把自己的脸遮住。
“呵呵,蓝某说说而已,成王殿下与文公子不必当真!”蓝绍衣毫无愧色,清清浅浅地笑了笑,恍然不觉有股怒火正在自己身上蔓延,坦然说道:“天墨兄若要与成王殿下久聊的话请容许雪兰姑娘先行进舱,蓝某可是很怜香惜玉的人呢!”
文天墨也想起正事,道:“成王殿下想必公事繁忙,在下就不挽留了,以免误了成王殿下的大事!”
好大的胆子,竟敢逐成王的客!
却听宇文钰轩道:“本王刚刚想起来今夜并无甚要紧之事,文公子的船上既然有佳人想必也备了美酒,本王倒是想叨扰叨扰!”
一言不和,两人的目光再度交战。
宇文钰轩的船与文天墨的画舫船舷靠船舷,我不退,你也进不了。
“咳,咳!”蓝绍衣咳嗽两声,似嗓子不适,皱着眉头道:“我说二位,就算一见钟情也须等到大家散去才好卿卿我我呀——”
不待他人说话,蓝绍衣转身走向雪兰,瞬间恢复了神采飞扬。他语气温婉地对雪兰说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雪兰姑娘,我听你一曲心生仰慕,在下略通音律,想与姑娘切磋一二,然此处此时此景多有不便,在下知道一处绝妙的地方,雪兰姑娘可否愿意与我同往?”
雪兰双颊微红,正要拒绝,蓝绍衣忽地贴近雪兰耳旁轻轻吐了几个字,雪兰娇羞地埋下了头。
这情景,怎的不令人想入非非?
“雪兰姑娘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