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客——官?”
房间里的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问道:“谁呀?”
“小二,给小哥您送水来了——”
“哦,小二哥呀,你等等!”少时,房门从里边儿打开,昨日住下的那对叔侄中的憨厚少年揉着眼睛,与客栈小二打过招呼:“小二哥,真早啊!”
“小哥儿,昨晚睡得可好?”
“好着呢,一觉到天亮!”
“水我给您搁这儿!”小二麻利地将水拎进房间又退了出来,在门口说道:“今儿是中秋佳节,巳时太子殿下会巡城与民同欢,每户可领月饼两枚香烛两支,花甲以上老人和十岁以下小孩还可领铜钱十文,好多人都去领了,小哥儿不去瞧瞧热闹吗?”
“在哪儿呢?”
“出门往前走一条街就是了!”
“小二哥,你们这是什么习俗,年年都有吗?”
“中秋巡城是年年都有的,以前是皇上和皇后巡城,前年才换成太子!”小二将汗巾从脖子上拿下来搭在胳膊上,眉飞色舞地说道:“小哥儿呀,你一定得去看看,不说那场面有多热闹,光说那月饼——煊城百年老店莲香楼做的,鼎鼎有名呀!”
“多谢小二哥好心提醒,我央我叔一块儿去!”
“出了客栈,您往人多的地方走准没错儿!”
少年再次谢过热心的小二,回身关了房门,面上的朦胧睡意一扫而光,眼中精光闪烁如星子。这双眼睛,不就是那——
不错,这叔侄俩正是那浅碧山中奇异的师徒二人!
煊城的大小和大金国皇城邺城相差无几,少说也有十万来户人家,元天翊口气可不小!
没过多大一会儿,叔侄俩各自收拾停当,走下客栈,果然见到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个个面上喜气洋洋,手里还拎着个大红纸包——那去得早的人已经领了东西回来了。
叔侄俩走了一圈,发现每两条街道就设有一个礼资领取点。那被安排出来发放过节礼资的除了护城军还有每条街的里正,大家伙儿一边干活一边插科打诨,热闹而融洽。谁谁谁家的小子入学堂了,谁谁谁的女儿嫁了个好人家,谁谁谁家的公子考取了功名,谁谁谁家的老爷又取了姨娘,如此等等,家长里短中透露着对彼此的熟悉。
“徐宗啊,听说你家母狗前天下了四只狗崽,你家用不了那么多,给我留一只!”
“你家不是有只大花狗吗?”
“唉,还不是因为我表妹夫家的狗不晓得被哪个打了,听说你家的狗下了崽,这才想给他抱一只!”
“你说得太晚了,狗崽还没生就让人领了!我自个儿还留了一只,你想要啊——”那人顿了顿,道:“拿你家猫仔来换!”
“你你你——”
“哈哈哈——”
少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暗赞叹。他赞叹的并非莲香楼的月饼多么好吃,也非区区一座莲香楼能提供多少的月饼,而是——煊城的防卫部署。只要这些里正和护城军里面有元天翊的眼线,煊城里什么时候多了些什么样的人元天翊很快就能知晓。如果他好奇心起来,恐怕煊城有多少只蚂蚁都能数清楚!
但瞧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不已。又瞧那分工,张弛有序,忙而不乱,哪户领了哪户没领,皆有文书在旁登记。
有趣,有趣!
看来,今晚可以再到皇宫走一遭。
“太子殿下巡游啦——”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喊,人群如潮水般哗啦哗啦都往一个方向涌去。且听,且看——
“老头子,赶紧赶紧,太子巡游来了!”
“哎哟老婆子诶,一大把年纪了,悠着点儿,悠着点儿——”
“你们两个倒是走快点呀,我要去看太子殿下!”一位年约二八芳华、身着粉玉衣裳的大户人家小姐,两手提着裙裾快步跑向街道,后面跟着两个丫环装扮的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的,其中一个岁数稍小的嘴里直喊:“小姐,小姐!您慢点儿,慢点儿!一会儿回去又得挨夫人骂了——”
年纪稍大的那个丫环“扑哧”一笑,嘴上说道:“小姐她动了春心啦!”
“再不快点回去我可要打你们了!”那小姐回过头,瞪了两个丫环一眼,声音如银铃撒了一地:“说起太子殿下,这皇城里有哪位姑娘不心仪的?你们俩儿恐怕也一样吧?”
“小冬才不想呢!小冬要一辈子伺候小姐,哪儿都不去,小姐您可别老想着把小冬丢出去!”年小的那个丫环红着脸加快脚步,紧紧跟在自家小姐身后,生怕一眨眼小姐就没了踪影。
一位妇人原本牵着自己的孩子,听到有人喊巡城,抱起孩子就跑。那娃娃一只手紧紧环绕着母亲的脖子另一只手指着人多的方向,小嘴儿张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乳齿:“太——子——”
那自称汐颜的女子易容而成的少年不禁哑然失笑。
西元国太子殿下魅力可真大,上至八十岁的老婆婆、下到三岁的小娃娃都为之倾倒,真可谓老少咸宜。
突然,另一条巷子里快步走出一位衣衫华丽的女子,面上相当不快,嘴里还骂道:“死小妮子,连个路都走不快,饭吃哪儿去了!”
恰巧少年也正行至巷口,那女子来势太急,压根儿没留意前面是否有人。眼看就要撞上,少年背后被人拉了一把,两人才得以错开来。少年回过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他的三叔。
这时候巷子里又跟出来个青衣丫环,满脸着急和不愿:“小姐,您当心点儿!小姐,我们回去吧!老爷交待您今日不可以出门呀!”
“哼,死小妮子,你敢告状我就撕烂你的嘴!”
“奴婢绝对不敢!可是小姐,老爷他——”
“你以为只有老爷能打你吗?还不快点!”
“是,小姐!”青衣丫环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看来今日无论如何也免不了挨罚了。
原来煊城也有骄傲跋扈的人,还以为都受了太子殿下的熏陶呢。少年咧嘴一笑,看起来憨厚可掬,端的没有半分汐颜姑娘玲珑剔透的影子。
说起来,这师徒俩的易容术着实精妙!不仅形像,而且神似,一言一行都与其易容而成的身份极其吻合,除非刻意显露其本来气质,否则任你想破脑袋都发觉不了。
叔侄俩相视笑了笑,也朝人群汇集了过去。
正所谓人山人海,望一望,全是黑压压的脑袋,哪里看得清前方到底有什么。再看看空荡荡的屋顶,真可惜。要知道巡城这事儿,不论骑马还是乘坐辇车,坐在其上的人入眼最多的是挥舞的双手和数不清的脑袋,入耳最多的是呐喊和尖叫,他哪能把所有的人都看遍!
“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哗——,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少年弓着身子东钻西拱,生生让他给蹭到了人潮的最前面。只见他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街道的另一头。悦耳的丝竹声先飘入耳朵,紧接着一支气势宏伟的仪仗队映入眼帘,其后一辆青盖金爪朱斑轮的四架辇车,一位宫装美男端坐其上,笑容温润和煦,宛若春风,花红柳绿,又如秋阳,清清朗朗,让人无端从心里生出无限好感。
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果不其然!
“啊,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许多娇软的身子涌上来,香风扑鼻,少年揉揉鼻子,任人把自己挤来挤去,却始终屹立人潮而不退。好些女子把绣有自己闺名的香帕朝太子殿下的辇车扔过去,奈何其人已被太子殿下迷得晕头转向脚底发软,于是只见漫天彩帕飞舞,却没有一条能够贴近太子殿下的辇车。
“哎呀,你挡住我了!”
“让开让开!”
“哎你没长眼睛呀——”
“唉呀!擦过去了!”
“真可惜!”
人声鼎沸,热闹喧天,少年也咧着嘴嘿嘿地傻笑着,随手抓了个东西就朝那尊贵的太子殿下扔了过去。那东西圆圆的,还泛着油光——眼看这东西直奔太子殿下的怀里而去,辇车旁的一名侍卫伸手就抓了过去,与此同时眉头一皱——月饼?
他手中看看抓着一枚月饼!
谁竟敢拿月饼丢太子殿下?
元天翊抬眼望去,瞧见那罪魁祸首是一名外表憨厚无奇的少年,一张圆脸红彤彤的,正使劲儿朝他挥手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啊,太子殿下看过来了!”
本来好些人恼怒这少年无礼,然当太子殿下的眼光看过来时人心立马又活了:“小兄弟,小兄弟!你只要帮我把这个扔到太子殿下的车上去,这锭银子就归你了!”
少年搓着手,依旧咧着嘴傻笑:“你——你说真的?”
“拿着!”那女子果断把银子塞进少年的手里,催促道:“快!快扔呀!”
少年为难地抓抓脑袋,又问道:“这个,这个,太子殿下会不会生气呀?”
“哎呀别怕,太子殿下不会生气的!赶快扔呀!”
少年望着那方软软的丝帕,依旧犹豫不决:“可是——”
“只要你扔过去,不论掉不掉在车上银子都归你!哎呀快扔呀,太子殿下要过去了!”
“那好,你说话要算数哦——”少年瞪大眼睛,接过那帕子,扬手就要扔出去,周遭忽地伸出无数只手:“小哥儿,这里这里——”
“小哥我给你一两银子,你也帮我扔过去!”
“还有我的!”
“我的——”
“我的呀——”
眨眼间少年的怀中手中便被塞了十好几条各色锦帕丝帕,他一把抓了胡乱打了个结,涨红着脸瞅准元天翊,一跺脚,振臂就扔了出去。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正好顺风,那绣球似的帕子团儿直接朝太子殿下的脸上飞去!
少年“啊呀”一声惊叫,惊恐地捂住脸,不期听到周围莺莺燕燕发出雀跃的欢呼声。拿开手一瞧,原来太子殿下已将那锦帕团子接在手中,玉面含笑,半点也不恼。那团帕子好似春天的花团,姹紫嫣红,又似蝴蝶翩飞,好看极了。
“哇,太好了!”
“小兄弟你真行!”
“小哥儿你真厉害!”
少年腼腆地笑着,任由旁边一位中年男子数落着他,面上依旧是淳朴厚实的笑容。人群随着巡游队伍继续拥挤着往前赶,那少年渐渐被挤出人流,渐渐地连影子都被淹没了。
日头落下去,夜晚爬上来。
煊城大街小巷灯火通明,花灯流转,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白日里的热闹继续持续着。明月楼并非煊城最大的酒楼,不过,论菜品却是最精致的。明月楼里此时座无虚席,临街的一间雅厅里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年轻女子。那男子容貌一般,无甚出奇之处。那女子脸上戴着一张玉质面具,手边还搁着一顶面纱,瞧不清容貌,却见得那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光彩四溢——不是那夜探东宫的汐颜姑娘还能是谁?
师徒二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精致的雕花梨木桌,上面摆满了煊城各色名菜,师徒俩一边欣赏着窗外璀璨的烟火一边对此品头论足。
忽地,那中年男子张口问道:“今年——该回去了吧?”
汐颜迟疑了半分,应道:“是该回去了!”
“此次归家后就无需再回山了,自行在外面历练吧!”
师父的话似在汐颜预料之中又不在预料之列,她愣了愣,旋即唤道:“师父——”
“大梁朝局不稳,北疆日渐生事,流民渐起。你入山这么多年,也未曾尽过多少孝道,可趁此机会与家人相聚,另可暗中相机行事。”
“师父同去京都吗?”
“我有些旧人要会,此番就不去了,日后得空自会去寻你。
汐颜挑了挑眉,眼里闪烁着调皮,脆声道:“师父就这么放心徒儿?师父就一点都不担心徒儿被人欺负吗?”
“我方九天的徒弟——没点本事哪能欺负得到!”方九天浅饮一口杯里的陈年佳酿,继续叮嘱道:“既然你已经长大成人,不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虎父无犬子,你终有要回去的那一日,况且昔日为师也如此答应过令尊令慈。”
“师父,人的命运是否从生下来就注定了?”
“命纵有天定,路在自己。”
“师父的话徒儿明白,只是这一分别就不知何日何处才能再见到师父!”
“为师无需你挂怀,时机恰当自会去寻你,你且谨记——行走江湖也好,身居高堂也罢,既然身为凡人,便有牵绊。遇事勿意气行事,当追寻内心真我——如此,方能于繁华俗世中保持一颗清醒自在的心。”
“师父的教诲——徒儿时刻铭记在心!”
“为师当年行走江湖年轻气盛结了几个仇家,虽然几十年过去,物是人非,但你亦需格外留心!”
“师父放心,徒儿省得!”
“此外,你这一身武功虽得天独厚,但也须知江湖辈有人才出,为人要谦虚谨慎,莫恃才傲物,以免为盛名所累。你的性情为师清楚,面上淡泊,实则内心坚韧,只要你认为是你该做的便会一力承担,即使山穷水尽也不轻言放弃。为师不担心你惹祸,只担心你是否懂得拿得起放得下!”
“师父!”汐颜起身,向自己的师父盈盈一跪:“徒儿跪谢师父十二年养育教诲之恩!”
方九天将手虚空一抬,笑道:“你自小就聪明剔透,此刻却犯了迷糊,又非再也不见,何需这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莫辜负了你的名字!”
“是!”汐颜郑重地点点头,笑意重新漫上眼角。
“明日午后,我们师徒俩就在城外分手吧——”
“是,师父!”
皓月当空,星幕高悬,风平四野,两条人影从西元皇宫的东南角投入高墙之内,立即一左一右分道而行。恰逢西元国皇帝宴请文武百官,至此刻方才散去,宫中各号主子也各回各宫。瞧一瞧时候,已是子时了。
“殿下,这是奴婢刚做好的醒酒汤!”东宫太子书房内,一位身着淡黄色衣衫的佳人伫立书案旁,轻轻放下一碗褐色的汤水,其左手手背上有块肌肤颜色与周遭相异,似是烫伤留下的痕迹,想来便是被大金国尹娜公主烫伤了手的纤云。
元天翊今日喝了不少酒,不过他早已用内功将酒逼了出去,此刻已换过衣衫,正执了一本卷册在读。他从书中抬起头,伸手端过碗喝了两口又放了回去,吩咐道:“好了,你下去吧,今夜不用再伺候了!”
“是,殿下,奴婢退下了!”
纤云来时,身上的环佩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元天翊耳力甚好,纤云尚未进门他便知道了。不过,纤云退出书房后外面却鸦雀无声,元天翊心里一动,立即放下卷册大步走了出去。
书房外果然没有人。
她来了?
庭外传来轻响,元天翊循声过去,但见一袭淡黄人影背对着他凭栏而立,臻首微抬,与月相望。
这人绝不是纤云!
“汐颜姑娘?”
“宫里的夜色真美!”那淡黄的人儿转过身,依然是昨夜那张精致的玉面。虽然如此,元天翊依然感受到了她的戏谑:“殿下不担心你的佳人吗?”
“有汐颜在此,在下的一颗心早就不够用了!”
汐颜轻笑两声,道:“我只是请她稍微睡一会儿,少时便分毫不少地还给殿下!”
汐颜身上那件长衫看上去光滑如水,泛着清凉。彼时女子衣物以绣花为美,而汐颜这件通体没有半分点缀,淡而素雅,与纤云所着风格截然不同。其腰间束着一条同色腰带,墨发只用一根带子束在脑后,装束形同男子,却将人衬托得越发高挑出众,越看越觉得惊喜。
“在下已恭候汐颜姑娘多时,不知汐颜姑娘是愿意和在下屋内一叙呢——还是想继续和在下待在屋顶上?”
“原来西元国的太子殿下竟是个登徒子!”汐颜浅笑道,足尖轻旋,如燕子般轻巧地掠上对面的屋顶,裙角迎着明亮的月光随风轻舞。
“原来汐颜如此喜欢在下的屋顶!”汐颜身形动时元天翊也跟着动了,两人足尖几乎同时半落在同一块琉璃瓦上,而这块瓦片似乎不知道自己身上站的这两人随时可以让自己粉身碎骨,依然自顾自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元天翊将“姑娘”二字去掉直唤汐颜,倒不曾见汐颜有何不悦。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目光便理所当然地对在一处。
元天翊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眼角含笑,藏着魅惑,目光如一泓深潭,仿佛里面有个极诱惑的声音在呼唤“来吧”,让人忍不住想跌进去。而汐颜的目光,清澈得就如同这天上的皓月,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溢满了希望和坚定,直直地投进人心里,温暖而透亮。
一股微风吹来,时机正好,汐颜飘了飘,后退两步再次站好。元天翊没有后退,他从衣袖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精致小盒,就地坐了下来,汐颜随之也在屋顶上坐下。
盒子尚未揭开,一股淡淡的清香先飘了出来,接着四块色如翡翠的点心便呈现在汐颜眼前,形状如昨晚的翠玉糕,然外形却更加精致。
许是担心汐颜戴了面具不太方便动口,每块点心的大小做得恰到好处。汐颜眼睛弯了弯,嗯,是莲子的香味儿。
也不晓得这人身上藏了多少东西,只见元天翊变戏法似的递过一双玉箸,汐颜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夹起一块翠玉糕慢慢送入嘴里。
果然不出汐颜所料!这点心恰是取晾干的莲子磨成粉,再加入蜜露调和,除了莲子的清甜,还有荷叶的清香伴随着微苦——里面竟然放了荷叶汁!只是这个时节莲叶早已开败,就算有,也只是一些枯荷死荷,不仅入不了口,连看都不愿多看半眼,不知为何这绿糕中的荷香如此清新?
顷刻,四块莲子糕全部进了汐颜的肚子,反正她戴着面具,吃相好看与否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殿下待人真客气,才区区四小块,怕我吃穷了殿下吗?”美食当前但嘴却不能过瘾,当乃人生憾事!瞧着汐颜眼里流露出来的意犹未尽,元天翊忍俊不禁,只见他按住这个小巧玲珑的食盒某处地方轻轻一推,另一层便展现出来。汐颜只瞧了一眼,目光便凝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