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会儿太医来了,正是御医苑里德高望重的秦医长。秦医长问了冬宸妃几个问题,又替她悬过脉,而后笑着说:“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真的?”
“老臣岂会欺骗娘娘!”
霎时,满屋的宫人齐齐跪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满殿欢喜,独不见皇上。
荣升为殿前四大护卫之首的青龙在白将军府里查看了几圈,向真武皇帝禀告道:“皇上,郡主不在威武将军府里!”
宇文钰轩吼道:“找!继续找!”
“备马,我要去威武将军府!”
“皇上——”
待宇文钰轩赶到威武将军府时,他才发现青龙其实并没有完全如实的禀报他——除了公主的陪嫁侍卫,威武将军府里已经没有了原来将军府的任何一人!
“驸马呢?郡主呢?白府的人呢?”宇文钰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震怒过:“找!就算把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就在京都城的百姓们又以为出了大事时,在距离京都城几千里之外的一个小镇的客栈里,雅琴端了热水来给颜夫人泡脚:“夫人,这几日累着您了,我替您松松腿骨!”
“你放下,我自己来!”
“夫人,还是我来吧——”
“没关系的,这些小事我能做,还要累你们照顾驸马呢!”
“夫人客气了,伺候夫人和驸马是我们应该做的!”
颜夫人知道女儿身边的这几个人都跟着女儿出生入死过,她并不把他们当下人看,然颜夫人终究躲不过雅琴,只得由雅琴替自己脱了鞋袜。水温正好,桌上一盏豆火飘摇,颜夫人此刻的心情也如它一样。
雅琴正在专心致志地为颜夫人揉捏腿脚,忽听颜夫人问道:“明早我们就出大梁了吧?”
“是的,夫人!”雅琴抬起头,却发觉颜夫人正自垂泪。
“夫人是舍不得要离开大梁朝吗?”
小姐离京之前就暗中布置了这次出离,但夫人本不想离开,还是义父说:“她做了那么多只为一个白府,你若不走叫她如何安心?”也不知后面义父又对夫人说了什么,夫人大哭了一场,而后就很干脆地同意离开了。
“我不是舍不得离开大梁朝,我是难过身为母亲却帮不了自己的女儿!”颜夫人后来之所以果断答应出离,是因为谪仙楼的孙老板告诉她,她的女儿在浅碧山里拥有十万流军,她不走她便没办法公然挥师!颜夫人正是想起这件事情才潸然泪下!
“夫人,小姐她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谋略惊人,我们都从心底敬佩着小姐!小姐如果看到夫人难过,她会更难过的!”
“你说的也是,我不难过了!”颜夫人接过雅琴递过来的布巾揩揩眼睛,道:“在这种地方都能安排得这么妥当,真是为难你们了!”
大金国的新皇武圣皇帝今晚很奇怪,早早用过晚膳后就去了原先令妃的废殿——现在的圣慈太后殿。太后殿里依旧没有住人,不过却洒扫得很干净,一切布置都如圣慈太后生前那样。
武圣皇帝往殿前的台阶上一座,就着尚未黑暗下来的天色把手里的一封信函看了又看,而后哈哈大笑。
他时而托腮,时而抚掌,时而沉思,时而自言自语。
“竟然是你!”
“哈哈!哈哈哈——”
“我怎么没有料到呢?”武圣皇帝想到这里又不禁哈哈大笑,拍着膝盖道:“错矣,错矣!我早该料到你才是!”
“若非是你,孰能那般惊世骇俗?”
“若不是你,元天翊怎会出兵?”
“哈哈哈,你骗了好多人啦,痛快,痛快!”武圣皇帝笑了许久,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如何,忽地静默了下来。
“宇文钰轩,你打算怎么做?”
月亮不会说话,夜露打湿了金晟欢的衣衫,他站起身,望了望悠远的夜空,转身走入太后殿。
烛火辉映浅纱窗,梨花案倒悬狼毫。菱花镜,小妆台,璎珞珠帘声声脆。宇文钰轩失神地在威武将军府的青秀斋里游荡着,他不许任何人跟着他,就那样一遍又一遍在郡主的屋子里踱着步子。
宇文钰轩第一次踏进白青蓝的闺房,只见檀香木架子床,淡紫香帐,物犹在,人已别。
西面的墙上悬挂着一幅晚秋图,画中的场面看起来竟是那么熟悉!一间间土屋,白墙黑瓦,瓦片上摊着一个个圆圆的簸箕,簸箕里面火红火红的是辣椒,金黄金黄的是苞米——这不就是去年那时的汾都之景吗?
可笑白瑾瑜那时并不知道那人其实就是他的妹妹,他对那顿饭一直念念不忘,回京后宇文钰轩特意让人按照瑾瑜的描述给他做了一顿,结果瑾瑜却觉得索然无味。想起来并不是饭菜不对,而是与他吃饭的人不对罢了。
想起她,宇文钰轩的嘴角忍不住绽开一抹笑意,但随即又沉默了下去。他伸出手抚摸着画中的线条,横的,竖的,一条接一条,从屋檐连远山,从大地沿河流,那人也是这样画的吧!宇文钰轩蓦然忆起第一次见她画画,那专注的神情映在他的眼眸里,也映在他的心里。
她不知道,她送给璟雯的那幅流火夜宴图最终还是被他得了。
一会儿笑,一会儿难过,宇文钰轩像是疯了。
青蓝,你是不愿被我束缚也不愿让我为难才走得那么决绝吗?
青蓝,你不想亏欠我,可焉知不是我亏欠了你?
青蓝,那面蓝色无字帅旗,真的是你吗?
青蓝,你希望我怎么办?
青蓝,我怎么做你才会回来?
青——蓝!
低低的箫音从沉寂的夜里流出,呜呜咽咽,如泣如诉,直至天明。
怪只怪,老天让他们相知太晚。
苍晤国,青山下,黑色营帐多如天上的繁星。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哨岗和营帐看起来就像棋盘一般井然有序。
主帐之内一身着银甲之人正与流军之军师高准辰议事。
“公子,苍晤国共十二个部落,我们占了其中六个,西元国的精锐占了其中三个!苍晤皇庭腐朽糜烂不亚于大梁朝皇宫,残兵不足为惧,倒是西元国那边公子必须先做打算!”
众所周知,流军之中只有一个人被唤作“公子”,那人就是蓝绍衣。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换下了那身广为人知蓝衣,披上了许当家特意令人用软银打造的战甲,更加显得丰神俊朗。
蓝绍衣沉吟着,他知道西元大军的主帅是谁,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见他。
“除此之外,还有几件事情要公子费神!”
“先生说吧!”
“这第一件事情——”高军师提笔在纸上写下“定国”二字,道:“冬将军的兵马就驻扎在华都城外,要真武皇帝一抬手,我军就后方堪忧,说不定到头来替他人做嫁衣!流军乃各国之流民乱军而成,为各国所不容,因浅碧山才有了短暂的归宿之地,流军对公子忠贞不二,公子必须尽快定下决心!”
“我原本亦只想令流军有处安身之地,然有战争必有牺牲,我唯恐杀孽太重,不能令服天下!”
“公子所虑不错,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情!”高军师又提笔写下二字——“安民”!
“苍晤百姓受苍晤皇庭和红莲教压迫许久,公子此举在正得人心!然苍晤百姓流离失所已久,公子首先需令他们有安身之所,家人团聚不再颠沛流离,而后令他们有饭吃,有衣穿,锄头都用作耕地而不是对抗士卒,百姓们自然也不会想着再造反!”
“第三件事情便是兴邦!”高军师在这二字周围画了个圈,郑重地说道:“苍晤与乌孙原为一国,后因兄弟感情分化而分裂为两国,百年来乌孙保留了游牧的习性,而苍晤则受大梁和大金等国的影响演变为半耕半牧的习性,即便如此,苍晤有些部落仍然存在许多蛮夷不开化的习俗。究其原因,主要乃苍晤皇庭对这些部落心存忌惮,怕其壮大后会向乌孙分裂,因而不令这些部落读书知礼!”
“苍晤各部落间不许通婚,然每个部落却要选送美貌女子入宫充斥后宫,此举令许多部落不满。苍晤曾有十三个部落,其中有一部落名扶邑,酋长有个女儿名扶邑明玥,自幼与乌孙国裴氏部落的小公子订婚,长得貌若天仙。扶邑酋长原本将女儿养在深闺,然因部落间的利益瓜葛被相邻部落将女儿之事告诉了苍晤国主!”
“苍晤国主令扶邑酋长将女儿献上,否则就要削掉扶邑部落!扶邑酋长自然不允,遂召集部落男子宣战!然扶邑部落寡不敌众,扶邑酋长被苍晤国主活捉之后处以极刑以示威慑,扶邑明玥不堪忍受屈辱割颈自杀,扶邑部落成年男子几乎——尽皆战死,苍晤国主将扶邑部落一分为三分给剿灭扶邑有功的部落,扶邑部落就此消亡!”
“乌孙国裴氏部落亦至今与苍晤皇庭生死不和!”
“我以为公子应当安抚苍晤百姓,保留游牧鼓励农耕发展商贸;削部落改城郡,开放通婚;办医馆,兴学堂,晓之以武,动之以礼!假以时日,苍晤定然归心!届时再将乌孙收入,国土将不逊于南闽!”
蓝绍衣真心实意地感叹道:“先生真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流军既出就断无再回之理,这点蓝绍衣想得再清楚不过了。威武将军府的下人们遣散的遣散,安顿的安顿,转移的转移,府中所剩无几。娘亲和哥哥此时想必已经出了大梁,唯有嫂嫂璟雯公主还在原成王府中修养。蓝绍衣将已有身孕的宇文璟雯扔在成王府,也算是为白府的退却争取了机会。因为白家的人绝对不会允许百家的骨血流落在外,所以看起来——白家一定会想方设法接回宇文璟雯。不过,当初为了白瑾瑜竟敢放火烧宫的璟雯公主——就算到时真武皇帝想留,恐怕也难!
冬将军的大军自大金退兵后一直戍守在华都,然至现在一兵未发,蓝绍衣知道这是何故,是以他一改往日的习惯在所到之处遍插蓝旗,为的就是告诉大梁朝金殿上的那个人——苍晤他非取不可!
“禀报公子,营外来了几个人,指名要见公子!”帐外来人禀告道。
蓝绍衣扎营的这处洼地虽然不是什么深山野岭,但此刻三军交战,怎的还会有人不怕死来找他?
高军师替公子问道:“什么人,何方过来的?”
流军军纪严明,过百姓屋而不入,除了攻城略地,概不许掠夺百姓!虽则蓝绍衣有言在先,平民可向他谏言,然——谁敢?
“对方只说是公子的旧识但不肯通报姓名,还说带了一壶御前尖茶!对方言语客气,指名一定要见公子!他们有七人,看马匹已经跑了多日,风尘仆仆不似苍晤人士,例行盘查未见异常!”
御前尖茶?
啊,难道是——
“快请他们进来!”
将御前尖茶说得那般巧的人,除了杜家三少还能有谁!
“先生,来贵客了!”蓝绍衣欣喜地朝高准辰说道,他这么喜形于色还是头一次见,高军师也散开愁眉打趣道:“能把公子高兴成这幅样子——不知是何方贵人?”
“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商人!”蓝绍衣果断回答道:“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当日平都无剑山庄一别后再无音讯,想不到他竟然找上门来了,真辛苦他贯穿了整个大梁!
外面传来急促地脚步声,蓝绍衣挑开营帐迎了出去——
只见当先一位褐衣人,腰悬一管黑笛,逢人面上七分笑——不是杜子骞那厮还能是谁!
“杜兄!”
“蓝兄!”
“老天真是不公平啊,同样疲于奔命,为何你这个打仗的主帅比从前更加英俊潇洒——而我则风尘仆仆像个乞丐?”
“我心中正在想念杜兄,杜兄就不请自来,可见我们——心有灵犀呀!”
杜子骞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一听被你想念我就觉得浑身不安!”
这次第,的确没有谁比杜子骞更了解被蓝绍衣惦记上的滋味了!
蓝绍衣一边着人将杜子骞的随从妥善安顿,一边将杜子骞引入帐中,又为高军师和杜子骞两人互相作了引荐,而后令人送来小炉和净水,就在主帐内烹起茶来。帐内清香四溢,连一向严谨的高军师都忍不住赞道:“好茶!”
两人先叙了番旧,方知杜子骞的婚事需等慕容沁霜三年守孝期满才会举办。蓝绍衣又问杜子骞如何找到他的,原来杜子骞听闻有一支无名的流军攻打苍晤,又听闻这支流军的主帅掌一面无字蓝旗,他立即就想到了蓝绍衣!
放眼整个江湖谁最喜欢蓝衣,恐怕三岁小儿都能回答就是那个自称停云阁阁主的蓝绍衣蓝公子!鉴于此人雅号千面狐,所以他做出什么事情杜子骞都不觉得奇怪!
“知我者,果然杜兄也!”
杜家在东燕、大金和西元皆有分号,然自苍晤暗中投靠大金与大梁开战伊始,杜家往西元国的茶路就饱受战乱之苦。恰好杜子骞听说了流军之事,权衡一番之后杜子骞决定冒险来找蓝绍衣!他带了两名分号的大掌柜和几名护卫一路追在流军屁股后面,战场虽然惨烈,却未见流军有任何烧杀抢掠的行径,士卒也不见有任何痞气和张扬跋扈。
“闲话此刻就不多说了,我是来和蓝兄谈生意的!”
“愿闻其详!”
“杜家愿倾一半财力支持蓝兄你,只要蓝兄将苍晤的茶叶之路开放给杜家三年!”不愧是御茶之家的掌门人,目的相当明确!
“杜兄这盘棋下得是否太过冒险了?”
杜家的生意就像源源不断的江水,能得杜家的财力支持对蓝绍衣来说当然如虎添翼,不过他更想知道杜家打算如何站在大梁的土地上支持他。
“只要蓝兄应了,其他我自有办法!”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多,点到即可。
蓝绍衣笑笑,道:“杜兄远道而来,蓝某无甚可招待,但借杜兄之茶还敬杜兄!”
“来此不易,出去更难,望蓝兄能置一处让我等安安身,避一避这外面的兵荒马乱!”
“你这尊金佛不请自来,我哪有轻易放走的道理!”蓝绍衣已令人在距离他的主帐五十步的范围内收整出两座营帐,以供杜子骞等人休憩。杜子骞嘴上并未客套,却伸手端了一端蓝绍衣的胳膊,似有话说却又不太好说的样子,高先生见机退了出去,单留两人在帐内。
“蓝兄,你清减了!”
蓝绍衣也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笑道:“如此正好,你我二人谁也抢不着谁的风头了!”
晚间,蓝绍衣用山野之菜为杜子骞接风洗尘,两人聊起初见的情形,均哈哈大笑。
“蓝兄,待你大功告成之时我们再合奏一曲,如何?”
“甚合我意!”
及至半夜,两人才各自分散。杜子骞连日来追在蓝绍衣身后东奔西跑,也是未过半日安稳日子,如今见到蓝绍衣,心事放下了一大半,简单盥洗后躺下片刻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潜意识里杜子骞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渐渐从睡梦中醒转过来,睁眼一看,营帐里其他人也正在醒来。外面似乎有人在穿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名护卫率先出去看了看,回来跟杜子骞禀报道:“少爷,流军拔营了!”
闻言,杜子骞撩起帐门一看,天与地的边缘还黑着呢!天幕上还垂着星子,忽闪忽闪的,他不由得问道:“什么时辰?”
“寅时末,卯时还不到!”
昨日还是满满的营帐,此刻已经起得差不多了,仅剩蓝绍衣主帐周围的几座营帐和火头兵的营帐。远处灶火微微闪烁,整军的整军,拆营的拆营,做饭的做饭,这一切都在晦暗不明的天色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脚步声还是脚步声,没有任何嘈杂乱语。
杜子骞还发现,兵士们走到他的营帐附近就绕开了,难怪他不知道外面的动静。若不是他睡眠一贯不深,如此军纪,就算蓝绍衣把整座大营都搬走他恐怕也难察觉!
远处似乎有两个人拎着什么东西朝杜子骞的营帐走来,其中一人身形单薄,杜子骞瞧得模模糊糊的,以为是蓝绍衣的那两位侍女,但愈看愈不像。正在揣摩,那两人近了,其中身形较高的那人唤了声:“杜公子,您起来了?”
原来是一大一小俩士卒!
小的那个面容瞧上去不过七八岁,身量倒是拔得已到另一人的肩窝位置,另一人瞧着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两人穿着跟其他兵士一样的衣裳。这俩孩子看上去都很瘦,然两人都昂首挺胸,毫不避讳杜子骞一众探究的目光。
好胆气,杜子骞在心中赞叹道,然蓝绍衣为何会用这么小的孩子充当士卒?
“你们是——”
“我们来给杜公子送水!”
杜子骞赶紧令人去接两个孩子手中的桶,谁知两个孩子根本就不让别人帮忙,硬当着杜子骞的面亲手把水送入杜子骞的营帐。年纪稍大的那孩子又道:“杜公子如果收拾妥当了的话请去公子的帐中,公子在等您一同用早饭,其他人的饭食稍后我们也会送过来!”这孩子说话跟行军一样有板有眼,不仅如此,他说话的时候那个更小的孩子也陪他一起站得笔直!
“这个时辰用早饭是不是太早了?”跟随杜子骞而来的一名掌柜瞅着还没亮的天轻轻说道,但听那七八岁的孩子张嘴回道:“营里吃饭是有时辰的,过了现在这个时辰要吃饭就只能等到午时过后了!”
这小孩子人不大,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学究,杜子骞不禁想逗他一逗:“那你家主帅要吃饭怎么办?”
小孩儿果断地应道:“营中所有人待遇同等!”
除了这两个小卒,帐中其他人都为这个小孩的理直气壮呆住了。关于流军,他们亦有耳闻。所谓流军,直白地说就是无处可归的流民和难民组成的军队,其中还有不少山匪土匪。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包括杜子骞在内,众人既然深入流军之中,难免也存了要好好看一看的心思,正如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那样,流军总会有诟病。而今,大梁东都杜家的一行人竟然在两个孩子面前感到脸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