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八送走了白子国公主,就去了清风观,他要找师父算算下个月食的具体时间。
舍龙和阿姆巡视了一遍所有的寨子,在回去黑夜坊的路上,阿姆的手又再次摸到了那个项链。
“希望下个月食的时间还有一段时日!”
关于一家人如何分工解救灵王和安顿这些移民的事情,他们已经谈过不止一次。
“罗八和你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舍龙说。
“这件事,是我那日在长毛鬼面前亲自答应下来的,自然应当由我去。
但是,你这里更需要罗八,这么多的事情,这么多的人,你一个人怎么去完成?
倒反我那事人多了也使不上力,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这个金月公主。”
说道这里,一个女孩的脸庞模糊地闪过她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说道这个公主,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突然想起那日刑场观刑台上的姑娘。
“那天她也在刑场,我看到魔西国王旁边坐着一个少女,黑长头发,椭圆形的脸蛋。”
舍龙想起那天的情景。
“大人,你们赶紧去看看,那边来了一大队人马,为首一老翁自称是罗八的爷爷。”
两人眼神复杂,面面相觑片刻。
“我们去看看。”
两人一起奔向村子西边的小路上,远远看见黑红格子旗帜在林间小路的上空飘荡着前进。
他们俩从来没有忘掉那些黑红格子的旗帜。
“我父亲来这里做什么?他是来讨伐我们的吗?”
舍龙不解。
“不管他来做什么,先去迎接了再说。”
阿姆镇定不惊。
他们继续往那大队人马的方向跑过去,队伍的前部,是三四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们。
他们后面已是尘土飞扬,他们一看便知后面还有不少的人马。
只是此时都被前部的高大马匹挡住,所以看不清楚。
走在最前排中间的老将军,就是舍龙那三十年不曾见面的父亲。
他虽头发花白,但两眼炯炯有神,脸泛红光。
身穿威武的黑红酋长服,俩只鞋尖上绣着立体的虎头图。
几十年过去了,阿姆看他除了头发变白以外,其他并无太大的改变。
老人看到自己年过半百的儿子和那个不被自己认可的儿媳妇,正在奔向他的大队人马。
他勒住马匹,所有人都跟着他停下来,看着舍龙和阿姆。
“舍龙和阿姆拜见父亲大人!”
俩人跪下行礼。
老酋长一看儿子并没有拒绝自己的意思,神情放松许多,他利索地跳下马来。
大步走过来,先扶起阿姆,再怜爱地看着了舍龙。
“你也起来吧!没想到我们过了这么多年才能见面。要不是我厚着脸皮找过来,你小子是打算一辈子也不来见你老爹一面了吗?”
老人的说话时的气息并不稳定,罗姆抬头,快速地偷窥了一眼,见他眼角湿润。
“儿不孝,当年给父亲的英名抹了黑,让族人因为我和阿姆而抬不起头,舍龙是没脸回来再揭大家的伤疤。
况且,我和阿姆当年在云半山道观也发下了永不回头的誓言、、、、、、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父亲和母亲还有家里所有的亲人。”
“你最终还是毁了誓言,去了云半山道观,却没有回来看我一眼。”
舍龙听出父亲言语之中责怪之意,老酋长又接着说道。
“我也知道,你跟阿姆肯定是为当年的事拉不下脸来看我。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部份人早已把那事都埋到地下去,应该都快腐烂完了。”
他看着舍龙自责的表情,又安慰他。
“我能理解,你是个有骨气的人,说道做到。当年也是我逼得你不得不发毒誓,放弃继承酋长的权力,这一点,你母亲临走前都没原谅我。”
但舍龙明白,当年的父亲要是不走那一步,马上就会引来一场战争。
阿姆的悔婚得罪了那里最大的俩个部落,大家可是看着老酋长怎么处理自己那不孝的儿子的,处理稍微不当,蒙舍部可能不到一个月就被人灭族了。
“父亲,这些都过去了,怪只怪,阿姆和我命中注定只能拥有彼此。”
舍龙想了一下,才想起最重要的话题。
“父亲为什么会突然来此?”
老酋长蒙舍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部众。
“还不是都怪你这小子,当年惹得我在那几个部落面前理亏,不得不低头做人几十年。
这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舍龙和阿姆既惭愧又惊讶。
“那这一波又为的是什么?父亲!”
蒙舍不满地哼了一声。
“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孙子,在魔西国国惹了那么多祸,拍拍屁股就走了。
他却不知道,住在虎窝边的爷爷可能会变成他的替罪羊。”
舍龙听到父亲一口一个自称爷爷,但是自己却从来没跟两个儿子提过他们的爷爷,顿感内疚。
但最让他震惊的是,他居然没想到父亲的安危。
“这些年我是怎么了,是不是把父亲和整个家族都遗忘掉了?”
看着父亲两鬓花白,虽然身子骨硬朗,但脸上的沧桑更胜。
“是儿子太愚笨了,父亲,我居然没想到你老人家的安危。
本以为有弟弟和叔父们在您身边保护,定不敢动蒙舍部的,曲不折恨的也只是我和阿姆。”
“别跟我提你弟弟了、、、、、、
你一走,本希望他可以接下担子,没想他还是没有酋长的命。经过这么多年,还是没法担起酋长的责任,害得我这白发胡子一大把年纪还要操这养家护国之心。”
父亲都是快八十岁的人了,还要操持保卫蒙舍部安全的大小事务。
要是弟弟不当道,这些年来老爷子可是一刻也不得闲,到八十岁还得操持那么多事的人实在是很少。
舍龙拉上两人,走向后面的一大排人。
“你们也该跟叔伯兄侄们见见面了,都这么多年了,你们不回来认祖归宗,家人宗室认你们来了!”
舍龙一一见过几乎六七十口的家人,他认识并记得的只有半数,其他的都是后来姻亲连进来的,还有很多后出生的年轻一辈与孩童。
族人团后面,还有数万人。
蒙舍部落所有的文武官员,军队,艺人,还有上千的黎民百姓。蒙舍部的所有人都在那里了,他们搬来了一切值钱的东西。
舍龙几乎不敢想象,那个背山面水的秀丽静谧的小镇,此时人去楼空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父亲肯定是万分不舍地离开那里的,连他自己也觉得惆怅无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舍龙。
但是一场残酷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如果我们不来这里,别说那寨子,就连这些人的性命恐怕也保不住。”
“可那里毕竟是我们的族人生活了上千年的家。”
舍龙说着有些哽咽。
“你自己都不在那里,还希望有人一直为你守着你心中那个美好的梦想之地吗?
你那么爱它,但是当年是你义无反顾地抛弃了它。”
阿姆听到这里,很是不自在。
蒙舍从来都没有想要承认过她这个儿媳,舍龙最后选择她而放弃了蒙舍的事,除了那个可以继承酋长之位的弟弟以外,整个蒙舍部的人都对她恨之入骨。
她对当年蒙舍决绝的愤怒还记忆犹新,这会又重新提起,她的心不禁又变得忐忑不安。
她只听得蒙舍生气地反问舍龙。
“难道你要我把这老老小小的几千部族又带回去吗?”
这可是他们一家人的救兵啊!他们对那成千上万来投奔他们的人束手无策,这天降的援兵怎么能让他回去呢!
她顾不得前面的这个公公并不喜欢自己,马上脱口挽留。
“酋长大人,我们正需要您老的帮助!
肯定是老君听见了我的祈祷,把您老人家给请来了!您是万万回去不得的,您要是回去了,那不懂事的孙儿可怎么办?”
阿姆诚恳至极。
“阿姆,刚才扯的旧事还是不要放在心上为好,我只是想要敲开一下舍龙那顽固的执念罢了。
当年对你们俩的婚事的惩罚,也是不得以的事情。今后就不要叫我酋长大人了,你应该叫我父亲才对。”
“阿姆知道了,父亲。”
阿姆看出了蒙舍的诚意,也知道他这番长途来投奔,绝不是为了逃生。
他知道舍龙需要帮助,放心不下,才给他搬来了这几千有用的人马。
舍龙是个聪明人,岂能不知。
“我们还是赶紧去休息一下,然后开始安顿部众吧。”
舍龙提议,看到父亲和阿姆已经合解,觉得世界是那么美好,只可惜了他母亲没有等到这一天。
蒙舍部众进得那小小的村子,人们诚惶诚恐地向那威风凌凌的老酋长行礼,那里谁人不知蒙舍部老酋长的威名。
大家正在又是行礼又是问候,又是安排部众的混乱之际,只听到罗八在人群中叫喊着爷爷。
“爷爷,我爷爷在哪儿呢?”
他很快便出现在舍龙阿姆和老酋长蒙舍面前。
看到白发胡子的蒙舍,想都没想就说。
“爷爷确实跟我梦中的爷爷一模一样,毫厘不差。”
说着便跪下去,给蒙舍磕了一个头。
“罗八见过爷爷!”
蒙舍看到眼前这个生龙活虎的孙子,早已乐开了花。
他之前还担心见了亲人会有的些疏远尴尬,看到罗八这么熟络的,又一副不躲不藏的真性情,路上的顾虑早就冲散了。
“好孙子,起来吧,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罗八幸福地笑着,看着爷爷说。
“爷爷就看个够吧。”
舍龙看到罗八表现的如此亲热,早放心了。
至少他父亲不会发现他连蒙舍的名字也没有跟罗八提起过。
“爷爷怎么会决定搬来邪龙川的呢?”
“我倒想问你怎么会认识我呢!知道你父亲从来没跟你们提起过我。
肯定是你那大仙师父透露的,本以为他也会守口如瓶的!”
“爷爷,父亲是没跟我说过你,也没说过蒙舍部。但大仙他也没告诉过我呀!
我从来不曾问过这事,是孙儿我做梦时见过你,我在梦中也见过蒙舍部,知道它有多大,我甚至知道那靠山傍水的大宅子里有多少条路。”
大家只当是罗八随口说说,也没当回事。
而蒙舍却要认真地问问他。
“你既然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知道父亲不告诉我们,他有他的原因,所以也不敢问。
我一直在等着他准备好之后自己告诉我。现在你来了,就没有必要了!”
阿姆听到罗八如此一说,她相信罗八梦中见过蒙舍和蒙舍部的事情是真的。
她早就意识到了自己过去对罗八的认识并不深,谁知道他还有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秘密。
只见老酋长脸上却覆盖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也许他是在感叹他居然失去了这许多年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
“现在是抱团取暖的时候了,我们部落里有很多的能工巧匠,存粮颇丰,制度俱全,却少了个年轻力壮沉稳睿智的领导者。
你这边有领导者却没有其他的。”
老酋长实话实说,在场所有人没有不同意的。
“父亲说,马上就要有场战争,这战将从哪里开始?”
阿姆在酋长耳边低声问道。
“你们一家四口去了趟魔西国,偷走了魔西国半数的居民。等那国师醒来,发现魔西国超过半数的子民被你们带到了邪龙川,他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忍下这口气。
我得到的消息是,国师不久就可恢复,而他的夫人乔花已经召集了天下各派蛊家,正在蛊谷加紧培育百蛊大军,准备日后一统六国。”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无一不惊。
大家开始眼露恐惧,仿佛那百蛊大军已在外面。
老酋长继续发表着他的大论。
“我们要赶在百蛊大军养成之前,做好安民建城池的工作,屯够粮食,操练士兵,以便在其攻打之际能够沉稳应战。
我从蒙舍部带来的粮食能够给自己部族的人吃上半年,但你这里已经有好多移民,路上还有更多的移民,而他们大多都没带足够的粮食,我部的存粮喂养这么多人只怕能撑上三个月。”
蒙舍的部众当中,人才济济。
他们不等蒙舍一一吩咐,各自按照自己的职责安营扎寨,按当部众去了。
留下他们一家人只管好好叙旧。
舍龙和阿姆家的三个茅草房变成了蒙舍部的临时议事厅。
蒙舍部下有任何人需要报告任何事情均来那茅屋中的临时殿堂中找老酋长,蒙舍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给舍龙和罗八灌输着统治领导的思想。
“我要你们俩尽快地学会管理统治的技能,看我都快八十岁了、、、、、、
不可能一直由我来操这份心的。”
听到这里,大家已经明白了老酋长在下的什么棋,他要把酋长之位让给舍龙。
就在那天晚上,他召开了一次蒙舍部的大会,他在会上宣布恢复舍龙继承酋长之位的权力。
本来蒙舍部的人口不到一万,现如今加上已经在他们前面到达的移民,已远超万民.
大家同意把蒙舍部改为蒙舍诏,目前照样由之前的老酋长蒙舍为诏王,而舍龙将是继承蒙舍诏王的长子,之后由罗八继任。
会议结束后,众人渐渐散去,阿姆和舍龙把家里最大的客厅和卧室留给了蒙舍王。
他们俩就在星空下的院子中烤着篝火,准备一起计划接下来的行动。
“现在我们的难题都解决了,用于管理的文武官员都有,还有那无数的匠人,存粮也暂时得到解决。
你们蒙舍家族人才济济,而且如今又全部在此,这里已经暂时不需要我了。我打算明天一早出发,去完成答应了别人的使命。”
那晚阿姆还是找了个空闲的时机,从罗八处得知,下个月食就是下月十五,亥时开始子时结束,她没有很多的时间了。
“如果灵界不安,我们打下再大的江山也是注定安稳不了的。
况且那些鬼族都是来自我们的一个个祖先,我们当中大部分的人死后也将要去灵界生活修炼,灵界的事,就是我们人类的事。”
“只是你一人去魔西国和悔罪崖太危险了,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前往。”
舍龙重申了他之前的意见。
“让小罗汉护送她去,你放心吗?”
俩人被蒙舍王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本来以为老王早已睡下。
“父亲还没睡呀?”
“看你们俩心事重重,我又霸占了你们的房间,心中不忍,睡也睡不安稳,所以就起来了。”
阿姆和舍龙站了起来,舍龙马上搬了一把椅子给老王。
“父亲请坐!”
蒙舍倒也不客气,他坦然地坐下,两只手向着通红的篝火取暖。
“看着吧,过不了三个月,我们就会再建一个蒙舍城出来,今天罗八跟我说,他连建城的风水宝地都选好了!”
“说不定罗八早就知道爷爷正在赶往邪龙川的路上,才去看的建城之地呢!”
阿姆笑着,说到罗八,她脸上的慈母之爱尽显于表。
等笑容渐渐褪去,她正色对蒙舍王声明。
“那小罗汉是父王的贴身侍卫,都跟了您四十年了,熟悉您的生活起居,知你的喜怒哀乐,我不能把他从您身边带走。”
“现在不比从前了,我身边有舍龙和罗八呢!你放心吧!”
蒙舍王的脸上,早没有了三十年前那股厌恶阿姆的眼神。
他看见阿姆低头不说话,又继续说道。
“那小罗汉身怀绝技,保护你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姆还是不置可否。
“我知道!本来该让罗八陪你去,但是我年岁已高,舍龙和他都是将来要掌握蒙舍诏命运的人,我需要让他们开始学习治理国家的技巧和知识。”
他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阿姆知道其意已决,而且他说得有理。
想想也不便再推辞,只是弱弱地回答。
“那阿姆遵从父王之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