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详的海定村,此刻却充满了喧闹。
士卒闯进了家里,命令他们聚集在村门口。男女老少,老弱病残,无一例外。
孩子在哭啼,女人在安抚,男人在质问。
“为什么要把我们聚集起来?”
“对,你们凭什么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我们?”
……
面对叽叽喳喳的问题,王辅统一回应:“现在我们怀疑,你们海定村藏匿叛贼白云江。只要你们说出白云江的下落,我们还能网开一面,饶你们不死!”
然后,质问变成了讨论,他们还不知道白云江是谁。
“白云江就是白连,白连就是白云江。”王辅提醒,“白云江身边的那个男童,是顺天皇帝的遗孤,祸乱的根源!”
“我跟你们说过了,白连走的突然,根本没和我们说过要去哪儿!”之前带路的渔民喊道。
“是呀,我们真不知道白连去了哪儿。”又有人附和道。
听到这,王辅向身后的楚宗堂投以无奈的目光。无人知晓,就无从下手。
楚宗堂摇了摇头,贴着右剑的耳朵说了几句。之后,右剑提着剑,径直地走向最近的一个渔夫。
拔剑,斩首,就在一瞬间。
头颅飞扬,鲜血喷洒,很多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颗脑袋就滚到了面前。
看着原本熟悉的人人头分离,作呕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右剑甩掉了剑身上的血,面色平静,“告诉我,白云江的下落,饶你们不死。”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哭喊。
右剑叹了口气,利剑再次一挥,又是一颗头颅飞了上去。
他接着问道:“白云江,在哪儿?”
没人作答。
噗呲。
“白云江,在哪儿?”
没人作答。
噗呲。
……
人头落地的声音,砰砰砰的就像西瓜落地一般接连不断。鲜血越来越多,逐渐变稠,发黑。在火把的照耀下,血泊亮了起来,右剑踩在上面有如踩着一团火焰。
人群开始逃窜,但周围的士卒长矛一挺,所有人又退了回来。他们被迫,直面面对那个象征死亡的人,以及一个毫无头绪的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白连在哪儿!”有人举手高喊道。
右剑停下了挥砍,看向那个男人。
“在哪儿?”
男人不敢直视右剑的眼睛,只能看着自己的影子惊恐,“他去了……去了武国。”
听到了回复,右剑回头等待楚宗堂的下一步指示。
戏谑之色牵动起了楚宗堂的嘴角,“实话告诉你,我相信你们的回答。”他的声音很轻,但没人敢说一句听不见,“相信你们说的不知道白云江的下落。”
“那……为什么?”绝望,像一座山,压迫在了他们的心里。
这样的屠杀,意义是什么?
楚宗堂淡淡地说:“问题,只是给你们一个死亡的理由。杀戮,是因为你们牵扯到了不该牵扯的东西。”
在白云江屋子里的时候,楚宗堂就已经判断到整个村子无人能知晓他的下落。可他知道,这片渔村的人,却是能逼迫白云***的唯一理由。
白云江无所牵挂,那他楚宗堂就给他制造一个出来。
楚宗堂不奢望渔村里有人能说出白云江的下落,即使有人清楚地知道,他也不信任。从一开始知道白云江在这里抚养楚牧河血脉十二年的时候,楚宗堂就已经定好了计策。
屠了这村,让白云江来找自己复仇。
不过,还是要留个活口好告诉白云江事情的经过。环顾人群,楚宗堂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把自己拦在屋外的小女孩身上。
女孩的相貌和品格很讨楚宗堂的欢喜,出于私心,世子并不想让这个女孩过早的香消玉殒。
他指了指那个女孩,口气好似宣判般的说道:“右剑,留下那个女孩,其余人,都杀了。”
尖叫声,惨绝人寰。
……
……
解决了所有事宜,楚宗堂骑着马,回了临州城。
火光,在队伍的身后映射。炙热的温度射在楚宗堂的背上,让他感觉有丝燥热。
王辅跟在后头,脸庞的阴影和火焰的橙红在脸上交错。当官五六载,他自认为自己虽不是什么全身心为国为民的好官,但也绝不是暴虐的官吏。
一个村子在一夜之间消失,这样的事情,是个人,都不可能接受的了。可为何,作为下命令的那个人,不仅没一点忏悔,甚至连一点愧疚都没有?
想到这,王辅狠踢马肚,加快了速度跟上了楚宗堂。
“世子殿下,海定村的百姓没任何过错……”王辅在尽量控制音调,不想将心中的埋怨真正的吐露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楚宗堂举手打断了他,“可你知道白云江身旁的那个男孩对我们是多大的威胁吗?”
王辅忍不住了,“那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已吧!”
楚宗堂看了看他,“孩子,只是个孩子。但他能带动的力量,绝非常人所及。”楚宗堂回头看了一眼,村子里火光四射,沉厚的烟尘冲上了云霄,好似惨死之人的悲嚎。“十二年前,皇上散布流言,说楚牧河是萧氏为掌控政权在外抱回来的孩子,不该姓楚,更不该继承皇位,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政变。可说到底,那只不过是企图篡位的王族的说辞,相信他的人,又能有几个?
“王辅,你别看现在禹国表面平静,可底下却暗流涌动。外有异邦威胁,内有拥护楚牧河一脉的伺机叛变。万一哪儿天这两股威胁全部冲出水面,那今天死掉的,就不是他们,而是骑在马上的我们了。
“我作为王族,你作为刺史,难道不应该为巩固皇权牺牲掉自己的善心?”
楚宗堂凄凉一笑。
“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们在操控权利,其实不然,是权利在操控我们啊。当我们身处这个位置,很多事情,就只能以权利为中心去思考了。”
听完了这番话,王辅的心思就像缠成了一团的毛线,越理越乱。
他王辅只是个粗人,根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世子口中的战乱,也确实不是他所求的。
光是一个三王之乱,就已经搞得百姓人心惶惶,若是内忧加外患一起袭来,怕是要身临末日呀。
他的马匹速度慢了下去,渐渐地到了队伍末端。当他再次抬起头准备跟上去的时候,他发现楚宗堂的背影弯的厉害,仿佛肩上扛着一块石头。
楚宗堂那边,右剑相伴左右,形影不离。他对世子的话无法做出判断,只知道保护他,就是自己唯一的使命。
“世子,那个女孩,你想怎么处置?”
“她的处理方式确实得容我好好深思。右剑你觉得,何为女子的地狱?”
“若要说女子地狱的话,可能就是青楼了吧。整日掐媚那些不熟知,不喜欢的男人,除非是性情如此,不然就没有几个女子受得了。”
“嗯……那带回临州城,卖给青楼吧。我要让她在恨我的同时,也恨上白云江。”
……
……
第二天,一个消息经过说书人的嘴巴,传遍了临州。
海定村全村因窝藏叛贼白云江被判以死刑。全村四十六人,独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