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像是春天的蒲公英一般,从窗外飞进。
白于野趴在地上,箭矢自他的头顶擦过。箭矢飞过带出来的风声,紧贴在他的耳边,好似魔鬼在低语。
男孩害怕了,只能学着弹珠虫的样子把身体蜷缩成了一团。肌肉因为恐惧和疼痛开始了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来追杀?是白云江招惹的?还是因为我的身份?
白于野用手用力的按在伤口上,尽量避免伤口的大量出血。疼痛让他的大脑十分清醒,这也使得他放弃了脑子里多余的想法。思考原因只会让自己坐以待毙,现在真正该想的,应该是怎么跑出去。
“白云江!”
男孩呼喊着那个在确认自己安然无恙后就跑去打方鹤的男人,这是他逃出去最大的希望。
白云江在听到呼唤后,停下了挥舞的拳头。他眼前的方鹤已经面目不清,昏迷不醒了。
“不要动,在那边呆着!”排出毒素不是个轻松事,在真气运转后,白云江的体力就跟被抽干了一样,所剩无几。他需要点时间来恢复体力。
“可是……”
白于野刚想说话,就看到一支箭,从墙的另一边穿了过来。在木头结构的酒馆里,白于野不知道自己呆的这块地方还能坚持多久。
而且,手臂上的箭伤已经快把他痛晕过去了。
“我们从一楼出去吧。”白于野建议道。
“不行,一楼已经被士卒占领了。下不去了。”面临这种情况,白云江心里也是一阵苦笑。为了提防自己,对方竟然连正面擒获都不敢了。在先前观察楼下的时候,虽然没看到人,但光凭酒桌柜台被清理一空来看,他就知道,一旦下楼,等着他们的将是另一重箭雨。
“那我们该咋办呀!等死吗?”
眼前的木墙已经被箭雨凿的千疮百孔,白于野相信,用不了多久,整面墙都会被射穿。没有了掩体的他们,和没了腿的兔子无异。
这是围剿两个人该有的阵势吗?他不禁心想,这样的攻击密度说是打仗都可以了。
但是,对面似乎没有将箭雨贯彻到底的意思,在最后一发箭射穿了酒桌上的一个茶杯后,那密集如雨的箭势就停了下来。
白于野听到了楼下铠甲摩擦和重物砸地的声音。那重物听着像钢管,又像是锤子。
不管怎么样,必须先和白云江汇合。
这么想着,白于野翻起了身,用滚动的方式,移到了白云江的身边。
他给白云江看了手臂上的伤口,对方则在微微皱眉后告诉男孩要忍着。他调整好了箭矢的角度,一把把箭拽了出来。
血肉混合在箭头上从手臂里出来,白于野痛的翻起白眼差点晕了过去。是白云江的草药再次清醒了他的意识。
白云江的速度很快,从敷完草药,到包扎完毕,总共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而在这时,酒馆外的士卒似乎也准备就绪了。
两人就听到弩箭发射的声音,那二楼的木墙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炸响。四五把纯黑的钢枪,以更加凶残的方式,打穿了整面墙壁。
钢枪的枪头呈尖锥形,大如拳头锐似锋刃。它从屋外射来,直直地插在了另一面墙上。
钢枪的尾部,还有一条铁链挂着。
拉动铁链,那纯黑钢枪就又被底下的士卒收了回去。
打穿了墙壁,白云江二人的身影暴露在了士卒的面前。而白云江也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战甲,那是白云江从未见过的铠甲形式。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深沉的黑色已然给人一种极具压迫的感觉,让人的呼吸变得急促。
士卒们分成了三列挤在黑市狭小的街道上,就像一条黑色的河流奔腾在上面。
第一列,是操控重型弩枪的人。他们把收回来的弩枪重新插回器械上,动作缓慢却有条不紊。
第二列,是手持等身重盾的人。他们架盾半蹲,像座城,更像一座山。
第三列,是身骑黑马的人。马上之人手持长枪,一副随时冲锋之貌。而他们胯下之马,皆为黑色,各个精壮勇猛,身躯庞大,要比普通马还要高上一头。
“这是楚今南为对付你专门训练的黑甲重骑。”脚下的方鹤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眼前黑压压的一片队伍。“攻守兼备,唯一不足的就是灵活度不够了。在这样的街道上,他们其实很难行动……”
他吐出了一口血,里面还带着几颗碎牙。“白云江,你的运气不错,楚今南最近巡查安州,带走了大部分黑甲重骑。不然,他们早就以强攻的方式拆了我的酒馆。”
“我不明白……”白云江心中的惊骇越来越盛,“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踪迹,你又为什么会背叛我?”
方鹤凄惨地笑笑:“你还活着的消息在一周前就由世子楚宗堂从临州传了过来。现在各大州都在重启你的追击令,而你在进入武言城的时候,就已经被守卫认出来了。至于我……我不知道是谁背叛了我们,把我和你的关系通报给了楚今南。他们以家人为威胁挟持我和他们合作……对不起,白云江……”
白云江沉默了良久。“说起来,你的儿子也有十四了吧。”
“是呀,今年正好十四。”
“今天这事,我不怪你,但我们的关系,还是就此断绝吧。”
方鹤听了,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就垂下了眼帘。背叛友人,本是罪不可赦的罪,能保住一条性命,对他来讲,就是最大的宽恕了。
第二波弩枪装填完毕,随着钢枪哒的一响,黑枪再次破风而来。
直射白云江的钢枪有两把,两把上下平行,枪头正指他的头部和胸膛。
白云江眼中闪过一抹锐利,在钢枪来临之际,他扭动腰部,整个上半身以极为夸张的姿势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而他的下盘则稳稳地立在楼梯之上。
调稳好了呼吸的白云江,身体机能已恢复了大半。
钢枪射过,铁链在白云江的眼前拉直。他趁此机会,拉住铁链,在楼下黑甲重骑收枪之前,先把钢枪收到了自己的手上。
两挺钢枪在手,白云江感到了手上沉甸甸的重量。
白云江大吼了一声,把钢枪又射了回去。
沉重的枪尖打穿了弩枪器械,裸露的泥土因此被炸出了一个大坑。
士卒们想要躲避射来的钢枪,却因为身上的重甲寸步难行。
他们摔倒在了地上,接着队形就像骨牌一样倒下。
第一列的阵型有了散乱,白云江当即抱着男孩就跃向了邻屋的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