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狼向山下滚去,耳边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野狼扑人的力量很大,即使有翻滚作为缓冲,白于野依然感觉自己被一块重石压住。
他们撞到了一棵树,停了下来。
野狼的利爪刺入了白于野的胸膛,爪子随着它身体的动作转了起来,仿佛随时要把他的心给剜出来。它伸着长长的脑袋,露出的一排利齿毫不留情地咬向男孩的脸颊。
白于野侧过了头,躲掉了野狼的第一次撕咬。然后,他在野狼第二次张口前,把火器对准了这家伙的肚子。白于野拿火器的手在翻滚途中被尖锐的石头刮伤,一条条的血痕不比野狼利爪搞出来的伤痕要浅,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坚持不放手的。
扣动扳机,一道响雷在森林深处炸响。
野狼被打飞了出去,肚子上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里面白花花的肠子像是面条一样从洞口掉了出来。
野狼哀嚎了几声,旋即就没了声息。
当然,白于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的右手虎口被炸出了一个缺口,大拇指上的肉少了一半,隐约还能看见肌肉下的骨头。除了手,白于野胸膛处还多了两道抓痕——那是野狼在他开枪前用爪子抓出来的。
白于野用手捂住了胸口的伤口,肌肤触碰到肉片就像开启了电源的开关,一道十万伏特级别的电流立马在他神经处乱窜。
他被痛得差点失去意识,但空气中飘来的花香让他又清醒了过来。
白于野把伤口按的更紧了,他能感受到鲜血往外冒的力量,那是足以媲美瀑布的出血量。
嚎叫声在男孩的四周聚集,透过雨滴,白于野仿佛能看见狼群那一双双狡猾的眼睛。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站了起来。
白于野想迈出一步,但双腿只会不受控制的打颤。他想说些什么鼓舞自己,结果一口血沫堵住了他的喉咙。
男孩哽咽地发出嗯呜声,渴望白云江的再临。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且无人性的野兽叫声。
花香,变得更加浓重了。
在绝望之际,大脑放空一切的时候,之前闻到的那股花香再次钻进了白于野的鼻子里。
眼前变得迷幻,力量得到了充盈。
白于野迈开了一步,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他像是有人指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持续往森林深处走去。
一匹野狼盯了他很久,本想张开嘴巴咬上去,但还没等它距离男孩十步远,它就畏惧地发出一身嚎叫,并往后退了退。
其余的野狼皆是如此。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震慑住了,纷纷聚拢在一起,抱成一团。没过多久,抱成团的狼群就一齐向着自己的巢穴逃走了。
狼群跑了,白于野却还在继续行走。
伤口上的血不再流淌,身体内的痛也不再窜动,他的每一步走得都是那么厚重踏实。
白于野迷迷糊糊,视野里竟有一婀娜的身姿在前方为他指路。
那是一个女人,全身上下没着一件衣裳,却有一道亮闪的光芒为她遮蔽躯体。是那道光芒,照亮了白于野眼前的道路。
她挥着手,示意白于野跟上她的脚步。
丛林中,白雾四起。所有的动物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在白雾包围自己之前,跑向了别处。昏睡的鸟儿睁开了眼,飞向了高空;缩成球的昆虫舒展了开来,刨开了脚下的泥土;松鼠连藏在疏树洞中的坚果都不顾了,直接在枝条中跳跃。
迷雾中,响起了几声婴孩的啼哭,然后有四五只长相似猫的动物悄无声息地跟随在白于野的身后。
它们的脚掌有粉红的肉垫,踩在石头上就像棉花碰到了木头。
这种生灵,即为化猫。
化猫护送男孩左右,直到白于野走进了一片以一棵古老枫树为中心的祭坛中。祭坛仅有十几平方米大小,光一棵枫树,就已经占据了祭坛大半的位置。祭坛其余的部分,就都是些石柱和石块了。石柱风化严重,上面的图腾皆已模糊不清,外层的石面和可以剥落的漆无异。
白于野走到了一处空阔的地方,在化猫的叫声下,他像是没了发条的木偶,向前倒了下去。
那名指路的女子扶住了倒下的身躯,将他轻稳地放在了地上。直到这一刻,白于野才知道原来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女子向那颗枫树张了张嘴,像是在说什么,不过雨声淹没了她的声音。
白光闪过,有四位和她一般的女子从枫树下凭空出现。她们和那女子一般,有着松柏般挺拔的身姿。她们笼罩在白光下,白于野想仔细的端详她们的面孔,结果被她们身上的光芒晃得晕眩。
其中一人对着带白于野来到这儿的女子开口了。她的声音就像一口铜钟,庄重而悠远。
“羽,我记得你向我做过保证,不再带人进来的。”
被唤作羽的女子声音轻柔甜美。
“可我就是看不惯那群家伙欺负这些人。宫姐姐,你难道忘了就是因为那群狼才导致无人敢入山,最终荒废了这里的嘛!”
“胡闹,物竞天择,这是丛林的规矩。狼群只是遵循了它们的兽性而已。”
“那我们就要为狼群的兽性付出死亡的代价吗?宫姐姐,你活了千年,在我未了解世间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世间。从我出生百年来,我就只和那人真正的交谈过!”
“难道你还想走出这座森林不成?别忘了,你……”
后出来的四人中,有一位站了出来。
“宫姐姐,羽还只是个有梦想的孩子。而且,我们不也只是诞生于祈愿中的生灵吗?”
又有一位附和道:“对呀,宫姐姐,是人的理想赋予了我们生命,他们的想法肯定也会烙印在我们的心里。羽管的是有点多了,可这不正是我们诞生的理由吗。况且,你不觉得这个少年的灵魂和宫上回所救的男人有点相似吗?”
白于野听到有脚步在向自己靠近,但他的视线被光芒覆盖,只有最古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像。这样的灵魂我千百年来就只见过三个,虽然相貌都各有千秋,可脑子里装的东西却都有意思的很。”
“对呀,所以我才想着把他救回来,然后和他聊会儿天。上回那个叫星起夜的家伙老说我们是精灵,可他描绘的精灵模样和我们根本不像。”
“我记得说是尖耳,白肤,貌似天仙是吧。虽然我不否认貌似天仙这个说法,但尖耳朵我就接受不了了,这不跟羚羊一样了吗。”
听了他们的话,白于野心中激起了涛天的巨浪。她们口中所说的精灵,不正跟自己世界的小说里创作的角色一样吗?那个星起夜,难道是和我一样的?
白于野想站起来好好地问一问她们口中的人到底是谁,可随着胸口得一阵剧痛,他的意识逐渐变得稀薄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