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被打开的时机卡得正好。
袁崇低头看了眼躺在棺木只剩一口气的女孩,随后用手重重地拍在了木头上面。手掌打下的声音很响,周围的士卒全部吓了一跳。
当他们定眼看去时,发现这厚实的棺木上,竟裂开了几道裂痕。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兵部侍郎大人,也是一名武者。
那位带陈瑾儿过来的士卒迎了上去,“大人,你为何事而怒?”
“我抓错了人,你说我该不该为此而怒。”袁崇冷声道,“让这个孩子受了如此大的苦,真是罪孽啊。”
“大人,你这就判断好了?”士卒有丝不解,自审讯开始到现在,这位大人用的时间可还不足两三个时辰。这跟以往自己的审讯比起来,实在是太快了。
“你觉得一个小孩子能这么强的意志力?”他说,“在我这样的审问下,别说小孩,连个大人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向我吐露他的爷爷奶奶是谁!”
“说不准是苦头没吃够呢……”
“够了!”袁崇打断了士卒的话,本身对一个孩子下一次重手,就已经让他过度劳累了,要是听他的真多来几遍,他爷爷奶奶上天有灵,都不会放过自己。“你把她带到房间好好休息一下,等她醒了,就让她回家去吧。剩下我们还有四五个要审问呢。”
说完后,袁崇便拖着身子回到了牢狱中。任凭身后的士卒怎么叫他,袁崇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还在想自己该如何补偿一下这个被冤枉的女孩。
……
……
陈瑾儿从沉痛中醒来。醒来后的女孩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家医馆的病床上。
大夫为她包扎好了伤口,并带上了袁崇的口头道歉。
“就这样?”陈瑾儿听后,瞪大了眼睛,“我无缘无故在牢狱中被针扎了穴,在棺木中待了不知道多少个时辰,结果就只是一句简单的道歉?他不是说会亲自跪在我面前吗!?”
“小姑娘,消消气,不然容易伤到内脏。”大夫说,“袁大人说他还有其他人的审问要去办,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只能先让我代劳了,袁大人跟我明确表达过,他会在办完事情后履行自己的承诺。”
陈瑾儿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她忍住了。现在说再多话都是浪费口水,当务之急应该是去想如何去救珍珠姐姐。
陈瑾儿不顾大夫多休息的嘱托,直接下了床走出了医馆。
此时已经入夜,天空阴云密布,星月依稀。
我得找人帮忙,陈瑾儿心想,袁崇说过,间谍网需要庞大的人数来维持,但按照平日里除了上街采购就是待在青楼里的珍珠姐姐来讲,她能接触到人其实大致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经常光临青楼的男人,另一种就是珍珠姐姐经常接触的商贩。
而光临青楼的人几乎都为临州本地人,不太可能会有间谍的可能性,所以陈瑾儿猜测,那南明的间谍肯定就潜藏在来自各地的商贩之中。
打定好了注意,陈瑾儿就决定去付诸行动。可她的双腿刚一用上了力,就感觉下体突然没了知觉,一个踉跄差点摔在了地上。
有个人扶住了她。
陈瑾儿刚想说声谢谢,随即就闻到了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她本想厌恶般的向后退去,但当她看清了扶住自己人的脸后,心头的喜悦控制着她抱上了那个散发恶臭气味的人。
“小剑哥!”
再次遇到小剑哥,实在是今日的意外惊喜。
“瑾儿……”张小剑见女孩搂得紧,便想将她推开,可手一搭在她的腰上,他就察觉到了女孩腰围上的变化。瑾儿瘦了许多。一想到女孩受得苦,张小剑想要推开的手,就慢慢放了下来。“我看见你下午被官兵带走了,你没事吧?”
“没事,话说回来,小剑哥,你能帮我个忙吗?”陈瑾儿急切道。
“嗯,只要我能帮的上。”
“带我去城中各处商贩的家!”
……
……
今夜的临州城,因为一个女孩和少年变得喧闹非凡。
他们敲响了白天商贩的家门,并一个个询问他们是否认识珍珠。
商家的回答都很一致,他们无法清楚的记得每个来光顾的客人,对陈瑾儿口中珍珠的印象,他们也就只停留在‘她是间谍’这一点上。
陈瑾儿对此十分无奈,但她只能继续,即使到了下半夜人们已经熟睡她还是坚持要叫醒他们。
“瑾儿,要不今天就这样吧。城里的人都睡了。”
在第二次吵醒熟睡的人而被大骂着赶出来后,张小剑终于忍不住了。他必须告诉女孩,即使南明的间谍就藏身在这些商贩中,他们也不会冒然的答应女孩的要求。
谁也不知道这来路不明的女孩到底是真心为了珍珠还是想借此方法引出城中的其余间谍。
陈瑾儿看向了他,因为长时间的奔劳,陈瑾儿的眼睛就像抹上了一层炭,并且一副看上去时刻就会闭上的样子。她的眸子里,还充斥了一条条恐怖的血丝。
她说:“珍珠姐姐光今天一天就断了一双腿,我不知道她在熬几天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在我最饥饿的时候给我了吃的,在我躺在柴房的时候给我柔软的被子睡,她是院子里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能就这样辜负她,放弃她!”
“可她是间谍,对你好说不准是别有目的!”
陈瑾儿没有答应他,就在张小剑说话的空隙中,她已经敲响了另一家的大门。
那是蜜糖铺老板的家。
出乎意料的是,老板开门开得很快,仿佛根本没有入睡一般。
“你是?”
当老板看到面前这两位肮脏的孩子,还以为是哪儿来的乞丐,准备拿点银子对付过去。
“我叫陈瑾儿,”她说,“是珍珠姐姐的朋友。”
当老板一听到珍珠的名字,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疲倦。但他还是尽力的克制自己的面部不做太多的变化。
“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珍珠。”
说着,他便摆手示意要关门了。
陈瑾儿察觉到了蜜糖老板眼中的变化,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不,你认识珍珠姐姐的!”陈瑾儿拿手拦在了门上,“我看到了你眼睛里的疲劳,还有你没像其他人一样睡觉肯定是在想怎么营救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板语调中带着慌张,“我只是为了店铺生意操劳的睡不着,所以才显得累,如果你再胡说,小心我报官抓你。”
老板把女孩一把推了出去,然后便拉上了门。
但是,有一只干瘦的手臂学着女孩的样子,硬生生地挡在了门前。
“咔嚓!”
陈瑾儿和老板几乎都听见了他骨头折断的声音。
尽管手臂断裂的滋味不好受,但张小剑依然坚持着。“瑾儿,要救人只要让他们知道人在哪儿就好了!”张小剑满脸通红,连说出的话都是含糊不清的。
得到了张小剑提醒后的女孩,如梦初醒。她对着老板说:“临州城地牢左起第五间。请你,一定要把珍珠姐姐救出来!”
老板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回味女孩说的话。终于,他回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赶紧回家去。”
老板的口吻中带着安抚般的温柔,而且足以让陈瑾儿放下今晚提起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