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注意到了陈瑾儿眼神中的变化,以为她会有所透露。于是,他重复问道:“想清楚了吧,告诉我间谍的人员名单。”
陈瑾儿舔了舔嘴唇,上面有鲜血的味道,“你抓错人了!”
“继续嘴硬对你可没有好处。”
“你让我松口,可我心中所想已全部吐露,我还能说什么?”
袁崇皱了皱眉,弯下腰,贴到了陈瑾儿耳旁,“你知道吗,人体除了生理上的疼痛,还有另外一种疼痛也能要了你的命。”他的语调不带任何感情,好似茶馆中的闲语,“你有被家人关到过黑屋吗?”
陈瑾儿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不懂这人所言。
见陈瑾儿没有反应,袁崇也没任何的变化,他还是保持着语调接下了自己的话:“在我小时候,我就被家人关进过。那种滋味,永生难忘。所以,我在京都,专门设立了一个用来逼供的黑屋,它建立在牢狱底下,没有风,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你一个人。身处其中,你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慢慢地,你会丢失了自己的五感。”
袁崇停了停,看了眼陈瑾儿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害怕的情绪。但女孩似乎是没有理解袁崇的话,眼睛里只有一种不明所以的感觉。
跟一个十岁的丫头绕来绕去还是太复杂了吗?袁崇吐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说再多还不如亲自实践来得容易。
不过,在临州城的牢房中并没有像京都那般密不透风的地方,袁崇思考了一番,觉得可以用棺木来替代黑屋。正好牢房里都有预备给死刑犯用的棺木。
决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袁崇便从外面叫来了一个士卒。过来的士卒身强力壮,抬起年轻的女孩就像拎起了一块木头。
等士卒带着陈瑾儿到了后院,她看着院中摆放着的一排棺木,更是摸不清头脑。
牢狱的棺木因为只是为了方便送死刑犯的尸体回到家中,所以只是用几块打磨较光滑的木头拼接成的,这些棺木手艺随意,乍得一眼看上去更像是工匠为了应付工作而偷懒打造的,上面甚至连涂油防腐的工序都没做。
袁崇双手抱胸,命一名士卒打开了其中一座棺木。“小丫头,最后再跟你说一遍。现在告诉我临州的间谍名单,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等我叫人把你放进棺木里,陪着你的就只有空气了。”
陈瑾儿无话可说,眉头却是微微一皱。在这院子中,有一股腐朽的味道勾起了她心底的害怕。虽然不是很理解袁崇口中说的黑屋,但要是自己被抬入这棺木之中,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陈瑾儿本想试着做些反抗,但只要她的动作一大,就会有剧痛侵袭大脑。于此,她只能放弃所有的抵抗动作。
见女孩没说话,袁崇便直接下了命令。
士卒打开了棺木,把女孩丢了进去,并用钉子封死。
当棺木被盖上的那一刻,陈瑾儿的眼前只剩下了浑浊的黑暗。黑色就像洪水中的奔流席卷而来,将女孩彻底淹没。她害怕极了,恐惧的情绪由内而外地向身体的每一部位传递了出去。孱弱的身躯颤抖不止,耳朵里听到的东西却比往常还要多。
陈瑾儿听到了外面锤子敲击的声音,那简直就和直接砸在了心里一样。外面每响一声,她就会大颤一下。在不知不觉中,她抬起了自己的手,搭在了棺木顶层。
女孩十分迫切地想逃出去。但棺盖的重量纵她使劲了全力,发出响彻云霄的叫喊都不足以让它打开。渐渐的,她察觉到了自己开始喘不过气,便停了下来。她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自己起伏夸张的胸膛调回了正常的幅度。
在调整呼吸的这段时间里,陈瑾儿的听觉变得更加灵敏。她甚至听到了棺木底下,泥土中虫子爬过的声音。这让她极度焦虑,陈瑾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想让声音减少一点。可这并没有任何的用处,相反,她听到了血液在皮肤下的流动。
“啊——!安静!安静!”
这一下,世界彻底安静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连自己大喊的声音也是。
极度的安静,依然让陈瑾儿十分难耐。她的手指磨过棺木底层的木板,木条扎进了她的指甲里。这很疼,但是缓解了她的焦虑。于是,陈瑾儿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向木板抠去,疼痛一股一股的袭来。
但很快,手指便不再听从主人的命令。陈瑾儿用力地锤了一下木板,这一回,她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如果女孩此时能看得见,那她一定会被自己手上的伤口震惊。陈瑾儿的手指变得血肉模糊,木枝插在上面仿佛街边的烤串,但上面血淋淋的痕迹又让人不忍直视。
这里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狱!陈瑾儿想到,我要出去!
陈瑾儿向外呼喊,可无人理她。她喊了一遍又一遍,直至身体变得燥热,然后燥热变成了瘙痒。她觉得有一万条虫子在身体里爬,顺着血管游!
陈瑾儿蜷缩起了身子,想着干脆用时间来安抚体内的‘虫子’。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女孩只能放弃挣扎,双眼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由黑线组成的黑幕中。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陈瑾儿自我安慰般的唱起了小白哥交给自己的歌谣,可本该欢悦的曲调如今却空虚的像一片深潭。
她看着眼前的画面,隐约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轮廓。
“小白哥?”
陈瑾儿轻轻地叫唤了一声,便感觉自己眼眶中一直在转动的泪珠终于流淌了下来。
“你说过你会一直保护我的……”
女孩发出了啼哭,随即又在啼哭中带上了怨恨。
“可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难道瑾儿就这么不讨你喜欢吗!?”
陈瑾儿抽泣着,过往最珍视的对象的身影在她眼中逐渐渺小了起来,他的背影不再高扬。所有的约定都在失约下变为了锋利的刀子扎进了女孩的心中。她攥着胸口的衣衫,胸口下的心脏是何其的疼痛。
陈瑾儿想起了和珍珠相识的第一晚,她的心中,逐渐有了对女子剑这一个概念的雏形。武器,即为杀器。所以手提女子剑的我怎么能光站在别人的身后,仅仅依靠别人来成为自己的护盾,这是愚蠢的!
单单的躲在男人身后根本不够,自己应该利用好手中的这把利剑,没有谁能够真正的保护自己,唯有依靠自己,才能拥有最强大的护盾!
在深渊的黑暗中,陈瑾儿摸到了一直模糊不清的概念。
她还想继续去摸索,但随着棺木内的氧气逐渐缺失,陈瑾儿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手摁住,每一次的吸气都需要花费极大的时间和力气。
女孩的意识开始稀薄了起来,通黑的棺木中,她看到眼前星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