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好久不见了，唐公子！”倚着树干，看着面前那个似笑非笑的娃娃脸挑了挑眉。
“怎么没见到那个凶丫头，上次来信，你说你找到她？你说过要把人皮面具给我带回的，我还等着呢？”伸出手，似乎向他讨要人皮面具般。
“凶丫头？人皮面具？”
“嗯哈！她不愿意还？”呶了呶嘴，就知道她拿去的东西是不好讨要的，收回手，“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那面具就算送她了。谁叫她调教了那么可爱的一个丫头呢！”
自知说漏了嘴，不由得神色一窘，但看了看旁边的甘懿龙神色一怔，并未听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侥幸地轻叹一声，但随之又坦然一笑，是了，他就是喜欢上小青了，那又怎样呢？
“其实很想见到那个凶丫头了呢！”这句话有假，想见她的人不是他而是小青罢了！
轻松的话题，却使甘懿龙如坠迷雾。凶丫头是谁？她什么时候拿了他的人皮面具，而自己又是何时见过他？又何时写信给他说他找到了她？
见他神色如此凝重，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你又让她溜走了？”
甘懿龙仍是紧锁眉头，唐荣以为自己猜中，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灰心，你是天下第一捕快嘛！有的便是追踪的能力，辛怡笑她再聪明也逃不过你的心掌心的！”
辛怡笑？三个字如鼓敲在他的心上！
“我上次见你是什么时候？我又什么时候写信给你的？”心中有些不安，似乎有些什么重要的事被他遗忘！
瞠大了眼，看着一脸迷惑的甘懿龙，“不会吧，甘懿龙，在半年前在京城见过面啊！你写信便是在前一月啊！你怎么不记得了？”
紧闭上双眼，夏天灼热地气息向他袭来，助长了他的思绪……
天光渐收，原野渐暗，星子微露出好奇的眼睛，一轮月牙也从山脚缓缓升起。
独立在山间感受着风的吹拂，感受着夜的静谥，清清凉凉的夜，使他暂忘了心中的烦恼。
“莫兄！”有脚步紧挨着他。
莫问并不回头，因为现在如此叫他的亦只有李顺。
“李兄，怎么也和我一样无聊得来这儿吹风么？”轻瞟了他一眼，戏谑道。
李顺摇了摇头，“山野之人那懂得这种情趣，我来这儿是专程来找莫兄你的。”
“噢！”莫问这才认真地看向李顺，“是为了茶叶转卖之事吗？不如我们一起回屋，找我师兄一同商量吧！”
轻转过身，准备向矮林那边走去。
“莫兄，请留步！”李顺止住了莫问的前行，匆匆赶了上来，低垂着头想着如何对他开口。这家姐也是怎么让他一个大男人做这样的事儿？握紧了手里的玉佩，理清头绪，想想怎样提及这事！
瞠大了眸子，有些不解地望向他，看得出来他很窘迫，到底是谓何事儿？莫问笑了笑道，“李兄，有什么话就尽管直说，不必支支吾吾的，有失大男儿的本色！”
“既然如此，那我便说了。”李顺一咬牙，怕什么，不就是一句话吗？“莫兄，家姐很是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吧！”
“这……”窘迫的换成了莫问了，他分明是个女儿身，如何承受别人的青睐？虽然他知道自己很受红粉的欢迎，也知道李玉娘对他暗暗倾心。
“难道莫兄嫌弃家姐？”李顺抬起头看着不语的莫问。月光衬出他的风姿更胜白天。特别是那双眼睛，竟比明月、星辰更有光亮。没理由一个男子会长得比女子还要俊美！这样的人会喜欢家姐么？心里一时没底。
“怎么会！”轻轻一笑，忆及和李玉娘的点滴相处，其实李玉娘她温柔婉约，如果他是个真男儿的话……
“那就好！”还未待莫问说完，李顺爽朗的一笑，手便拍在了他的肩头，“既然你不嫌弃家姐，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什么事儿？”莫问皱着眉，看着李顺将手里的玉佩往他手里一塞。
“太好了，我告诉家姐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是什么？你把这么贵重的玉佩给我干什么？”不明就里，但当他的手触到这玉的时候，可以感到这玉的温润，质地实属上乘，他一个普通的人家怎会拥有这样的好玉？
“这是我家唯一值钱的东西，是家传之宝，家姐叫我把它交给你作为定情的信物。”李顺解释道，为了能完成李玉娘交给他的任务而独自高兴。
“什么？你……你弄错了！”是李玉娘让他来做说客的？还送来定情信物？
而塞玉佩那个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便转过身，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轻松的步伐满是完成一件棘手事儿的喜悦。
“李兄，你误会了，你听我说……”手一伸，玉佩没拿稳掉到了草地上。
弯上身，捡起玉佩！和柔柔的月光一对，突然红光一现，莫问一怔，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拿起玉佩将它对着月光，玉佩发出淡淡的红色，上面画的是一条龙，月光下这条龙在缓缓游动。游动的身影，竟现出了光晕微淡的“岁”“福”两个字！没看错，刚才自己看到的便是这两个字！
岁福？不就是师父找了多年的人名吗？这玉佩的质地、技法如成高超也非一般人所能拥有？
紧捏玉佩，望向走在前面李顺的背影，不行得去问问师父！
繁星点点，清风徐徐，为夏送上一份清凉！
甘懿龙坐在酒肆里，自斟小酒，独个儿喝着！面色如水，偶抬头看着头上的星晨，微勾唇畔，似有些恍惚、有些无奈。
“你！”温和却又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放大，微抬起头，便见着一袭白衣盈盈在他身边。
微眯着眼，看着这个轻盈浅笑的女子，虽然未曾蒙面，但从他的体态和如水的眸子已经知晓她是谁了！
“你不认得我了？”女子瞪大一双剪水瞳眸，突然便独自笑开了，“是啊！前几次我都蒙着面纱呢！公子，谢谢你救了我还有我师父。”
他救了她们，但一路都在逃亡，竟未说上话来。而且最觉得可笑的便是她只知道他和辛怡笑是一起的。不错，来人正是王紫嫣！
甘懿龙轻轻一笑，故作恍然道，“噢！原来是姑娘你啊！你师父应无大碍了吧！”
王紫嫣摇了摇头，“多谢公子关心，师父她已经无大碍了！”
“公子，前些日子不是和我们一路好好的吗？怎么后来说没影儿便没影了呢？”王紫嫣甚是好奇，他和师姐走得很亲密吧！
举起酒杯，轻吞一口入肚，这可是有名的烧刀子，那股子辣味儿顺着喉咙往肚里钻，“临时有些事儿！”
“你是来找师姐的吧，她把师父送回来之后便和师兄一起离开了！”不知为什么自己今天会这么多话？但是看到他后，真的很想多和他呆会儿，所以便一个劲儿地说着。其实也不怪她，冷雨凝她们谋划的事儿只有她、王小波、辛怡笑知道，其它的她未作任何透露。而王紫嫣也仅以师父是个逃犯而已。而这一点，对面的那位公子早就知道了，所以也不作任何隐瞒！
将酒茶放在茶上，轻咬下唇，他何尝不知她送冷雨凝到这儿后便离开了。只是这离开也太过快，以致于无影无踪了吧！
她会去哪儿了呢？
看着面前的他不作言语，王紫嫣不由得心里有些失望，是因为他听到他们一起离开这儿而不高兴么？
好象先前一直都是她在说话，而他却少言少语般。
“公子是不是嫌我话太多了？”轻咬下唇，巧笑倩兮道。
“啊！”意识到自己的反常，甘懿龙淡然一笑，但又不知道如此接下去，便又轻抿了酒去！
“公子，在这儿有朋友吗？”
只拿眼去望了望她，便听到她迫不及待地建议道，“师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公子你不如就到听雨楼去等她吧！她一回成都，便可以见到她，这样不是更好？”
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答，存在心里面的喜悦如同一朵盛开的花骨朵，在他轻点头的那一瞬便绽开出美丽的花朵！
夜色渐深，苍茫间混沌一片，犹如泼墨。
驾驾！是莫问催促马儿的声音，他正马不停蹄地向成都府奔去。虽然他面有倦色，但是他还是想早点儿把这个消息带给师父。
看着他带来的这个玉佩，冷雨凝一脸不可置信。
“笑儿，这是从哪儿找到的？”看着蓝衣少年，冷雨凝的眼盈满了着惊喜。
自己找了多年，正灰心地准备放弃，居然又看到了这枚玉佩。
怡笑轻轻一笑，“在青城，和师兄贩茶的李顺他给我的！”
“李顺？他竟把这样重要的东西给你？”怔了怔，如果是自己的小主人，他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相识不久的生人？结果当然是不会的。
怡笑挑了挑眉，竭力忍住笑意，因为她也觉得这玉佩得来有些乌龙，“他以为我是个男儿，所以……所以用这玉佩给他姐姐说媒。”
“姐姐！他还有个姐姐？”难道他又收养了个孩子么？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这么多年了，他都不来找自己？莫非，虽然自己心里觉得十有八九的可能性压在心头已久，但是心里面却始终有一丝希望。只是这希望慢慢地也已经消失殆尽了。
“他家还有什么人？”语气很平淡，不是不爱，而是因为一切伤痕随着时间的沟壑已然填平！
怡笑摇了摇头，她感受得到师父情绪的低落。只不过她从来都喜欢把心事压在心里，不爱表露出来。“他说这是他家传宝贝！”
用指腹轻抚了玉佩，冷雨凝淡淡一笑，他果真不在了！转过身，望向那远山，它静默在黑夜里，蜿蜒着向四处伸展！
“他真的不在了！”长长一叹，神情也随之落寞。虽然她已经接受了这份结果，但是曾经那么真挚的情感却横在她的心间，使她不得不叹！
“先帝很有先见之明，知道后蜀不久将亡，委托为宫廷办事的江湖高手护送小王子出宫！我和夫君石甘风便是这高手其二，是先帝最信任的人。当时小王子孟睇才十岁。临走时，他将这玉给了小王子，告诉我和夫君，这玉里面藏有宝藏，那是让他今后举事的经费。于是，我们带着王子来到一个偏僻的渔村。但是王子睇资质平庸，从未想过举事一事，我们便了却了这份心事，只求他平安便好！后来，王子睇娶妻生子取名为钥，钥主子他很聪慧、很可爱，深得我们众人的喜爱。我们已经认定这样平凡过一生了，其实这样的生活对我们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儿！但是一场恶梦打醒了我们的美梦。”
这的确是恶梦，自己的女儿、好友、还有那么多无辜的渔民便是在那场灾难中死去。而自己便是从那时和夫君分开，从此杳无音讯，等有了消息后便已是天人相隔！轻闭了眼，往事历历在目，伤痛横在心间使自己无法呼吸。以为自己淡下的，却始终淡不下，所以她才会选择走这条路！特别是看到后蜀被宋朝那群狗贼搞得苦不堪言，她更要如此执著地走下去。即使知道是不归路，又何妨，因为她早就不愿独活于世！
其实师父不说，她也知道了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儿了。有人忍不住这种寂寞，或者也知道了有宝藏的消息，便去告了密，结果那人便升了官，而她们虽然逃出生天，却一直被人追杀，无法用真面目待人，正如自己现在这般！而师父定恨透那叛徒，所以上次才会那么冒险也要杀他。
作为捕快，睡眠本就很浅，所以屋外肃肃的声音响起，他便已惊醒。但他仍卧在床上一动也未动，或者可以说是懒得动吧！
“公子，既然醒了，就别再装睡了。”这轻柔的声线正是他的手下玉卿所发出。
坐直了身子，打了打呵欠道，“玉卿，还是你了解我！这么晚了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吗？”
玉卿轻点了点头，恭敬道，“公子，发现辛怡笑的踪迹了！”
辛怡笑肯露面了么？甘懿龙的神色有一丝恍惚，但却转眼即逝，伸了伸懒腰，问，“她在哪儿？”
“在辛府隔壁的小院子，也就是冷雨凝的院子！”这冷雨凝可能以为自己一向隐藏得挺好，所以仍住原来的院子。此想到她无论扮成何种样子，她的一切、包括暗血门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只要他们愿意收网，就会让她满盘皆输！
“很好！这些天，都玩得无心正事了。我想如果再这样玩下去，我迟早会失了做捕快的敏锐。”嘴角挂起他一惯的笑意，接下来的事他也很期望。
东方吐白，辛怡笑推开窗，闻到那久违的兰花香味，清清淡淡，不浓不腻。只是这院里的兰草疏疏朗朗没有了往日的繁茂，这也是现在想必也无人无心打理这兰草，只能让这种娇贵的花自生自灭。但即使无人打理，有些兰草还是因为成都宜人的气候而生存了下来，而且照样开花。
“笑儿，你起床了？”冷雨凝推开门，便看到倚在窗台呆望兰草的怡笑。
怡笑转过身。冷雨凝身穿一灰袍子，胡须苍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师父这个扮相，想必不会有人识破吧！
而她微微一笑，手脚麻利地将自己散下的头发用蓝色发带束好，一个翩翩少年又出现在冷雨凝面前。
“师父，我们出发吧！”
她知道师父心急想去见李顺。本想昨天夜里就陪同师父去青城的，可是师父体谅她，怕她太过辛苦，所以让她稍作歇息后再一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