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立昊说,你的意思是说,我穿了干部服,反而成了战士的思想?干部服是后勤发的,发的就是让我穿的,你凭什么说三道四?毫无道理!
孙大竹火了,说,岑立昊你看你跟我讲话是什么口气?好像你是连长我是排长似的。
岑立昊说,连长你别生气,今天是休息日,我可没找你吵架。刘尹波是来找我玩的,你掺和来讽刺我,简直没素养。我就穿干部服,你能把我扒下来?
孙大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说,岑立昊同志,你太不像话了。
岑立昊说,你要是自找没趣,我还有更不像话的呢。
刘尹波一看两人唇枪舌剑,知道过去有点积怨,赶紧打圆场说,立昊你别这么说,连长也是为你好。
岑立昊说,连长要干连长的事,穿个衣服的事情是你管的吗?
孙大竹说,那我告诉你,你搞这个排部是违反规定的,排长一律跟战士们住大宿舍。
岑立昊说,你把文件找来我看看,哪一条规定我不能在这个小屋里住?当年苏联红军设计的这个营房,这个耳房就是排长住的。
孙大竹说,你瞎说,根本没这回事。全团没有一个排长住在耳房里,就你特殊?
岑立昊说,除了我,全团没有第二个岑立昊,我当然特殊了。
孙大竹说不过岑立昊,气得脸发紫,指着岑立昊说,你简直是不讲道理,你这样自高自大,会栽跟头的。
岑立昊说,我栽跟头我爬起来,只要我不违反纪律,你管不着。
孙大竹说,我不跟你胡搅蛮缠了,等开支委会再说。说完,连招呼也没打,气哼哼地走了。
刘尹波说,立昊你太过分了,怎么对连长这个态度?
岑立昊也是余怒未消,说,你没看出来吗?他是故意来挑我的毛病。什么狗屁连长,水平太差了,就他妈的会扔手榴弹。我要是被他弄软了,打仗听他瞎指挥,还会送命呢。
刘尹波说,你确实有点不讲道理。这样不好。
岑立昊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也是小绵羊啊?穿身战士服穿双破球鞋,就是谦虚谨慎?屁,虚伪!我有我的原则!还会在乎他?
刘尹波见这个人油盐不进,说,好了好了,我本来想跟你说说范辰光和翟岩堂的,没想到惹你们吵了起来,真是晦气。
岑立昊说,这是早晚的事,我看不起这个狗屁连长。你说,范辰光和翟岩堂又有什么情况?
刘尹波说,范辰光还在到处活动,往上写了很多信,把他的事迹材料和发表的报道文章都寄到军区首长手里了。听说扬言要到边境去找钟副师长,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岑立昊说,也难怪,好歹是个尖子啊,单兵作战还是可以的。翟岩堂呢,有什么说法吗?
刘尹波说,我听说原来团里想保住翟岩堂,等部队出征之前作为战斗骨干,紧急提起来。现在又听说不可能了。
岑立昊问,为什么?
刘尹波说,据说陈春梅的男朋友告状告得比较厉害,翟岩堂也觉得太丢人了,在266团没法呆下去,要求复员。
岑立昊惊问,真有这回事?
刘尹波狡黠一笑,我这不是问你吗?
岑立昊警觉地看了看刘尹波说,我怎么知道?
刘尹波说,我听范辰光说,翟岩堂出事,你好像知道点内幕,是这样吗?
岑立昊脱口而出,胡扯,范辰光造老子的舆论。这狗日的就爱搞小动作,难怪他提不起来,活该!
这段时间,参战应急训练还在搞,但终归时间拖得太长,没有前两个月紧张了。
元旦前,政治处下了通知,要组织篮球比赛,各连都要派代表队。连长孙大竹让岑立昊负责组织。岑立昊说,让我负责可以,但人得由我挑,方法得按我的来,作息时间由我定。
孙大竹心里一阵不痛快,手下有这么个牛皮哄哄的排长,真是活倒霉。但他不想同岑立昊的关系搞僵,一来因为岑立昊是排长,他是连长,排长经常跟连长叫板,说出去不好听,尤其显得他无能。其次,岑立昊是团里的训练尖子,军事素质明显高他一筹,闹将起来,反而会被人认为他嫉贤妒能。再者,岑立昊是个二杆子,出了名的岑老虎,连辛中峄的眼皮子他都敢翻,孙大竹他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了。这样的人,还是顺着点好,免得自找难堪。
孙大竹说,行啊,一排长你只要把红旗给我扛回来,我摆酒给你庆功。
岑立昊说,摆酒不用,不给我小鞋穿就行了。
孙大竹心里又想,这狗日的真是不讲理,明明是他不服从我,反倒成了我给他小鞋穿了。孙大竹说,只要拿前三名,我在支委会上提出来,你的排部就不动了。
岑立昊这就开始在全连网络人才,组织了个球队,分成两拨,他自己亲自兼任甲队队长。
谁知道训练只搞了两天,就有几个队员找孙大竹“辞职”,甲乙两队都有。乙队说岑立昊野蛮,老是骂人。大家都是业余的,可是他按专业队要求,一个三步投篮,他让人投一百次,骨头都快累散了,他也不让人休息。甲队反映说,我操,这哪里是打球啊,简直是打仗,整个场上就听他在吼。他打中锋,球风霸道至极,投篮基本上被他包了,抓住球就要传给他,要是不传给他,球没投上,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个鸟球还有什么打头啊!
听了球员们的控诉,孙大竹心中窃喜,心想也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让这狗日的不可一世,惹了众怒,他在八连就威风扫地了。孙大竹对大家说,一排长也是恨铁不成钢,为了给连队争取荣誉,所以大家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大家见连长没有撤换教练的意思,也只得忍气吞声地坚持。别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八连的球员虽然一肚皮怨气,但考虑要为连队争光跟别的连队打球,还是同仇敌忾的,没有给岑立昊添乱。训练了一个礼拜,就开始打全营淘汰赛。四个连队,他们打掉了三个。然后就代表营里到团里打。但是到了团里,第一场球就出了个纰漏。
跟八连打的是二连,二连球队是个老球队,一向是在全团拿冠军的。岑立昊是八连场上队长,又是中锋,一看对方实力太强,就拿出了拼命的劲头,猛打猛冲。达到十分钟的时候,分数还是忽高忽低难解难分,再往下走,八连的战术就有点乱了,中锋老是得不到球。岑立昊要求暂停,把担任左锋的三班长朱白江骂了狗血喷头,说你这个猪八戒你自己不行,还不赶快把球给我,今天的分都是你丢的,这场球要是打输了,你就自杀。朱白江不服地说,我十个球有八个球都传给你了,你也不是百发百中,你也丢了四个。这场球要是打输了,我看你更有责任,主要是你的个人英雄主义造成的。
岑立昊暴跳如雷,说,还他妈的狡辩,我丢了四个,你丢了七个。这个帐我以后再跟你算。说完,又转向众人,狠巴巴地说,再上场,尽量把球传给我,谁失误,我就开除谁。
再往下,八连就打疯了,披头散发,横冲直撞,结果犯规的次数也增加了。到了下半场快要结束的时候,双方比分是五十五比五十六,二连比八连多一分,而且球在二连的手里。就在对方要上篮的时候,八连后卫四班副出其不意地把球断了过来,传给朱白江,岑立昊一看形势急转直下,兴奋狂呼,稳住稳住,给我给我!可是朱白江觉得自己的进攻路线更好,就一直带了下去,把岑立昊恨得牙痒。朱白江把球带到对方的篮板的正前方,眼看就要投进,被对方盖了帽,好在岑立昊动作敏捷,凌空跃起,将球揽到手上,接着单手翻腕,准备来一个远距离吊篮,岂料球刚出手,哨子响了——时间到。球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刷地一声,空心落篮。岑立昊本来认为这个球要算数的,没想到咬着哨子的裁判两只手在裤裆下面来回交叉摇摆——无效。
岑立昊一肚皮怒火终于有了去处,二话没说,举起篮球就向裁判砸去。裁判没防备会有人砸他,躲闪不及,脑袋上挨了重重地一击,顿时眼冒金星,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岑立昊的这一球砸得影响深远。八连付出的代价是被取消参赛资格。岑立昊本人付出的代价则是关于个人前程的。
裁判挨了砸,球赛活动组委会自然要告状。队员打裁判,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必须处理,这是没话说的。关键是还有孙大竹告状。孙大竹找到政治处,只说了一句话,岑立昊这个排长我领导不了,要么把他调走,要么把我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