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诚惶诚恐地站出来,欠身道:“皇上的家务事,臣等无权干涉!”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相对于张仕轩的贪婪,林如海还算是正直的,他有些明白母后执意要他娶林宝儿为后的目的了。
看来是要委屈“小月儿”了!以她的性子怕是不肯屈于人下吧!但他是断不会放开她的了,今生今世,东方只能是他的人!
想至此,倒又是想起一桩事来,龙目扫过下面的大臣,精准地挑上目标,轻抚手掌,目光看似慵懒,实是危险万分,他一字一顿地说:“昨日,朕在京城最大的酒楼“聚贤阁”体查民情,不想无故被一世家子弟骚扰,还带着两名蒙古手下欲行凶,欲争夺朕带出去的美貌宫女。李卿,你看此人该当何罪?”
李渊心里咯噔一下,已是万分明白,不觉冷汗直冒,这个逆子,还是闯出了大祸。
什么美貌宫女?皇上自行出宫是不会带宫女的,恐怕是皇上喜爱的女子吧!李渊汗如雨下,再次咒骂了这个不孝之子,连当今皇上的女人也敢调戏,他这条老命怕也是要搭上去了。
他跪下去:“臣一定彻查此事。”
龙天放随意地摆弄着一双修长的手,慵懒地说:“朕当然相信李卿很快就能抓获凶手,现在朕只想知道李卿会怎样惩罚凶手!”
李渊四肢伏地,已是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颤抖着双唇道:“到时但听皇上发落!”
龙天放冷哼一声:“这种小事还要劳烦朕?看来你这个邢部侍郎当得不太称职啊!”
李渊不敢支声,龙天放既而闲闲道:“要朕说,就该去了那人的势!”他扫了一眼快晕过去的李大人,才慢条斯理地接着说:“但是——既然苦主是后宫宫女,这事,你去找皇后娘娘定夺吧!”
众大臣莫不一惊,皇上竟如此看中皇后,是谁谣传皇后会终生不得御宠的?该死!
林如海心中一动,小心地看着年轻的帝王,别人会错意,他可不会认为这是恩宠,宝儿的性子那么单纯,皇上这是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啊!恐怕,皇上这是针对他的,对他一直的中立态度不满。
他忧心忡忡,为林氏家族的命运担心不已。
李渊在凤栖宫的前厅里约莫呆了一柱香的时间,本来他来此是相当不合宜的,这里是皇帝的后宫,他一个外姓臣子是没有任何理由探视皇妃的。
只是现在他已顾不得这些个体统了,宝贝儿子的性命要紧啊。
皇上一袭话说得暖昧不明,他不敢妄断圣意,又不敢老虎头上拔毛,只能来皇后此处探听虚实再顺便求求情,好歹捡回一条命要紧。
正在满心焦虑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他连忙站起身,弯腰静候。
几个宫女鱼贯而入,门口的太监高声唱起:“皇后驾到。”
李渊“扑”地一声跪在地上,口呼:“娘娘千岁。”
云儿扶着东方月坐到主位上,东方月面上蒙上一层面纱,她睨了一眼跪着的李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李渊爬起来,正眼也不敢瞧一眼,垂立在一旁,东方月用了一口茶,故作不解道:“李大人找本宫何事?”
李渊嗫嚅道:“这个——这个——臣羞惭不已!臣自知小子犯下涛天大罪,死不足惜,然臣膝下只有这一子,臣不能绝后啊!皇后娘娘饶犬子一命啊!”
东方月嫣然一笑:“李大人这么说就失仪了,本宫和这件事并无直接关系,也不好随意向皇上开口,弄不好还落得个干政的罪名。”
她叹口气:“李大人实在是应该想清楚才来的。”
李渊急道:“可是现在皇上让皇后定夺此事,臣知道犬子有罪,但是估且是当可怜臣一片爱子之心吧!”
东方月缓下脸来:“算了,你也起来吧!本宫是听说了令郎调戏宫女的事,皇上很是震怒,你身为朝廷重臣不仅不约束儿子,还纵子行凶,本宫听说令郎的官司可不止这一桩啊!”
李渊低下头:“臣有错。”
东方月走向李渊,亲自扶起他:“李大人不必这么惶恐,既是造成了事实,也当极力补救才是。”
李渊受宠若惊,又升起一抹希望,颤悠悠地问:“皇后的意思是?”
“第一件,找出令郎所有加害过的苦主,进行合理的赔偿,情节严重者,必须下跪求得原谅,第二件,令郎必须到勤杂院当三年的苦工,期不满不得回家,也不得探望。”(注:勤杂院位于皇宫西北处,是专门供应皇宫内柴火……清理各宫马桶等粗重工作的地方,里面做工的大多数是最下等的奴才,换句话说是奴才的奴才。)
李渊犹豫道:“赔银子可以,但是下跪,他们都是贱民,娘娘,您看这个是不是不妥?而且勤杂院是不是太——?”
东方月看着眼前还分不清状况的人,冷笑道:“皇上随时能让大人变成你口中的贱民,或许还可以更低下一点。”
李渊扑通一声跪下:“娘娘,饶命,下宫照做就是了。”
东方月冷哼一声:“大人应该清楚,如这件事皇上亲自料理的话,就绝不是这个结果了,大人也不会有机会在这里和本宫讨价还价。”
李渊暗忖,这个林如海的女儿竟然是个厉害角色,眼前这个外表仙子一般的皇后,竟有着不下于皇上的果敢犀利,让他不觉有丝畏惧:“臣不敢,皇后以后若有何事差遣,尽管开口,臣万死不辞。”
这时李嬷嬷步了进来,走至东方月身边轻道:“娘娘,时辰到了,该起程了!”
东方月睨了一眼没有骨气的李渊,淡淡地说:“大人请回吧!大人的事本宫记在心里,本宫的事大人也不要忘了!”
李渊忙应了下来,躬身告退,皇后归宁,谁敢挡驾啊!
御书房,幽静的空间里散着淡淡的龙涎香味,龙天放全神贯注地批阅着奏章,庞德海站在后面侍候着。
“德海,今日东方怎么未见人?”他突然想起来。
庞德海笑了笑,“皇上忘了,公子昨日说要出宫办点事情!”
龙天放眉微拢:“找人保护了没有?”
“安排了!”庞德海在心里加上一句——好多呢!
闻言,龙天放缓和了脸色,放下手中的御笔,修长的身体向后舒展了下,有些慵懒地说:“朕也想出宫去逛逛呢!不知小月儿此刻在哪儿!”
这怎么成,让皇上去了,那位主子身份岂不是要揭穿了,按皇上此刻的心境,恐怕谁都难逃干系吧!
庞德海心中暗暗叫苦,转而面色一喜,道:“皇上,您忘了,今日有番国使者来访,皇上已命宫中晚上设宴款待。”
龙天放沉吟:“朕倒真的是忘了,不过德海,让人注意着,小月儿回宫的时候让他来见朕。”
庞德海欣然答应。
闲遐之余,龙天放想到了那位“冷宫”皇后,今日应当是她归宁的日子,便随口问道:“那李渊有没有去求皇后?”
“今日一早就去了。”
“那皇后如何应对?”龙天放被勾起了兴致,那蠢女人八成被李渊一跪就心软了吧!
庞德海望了望主子有些轻蔑的面色,小心地回道:“皇后训斥了李大人一番,并让李大人严格管教儿子,还罚那李正琪三年勤杂完的劳役!”
“哦?”龙天放挑了挑眉,有些诧异,继而一想,问道:“那林大人昨日有没有进宫?”
一旁的德公公了然,遂模棱两可地说:“这个奴才也未在意。”
“好了,朕知道了!”龙天放不以为意,话题就此而止。
浩大的宫廷仪仗停在一座精致的府邸前,府前跪拜着一干人等。
林如海领着妾室柳氏跪在最前面,已等候多时了,见凤撵至,口呼:“恭迎皇后娘娘。”遂趴附在地。
两名宫女撩开凤撵前的流苏,一只玉手伸了出来,腕上戴着通透的碧玉镯子,更衬得主人肌肤赛雪,宫女连忙上去扶了。
金织软鞋轻巧地落地,一袭金色凤袍华贵无比,衬着精致的妆容高不可攀,众人伏跪在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东方月嘴角含着淡笑,声音宛若轻铃:“父亲请起!”
林如海犹豫着,身边的柳氏倒是第一个起身了,她拿着手帕捂着嘴唇,笑得咯咯地:“我就说嘛,都是自家人,何必要行这样大的礼呢!偏你父亲不肯,执意这样,倒是显得咱母女生分了不少!”
说完就状似亲热地欲挽东方月的衣袍,东方月皱皱眉,这人怎生如此无礼,看她的样子应当是妾的身份,什么时候和她成了母女了?
她一向不爱与人亲近,正欲不动声色地挣开,一旁的李嬷嬷已上前,吩咐左右:“来人,扶娘娘去正厅。”
云儿方才醒悟过来,连忙上前侍候,扶走了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
柳氏的手就这么维持原样僵着,相当可笑,林如海经过她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不上台面的东西!
宫人赶在如月前面,在位子上放下锦垫,东方月坐上主位,林氏夫妇分别坐在下首,府里的小丫头立即奉上茶,云儿接过,用丝绢仔细地拂过才放至主子手中,东方月喝过一口后放下茶盏,询问道:“爹娘一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