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经意撩过林子,裹着余秋的寒,携着不情愿的雨,淅淅沥沥。泥泞的土路上,一少年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牵着马,淡然走着。不远处,草棚里的几个小孩熙熙攘攘,取笑道:“看,那人真傻,都下雨了还不快走。”“我看啊,人家那是想淋雨,跟我们一样喜欢玩水呢!”“就是就是!”“你傻呀,这么冷的天还玩水,也不怕生病?”“也是,我奶奶说淋了雨的小孩儿长不大的。”“那是你奶奶矫情,我娘说了,人都是在土地里摸打滚爬长大的。”“你才矫情!”“我没有!”“你就有!”几个小孩闹哄哄地说个不停,其中两个更是吵红了脸。
少年笑了笑,狭长的睫毛下闪着一双机灵剔透的眸子,因着雨水,不带一丝风尘。及风雨后,少年脱了行装,顺手拂掉衣袂上的残水淤泥。再走一段路程,就该到茱萸谷了。少年向上吹了口气,揉了揉早已酸痛的脖子,这一路好不辛苦,迎面而来的都是各大门派的人,大家互不认识倒也没什么,后面的都是奔着他来的,打不得骂不得,只能避着,由此不得不说一句,姜还是老的辣。爹这速度,未免快了些。少年抬眸看了看天,灰蒙蒙的一片,也不知是白天还是夜晚,趁风雨消停,少年赶紧加快了步伐,茱萸谷里,她可还好?
此时的茱萸谷,风平浪静,古夫人少了些那般寻死觅活,谭幽岚渐渐宽了心。这人闲得慌,就容易胡思乱想,除了幽隐洞的那位,就是渊了。“居少侠,这儿就是茱萸谷了吧?”“嗯”居安政环视了下四周,看天色是赶不到古巷道的了。“今晚我们恐怕要在这儿留宿一宿了。”“没事,咱们兄弟啊随意得很,一群大老爷们没那么多讲究。”说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谭幽岚听到声响,警觉看了看情况,见是他们,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真是冤家路窄!刀光剑影的生活他是过腻了,只是在刀口子上舔血的日子岂是想停就停?居安政一行人正向这边走来,“快看,前边有户人家!”也不知是谁的眼睛这么贼,一眼就看到了房屋,谭幽岚这房子算是隐匿的了,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去,谭幽岚本想上前阻挡,后来想了想屋里还躺着古夫人,此时若是出面,古夫人肯定受到牵连,于是,谭幽岚不得不在房子周围藏身起来,自个儿都深深怀疑自己活得像个过街老鼠,不但憋屈,还厌恶。
“有人在吗?”狄新不停往里面瞄,而另外一处,谭幽岚锋利盯着。
“这户人家的主人会不会出去了?”狄建说道。
“那怎么办?我们要进去吗?”杨冰心急,淋了这一身的雨水,身上凉飕飕的,好不容易找了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又生怕危险。
“不太好吧?”狄新第一反应本就有些拒绝,总觉得这房子阴森森的,不像是常住人家。
古夫人眯着眼,丝毫不想理会。
居安政一行人正准备走,后头却归来一少年。
“是你!”
“是你们!”凌少顷扫了眼屋里,好奇问道:“你们这是?”
“哦,是这样的,我们一行人路经此地,又遇上了下雨天,耽误了路程,眼看这天色愈晚,怕是赶不到古巷道歇脚了,见有人家,所以前来问问。”狄建说道。
凌少顷晃地想起潘沙镇那天的情形,虽是萍水相逢,但他们与谭幽岚之间交恶,实在不便收留。何况屋里还躺着位古夫人。一行人满怀期待看着,凌少顷也不好交待,微微作上一揖,委婉拒绝:“实在抱歉各位,这间房屋的主人是我的一位朋友,只是这屋里还躺着一位病人,颇为不适。”
杨冰一听,眼底的失落刹那间划过,凌少顷连忙安慰道:“几位若是不介意,我知道这附近有个背风山洞,不知……”
“有劳少侠指引了。”豪书一阵欢喜,这阴雨绵绵的,早就迫不及待寻个落脚的地方,好让大伙暖和暖和身体,还管得了好与不好。“客气!”凌少顷淡淡一笑,竟看得居安政有些着迷,此少年,为人潇洒脱俗,从容不迫,非一般人家的孩子。待人群离去,屋角处,迅速闪过一条人影,谭幽岚回屋,对着桌子猛喝了一杯水,眼眸中的厌恶感不言而喻,“你跟他们有仇?”谭幽岚刚喝下去的水差点一口又喷了出来,确是呛到了,大口大口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不消说,古夫人懂得。
谭幽岚回眸看去,只见古夫人一如既往望着窗外,这话,有意无意。
“上次幸亏少侠出手相助,不然我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您的恩情,咱们兄弟们都记着,今日又得少侠指引,狄某实在是感激涕零。往后若用得着咱们……”
“哎,千万别这么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也没什么。”凌少顷连忙打住,他见惯了风风雨雨,受不住这般。
狄建不好意思笑笑,“不知少侠如何称呼?师承何派?”
“你们唤我‘渊’就行了,大家都是江湖人,没那么多讲究,至于师承何派嘛,我啊,就是个独行客,大家不要嫌弃就行!”凌少顷挠了挠头发,嘻嘻笑着。
“少侠谦虚了。”
“就是!我说渊大哥,这不是你本名吧?”狄新天真无邪问道。旁边的狄建连忙用肘子碰了碰他,大有责备之意。“舍弟少不经事,说话鲁莽,希望渊少侠不要见怪!”
“没事,这确实不是我本名,只是自己一个人行走江湖惯了,不喜自报家门,免得连累。”凌少顷连忙圆场,对狄新,他颇有兴趣,还有旁边那位,不像是江湖子弟。
“也是。”狄建沉默,心情沉重低落,凌少顷自晓不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
“没事,我也是触景生情,让渊少侠见笑了。”
“前面就是了。”随着凌少顷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一山洞若有若无隐匿在荆棘丛中,大家不得不感慨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然,没那么好,相比之前东藏西躲,那简直好上太多了。大伙渐行渐近,洞口狭小,山洞却很是空旷,里面柴火充足,重要的是好几个出口,若遇上强敌,不怕撤不了。
豪书细细看上一遍,问道:“往日里少侠就是住在这儿的吧?”
凌少顷不好意思又挠了挠头,有些腼腆道:“嗯,生活简陋,大家将就点哈!”大家又是一阵感激,家门不幸,竟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帮上一把。
“额,那个,我要走了,朋友家里那位病人急需用药,拖延不得,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既然少侠有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凌少顷笑笑,转身离开了。居安政心思缭乱搬弄着柴火,他的那位朋友,是不是那天看到的那个?如若真是,那他又是敌是友?豪书坐了过来,“居少侠也是在考虑那个问题吧?”
“嗯。”
“你怎么看?”
“我觉得他不会加害于我们,但至于他的那位朋友,就不清楚了。”一旁的狄建狄新听见二人嘀嘀咕咕,也凑了过来。
“其实,我也奇怪,依照渊少侠的为人,不像是那样的人啊!”狄建道。几人又是讨论讨论了一番,狄新受不了了,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就是怕他那位朋友会不会害我们嘛,他若有心加害于我们,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者,说不定当时他朋友就在那屋里头呢!咱们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是让别人听见,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几人惭愧,低头翻烤柴火堆里不多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