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影见他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急几步到了书桌之前,远离了床铺,道:“你、你要休息就快点,我不阻你。”
云独步见她面上红透,又急又气,有着说不出的娇美可爱,不禁怦然心动,但见她持笛戒备,知道无法靠近,于是微微一笑,走到床前,旁若无人地开始解衣。
陈月影急转过脸去,却仍留神倾听身后的动静,直至听得再无声息,才悄悄回头望了一眼,见云独步已然睡下,轻轻吁了口气,在桌前坐下。这几日被云独步日夜缠着,又要应对柯岩和莫池言,她早已疲惫不堪,于是以手支额,闭目养神。
她初时尚怀警惕之心,不敢松懈,但听得四周一片寂静,床上云独步的呼吸渐变绵长,看来已经睡熟,她也朦朦胧胧,渐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忽隐隐听得怪异的箫声,陈月影不禁惊醒,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
她吃了一惊,坐起身来,盖在身上的锦被也滑了下来,只见云独步却已坐在了桌前,似已睡着,却不知他是何时将自己……她见自己衣衫完好,连玉笛也好好地放在了枕边,真难以相信云独步只是将自己放到了床上,而未存心轻薄。
却听箫声再次响起,陈月影侧耳倾听,只觉曲调怪异,是自己从未听过的曲子,忽地心中一动:听箫声的曲调,竟像是用自己幼时与叶韵蕾所编的讯息传递之法谱成。她拿起玉笛,悄悄下床,见云独步仍在熟睡,便闪身出门,向着箫声传来的方向掠去。
那箫声却是自附近的山头传来,陈月影知道自己无法离开总坛前去相会,只得避开巡夜教众的耳目,来到山巅之上,侧耳听那箫声,不由得暗暗点头:“原来师父他们所中的也是蚀骨化功散之毒,我本还担心不知他们所中何毒,无法对症下药。”
她听那箫声之中,除了说出关在洲、铁心所中之毒症状外,还急切询问自己的情形,知道他们甚是担心自己,想了一想,横过玉笛,轻轻吹奏起来,将自己的讯息化为笛声,传了出去。
笛声响起,箫声立止,陈月影知道师妹他们已经听见,心中暗喜。忽听身后一人轻轻笑道:“以箫笛之声传递讯息,你们倒很有办法。”
陈月影大吃一惊,转身望去,只见云独步已缓缓走上前来,不由道:“你何时来的?”
云独步淡淡道:“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
陈月影这才想起他轻功卓绝,不禁深感懊悔,早知道自己应该更加小心才是。他若是有心向柯岩领功,前去告密,恐怕藏身于附近山头的师姐他们会有危险。她急又将玉笛凑到唇边,吹出几个音符,催促叶韵蕾他们快些离开。
她只顾吹笛示警,冷不防间,云独步已自后揽住她的纤腰,将她轻轻拉到怀中。陈月影怒道:“你做什么?放开我!”用力挣扎。
云独步却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轻笑道:“再过片刻,恐怕你就要求我抱着你了。”
陈月影微微一怔,不知他为何会如此笃定,正自发呆,云独步已趁机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她不禁羞怒交加,道:“你、你又想骗我……”正欲出手,云独步却已“嘘”了一声,只听脚步声响,早有数人匆匆赶到。
陈月影回头望去,却见是莫池言率领了一队巡夜教众,赶上前来,心中一惊。莫池言面上有些惊疑之色,冷冷道:“如此深夜,你们在此做什么?”
陈月影知他起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身后的云独步却已轻轻笑道:“莫长老,难道你看不出我们在做什么?”
莫池言向两人看了一眼,眸中仍有怀疑之色,又道:“深更半夜,你们不留在房中,却来到这里,未免太过奇怪。”
云独步这才放开了陈月影,与她并肩而立,向莫池言微笑道:“今夜月色甚美,我想若能月下听美人吹笛,也是一件风雅之事,这才与月影来到此地。想不到惊动了莫长老,还请恕罪。”
陈月影瞥他一眼,这人虽阴险毒辣,倒也算机智过人,若没有他在这里,恐怕自己还真难编出借口,骗过莫池言。
莫池言也觉云独步的话无懈可击,哼了一声,忽又道:“适才我听笛声怪异,以陈姑娘在音乐上的造诣,想必不该如此吧?”
陈月影为了将讯息编入曲调之中,谱出来的笛曲自然不成章法,难怪莫池言会产生怀疑。云独步微微一怔,也觉难以圆谎,但很快便又笑道:“这全都要怪我。”
莫池言向他望去,冷冷道:“为何?”
云独步淡淡道:“只因月影吹笛之时,我情难自制,忍不住就……”忽将陈月影揽入怀中,在她面上深吻下去,陈月影涨红了脸,道:“你……”
云独步却早已放开了她,笑向莫池言道:“所以月影她才吹错了音符,倒让莫长老见笑了。”
他向来狂妄任性、我行我素,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前与陈月影如此亲昵,他自己若无其事,反是看的人有些尴尬。莫池言轻咳一声,这才微微一笑,道:“小夫妻如此恩爱,教主知道的话,必然十分欢喜。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两位了。”一挥手,已率领众人离去。
陈月影见众人去得远了,立即推开云独步,跺脚道:“你这无耻之徒,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做出这样的事……”
云独步却仍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笑容中现出戏谑之意,道:“刚才若不是我这无耻之徒,恐怕你无法瞒过莫长老的眼睛吧?你该如何报答我?”
陈月影气恼之极,一言不发,玉笛疾点他面门。云独步轻轻闪过,忽向她身后叫道:“莫长老……”陈月影吃了一惊,怕莫池言去而复返,让他看出自己与云独步的实情,急收笛不攻,转头望去,只见寂然无人,哪里有莫池言的影子?她心知再次上当,云独步早已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火热的双唇已紧贴在她唇上。
陈月影的双臂被云独步拦腰抱紧,再想出招已来不及,只觉这一吻狂乱炽热,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压迫着她,令她呼吸困难,脑海中什么也无法停留,只觉天旋地转、一片空白。
好半晌,云独步才慢慢放开了陈月影,低头凝视了她,只见她鬓发微乱、眼神迷离,在月色下看来,竟是说不出的清丽动人。他怔怔望着她,忽觉察到自己心底深处的柔情,顿感慌乱,急松开了手,勉强笑道:“报酬已经拿到,我们若再不回去休息,恐怕又有人要来查问了。”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走下山去。
陈月影如在梦中,直至被他拉着走了数步,才猛然醒觉,正欲挣脱他手,忽见一队巡夜教众经过,只得暂且忍耐。云独步有恃无恐,将她的手握得更紧,面上现出淡淡的笑容。陈月影看见他的笑容,只觉可恶之极,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任他拉着自己,向所居之处走去。
楚天云听得笛声忽止,急望向叶韵蕾道:“陈姑娘说了什么?”
叶韵蕾道:“她让我们放心,目前她一切安好,并且已假意屈服,拜柯岩为师,希望能找机会拿到解药或毒药,尽快研制出解毒之法。”
楚天云点了点头,但又皱眉道:“但刚才笛声突然中断,不知是不是有事发生?”
叶韵蕾道:“我们用箫声问她一问。”正欲说出曲谱,忽又听得陈月影的笛声响起,甚是急促,只吹了一段,便即停止。
楚天云急问:“发生了何事?”
叶韵蕾面上微微变色,道:“楚大哥,我们快点走。师妹说烟罗教中已有人听见我们的箫声,恐怕会来查问,叫我们先走,三日后再与她联络。”
楚天云道:“好,我们这就赶回去。”
两人连夜赶路,第二日已回到凌幻虚等人藏身之所,将陈月影用笛声传递的信息告诉了众人。
关在洲点了点头,却又微微皱眉,道:“虽然月影暂时没事,但我们却只能在这里等她的消息,当真可恨。”话犹未了,已重重咳嗽了几声,叶韵蕾忙取出一粒“关凌丹”,纳入他的口中。
凌幻虚道:“爹,话虽如此,但这两****和铁心前辈体内的剧毒已多次发作,若不是我和姐姐及时替你们驱毒,恐怕就……你们这样,叫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楚天云急忙问道:“两位前辈的病情又恶化了?”
关欣仪默默点了点头,向顾锦城望了一眼,道:“我看他的情形也不太好,恐怕剧毒随时都会发作。”
顾锦城盘膝而坐,面上隐隐有些黑气,闻言道:“我还支持得住。叶姑娘,麻烦你看看我爹的伤势。”
叶韵蕾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又仔细替铁心诊脉,不由失色道:“糟了,铁心前辈中毒最早,毒性已深入脏腑,若在一个月内还没有解药的话,那……”
关在洲叹息道:“跟我诊断的结果一样。”忽又咳嗽了几声。
叶韵蕾急奔到他的身前,探他脉息,不由垂泪道:“师父,你……”
凌幻虚和关欣仪齐问道:“爹他怎样了?”
叶韵蕾道:“师父的毒性也已入骨,最多、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性命……”
关欣仪默然不语,忽提起长剑,向外走去。凌幻虚急上前拉住了她,道:“姐姐,你要去哪里?”
关欣仪道:“我要杀上总坛,找莫池言拿解药。”
关在洲急道:“欣仪,别做傻事。你这样前去,等于送死。”
关欣仪道:“我不能坐在这里等,眼睁睁看着你死。”
楚天云走上前来,道:“欣仪,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别太冲动,若我们贸然闯上总坛,夺药不成的话,反会打草惊蛇,到时陈姑娘想要盗药就更加困难了。”
关欣仪向他望了一眼,终于停步,转头向关在洲、铁心和顾锦城望去,道:“难道我们只能在这里等?”
关在洲轻轻道:“欣仪,只要能与你和幻虚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两个月,我已足可含笑九泉。月影为救我而留在烟罗教,已让我心中十分歉疚。若是你们再为了我而冒险,我会更加担心。”
凌幻虚忽道:“陈姑娘让我们三日后再与她联络,但你们赶回此地,已过了一天,要准时赴约,明日便又要出发。如此来去费时,若是陈姑娘在烟罗教中有事发生,我们也无法立即施以援手。我看,还是应该在总坛附近找个藏身之处,便于接应。”
叶韵蕾道:“可是离烟罗教越近,他们的眼线也就越多,岂不是很危险?”
顾锦城忽道:“那也未必。”
众人齐向他望去,只听他缓缓道:“柯岩和莫池言初掌圣教,众人受他们毒害,未必真心降服,更不一定会为他们卖命。而且,柯岩和莫池言对总坛附近的地形也不是十分清楚,要找个他们不知道的藏身之处,应该不是很难,否则屈放华和古斜阳带伤逃出之后,为何会遍寻不获?”
楚天云道:“难道你知道适合藏身的地方?”
顾锦城点了点头。
关欣仪急道:“那我们立即就去。若一个月之内,陈姑娘不能拿到解药,那无论如何,我都要闯上总坛。”
凌幻虚道:“不错,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关在洲向铁心望去,道:“铁心兄,不知你意下如何?”
铁心轻轻道:“就依他们吧。我也只希望能同锦城好好度过余生,无论长短,无论身在何处。”
楚天云道:“好,我们这就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