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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们的新主人

小猪一家走了。我在新主人家的窗台上望着她们带着简单行李离开,小猪又跑回来,跑到我的窗下,隔窗对我说:“白花,好好在阿姨家呆着,要听话,管好赛虎,等我们回来。一定要等我们回来啊!”看不见小猪的赛虎蹲在窗台下呜咽着,发出几声低沉的吠鸣。

秋天的树叶苍绿、枯黄,在风里打着旋儿飘落,小猪妈妈在等她,她含着眼泪跑了。我真的看见她眼里的一包泪水。我喵了一声,抓着窗纱,在心里答应她:“我一定等着你们回来。”

看着她们孑然而去淹没在秋天里的身影,悲伤淹没了我的心。我不声不响俯在窗台,赛虎不声不响俯在窗台下,我们的头都朝着小猪离去的方向。

新主人家有四口人,男女主人和两个比小猪大些的女孩。这一家人都很优雅、很讲卫生,女主人待我很好,两个女孩对我们很好奇。他们很热心的把我们的饭碗洗干净放满了开水泡好的馒头,赛虎那碗还加了剩菜汤。

晚上,我想和女孩一起睡,但是她们都拒绝我上床。于是我和赛虎一起睡在客厅的地毯上。我们很小心的不惹他们生气,尽量不吵闹,只有他们不在家时才追逐玩闹。

有时候,我们忍耐不住大自然的诱惑,我们是那么急切地想去院子里撒野、找同伴嬉闹,关键是赛虎只在外面上厕所。阿姨最后终于被我们的嚎叫感动了,每天晚上放我们出去肆意玩耍,每天早晨我们撒着欢儿回来时,她都会在两个女儿嫌弃、惊讶的目光里拿一大块湿毛巾给我们擦身擦脚。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整个上午都在窗台上打扫自身卫生,还监督赛虎把自己卫生搞干净。

男主人好像被重重烦恼缠身,就像小猪爸爸被送走之前一样。他只是忍耐、容忍着我们的存在,看着我们的眼神总是透着一种不耐烦。他总在夜里关着卧室门和阿姨小声吵架,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我们,仔细偷听了几次以后确定是为了其他事情,因为他们吵架时从来没出现我我们的名字。

但我和赛虎还是尽量避开他,只要他在家,我们都躲着他,这让他更加不喜欢我们。

好在他很快也被送到牛棚子去了,一个很远很远叫西安郊区农场的地方。

他走的时候,我和赛虎跟着阿姨一起在门口送他,两个女孩却吓得不敢出门。赛虎冲着来押解他上车的军人低吼,因为他们不准阿姨和他最后告别,还想打他。赛虎很勇敢的插在军人与他之间,血红的舌头吓退了军人。赛虎怜悯的舔了舔他的手背,他第一次慈爱地摸了摸赛虎的头,回身拥抱了哭泣的阿姨,低声嘱咐着什么。

我们又一次看着汽车远去,在雪地里卷起一道白烟。

那段时间很难过。两个女孩不敢出门,虽然每次她们出门时赛虎都积极要求做保镖,但她们似乎总是弄不懂我们的意思。我和赛虎忧心忡忡,害怕她们在外面像小猪一样挨打,但她们毕竟比小猪大、也高多了,院子里的孩子比她们高的不太多。

可是,有一天她们还是狼狈的逃回来了。我在窗台声卡见一群小孩在拿石头追着扔她们,我大叫了一声,赛虎趴在窗台边上冲外狂吠着,那声音如同重低音炮般沉闷,有着无可比拟的穿透力和震慑作用,那些孩子惊恐地喊叫着逃跑了。她们这才知道赛虎在关键时刻是会保护她们的!

此后,她们对我们的态度大不同了,开始像小猪一样跟我们做朋友,一起玩耍,带我们出去散步。大院的孩子们看见赛虎总是躲得远远的。

但是我们无法保护阿姨。她每天必须去上班,但是不知为什么回来时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很爱干净的她,经常衣服上有污渍甚至脚印。

有一天夜里,我听到她痛苦的呻吟,我溜进她卧室,发现她满脸通红呼呼喘着。我跳上二女儿的床,在她耳边喵喵叫着,把她领到妈妈床边。她惊呼着叫醒了姐姐,两人又是倒水又是拿药折腾了很久,说是阿姨发高烧了。

第二天,阿姨没去上班。下午,一群人在外面乱嚷嚷着咣咣咣的砸门,赛虎狂吠着挡在门前。两个女儿吓得直发抖,最后还是大女儿壮着胆子打开门问:“我妈妈病了,你们找她有啥事儿?”

“我没事来揪斗大叛徒、大内奸、大特务刘美云的!臭丫头,你妈妈是王光美军调处的同事和朋友。王光美是大特务,你妈妈也逃不了是大特务!”那男人看了一眼虎视眈眈堵在门口的赛虎说:“把你家狗弄开!果然是狗特务,还养着大狼狗!”

“这狼狗是别人家寄养的。你们别惹它,它真的咬人!它不听我们话的!”大女儿急得哭了。

“那叫你妈出来!小心老子不客气!”

“我妈真的病了,她发高烧40°啊.......”

“少他妈装蒜!叫她出来,否则老子踏平狗特务的家!”

外面的人叫嚷着躁动,大女儿哭着解说,赛虎浑身毛乍着凶狠的堵在门口。

我很奇怪那气势汹汹的男人,他又不是一匹马、一头驴、一头牛什么的,也没长蹄子,他用什么踏平我们家呢?!

后面的人吵嚷着往前涌,把那男人一下挤了进来,赛虎嗷的一声就扑了上去,血红的大嘴一下杵到了他脸前,他妈呀一声就坐在了地上,后面的人唬的一下退开去。看着赛虎巨大的爪子按在他肩膀上,长长的舌头在他眼前晃悠。他像斗鸡眼一样盯着那舌头目不转睛,裤裆里湿了一大片,一股尿骚味冲了上来。天呀,真臭!他一定吃了很多大蒜!

后面的人一片哄笑,赛虎抬头朝他们呲牙低吼,那些人连忙退出单元门。那坐在地下的男人用颤抖的声音说:“快把你家狗拉开啊,我们走还不行吗?”

大女儿拉着哭腔说:“这真不是我的狗,它不听我的话啊。”她求救般的看着我,我得意地喵了一声,赛虎看我一眼,试探着抬起一只狗爪,看那男人没动,才又抬起另一只巨灵神掌,放那家伙屁股尿流的滚开。

那男人跑到单元门口,见赛虎没追上来,大喊了一声:“你等着瞧!我们还会来的!”话音未落,赛虎嗷的一声冲了出去,他拔腿就跑,连掉在地上的绿军帽都没顾上捡。赛虎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他一路跑得无影无踪,才叼着他的帽子摇着尾巴得胜回朝。

当它把那帽子洋洋得意地扔在大女儿脚边时,全家人都笑了。

阿姨在床上笑得直咳嗽,说:“今天真解气,没想到是一条狗帮我报仇了。”原来那男人就是经常带一帮人批斗、折磨她的家伙。赛虎懊悔地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明白:“我很应该尝尝他耳朵的味道的。”

我喵了一声嗤笑它:“那家伙的肉是臭的,一定比乌鸦肉都臭,你闻闻他那臭尿!”

大女儿说:“吓死我了,他们要冲进来一定会把你拖走。”

赛虎很威风的站在阿姨床边,低低吼了一声,仿佛在说:“有我在,看谁敢!”阿姨伸手摸摸它脑门,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糖来,剥了糖纸塞到它嘴里。它咬得咔啦卡啦直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连两只笔直的耳朵的驯服的趴下了。唉,真没救,大馋狗!

这家里阿姨是对我们最好的,可是她的命真不好,过了一关又一关啊。

先是她病好以后,不得不又去上班。那上班我看就是去挨整,不知道她为什么还坚持要去。

然后有一天上次那男人又来了,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她很客气的让他进了门,请他坐在沙发上。她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赛虎很威严的站在她身边。

那男人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先把你的狗弄走。这次我来没恶意,你的态度也得好一点。”

她微笑着说:“我相信它不会伤害你。”她扭头柔声问赛虎:“是不是?”赛虎应声卧倒,把头埋在前腿里做睡觉状。

我也卧倒在窗台上,但依然谛听他们的谈话。

那男人皮笑肉不笑的干咳了两声说:“你家老刘在西安农场有一段日子了吧?有他的消息吗?”

阿姨淡然的看着他,他无趣的接着说:“我倒是有他的消息。想知道吗?”

阿姨的眼神专注了一点,但依然什么都没说。

他尴尬地咳嗽了声,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摇着:“你在这里为他立贞洁牌坊,你看看人家在干什么?!”说着把信封扔到了茶几上。我看见信封开口处露出几张照片的边角,阿姨把信封拿过去抽出照片,都是男主人和一个女人的合影,俩人很亲密的样子。阿姨不动声色地把照片装回信封,又放到茶几上,推回那男人面前:“这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说明他在搞破鞋!”在他的话语声里赛虎呼的把头抬起警惕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