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徒有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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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撕破脸的夫妻

陈雪的表情很平静,她甚至还微笑了一下,“我给你打电话,你手机打不通,我又打到你办公室,说你好像是搬到了这里,我就直接来这儿找了,小区也不是很大,多问几下就找着了。”

许念真赶紧看看手机,“啊,手机没电了。”她伸手替陈雪拿过行李,“来,进来。”

陈雪跟在她身后,说道:“睡你家沙发,不介意吧。”

许念真道:“你睡床,我睡沙发。”

陈雪摇摇头,“就沙发。”她又笑了一下,“我才发现,我竟然没地方可去。”

许念真给她倒杯水,问道:“出了什么事?”

陈雪微微仰起头,出了一会儿神,才道:“李向北要跟我离婚。”

许念真敏感地注意到了她说的话,不是她要跟李向北离婚,而是李向北要跟她离婚。

许念真叫起来,“他凭什么啊他?做错事的明明是他!他有什么资格跟你提离婚?还有啊,你干吗要搬出来?要搬走的是他!”

陈雪苦笑了一下,“那是他的房子……”

这是李向北的原话,他们争吵起来,陈雪气急之下,冲他大吼:“你滚!你给我滚!”

李向北冷冷地看着她,鼻孔里哼了一声,“要滚的是你。别忘了,这是我的房子。”他把“我的”两字咬得特别清楚。

陈雪一下子就愣住了。

对于她的流产,李向北没有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关切与疼惜,倒是婆婆,出出进进地忙着为她煲汤做饭,看到儿子那冷淡模样,先气得骂起来,“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李向北只置若罔闻。

陈雪悲哀地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自尊告诉她,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家,不值得她留恋不舍。

可是她不甘心呐!她与李向北认识二十年,结婚也已十多年,一个女人,有几个青春?有几个二十年?她咬牙忍着,满以为自己的退让会换来李向北的回心转意。

李向北夜不归宿渐渐演变成家常便饭,陈雪的电话他几乎都不接。偶尔接上也没个好声气——

“干吗?”

“打麻将,别吵心水!”

陈雪觉得自己的心,渐渐结成了一块冰。但无论如何,她心里总存了希望,一直到这一刻,李向北说,这是他的房子。

然后,他又紧接着说:“我们离婚吧。”

他的表情很疲惫很无奈,好像最受煎熬的那个是他。

陈雪完全蒙了,她双脚一软,跪倒在地,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眼眶含泪,语气哀求,“不,向北,我不离婚,我们不能离婚……”

李向北不耐烦地甩开她,“为什么不能?我告诉你,我受够了,我要离婚,我要离婚!”他倒怒气勃然,挥手就把茶架上的花瓶摔个粉碎。

大门打开了,婆婆牵着欢欢出现在门口,欢欢苍白着小脸,“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

李向北大踏步向前,一把抱起欢欢,头也不回地说道:“走!我们走!”

婆婆惊惶不已,还想上前来搀扶陈雪,李向北嚯地回过头,警告地叫道:“妈!”

婆婆立刻停下步子,转身走近儿子,“哦,哦,走了,走了……”

欢欢被爸爸紧搂在怀里,大哭起来,“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她伸手捶打着李向北,“爸爸坏人!爸爸坏人!”

所有的声音随着大门的狠狠磕上都消失了。陈雪呆呆地瘫倒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向北一走就没再回来,不只是他,包括欢欢,婆婆,公公……陈雪打电话给他,他再也不肯接听,倒是婆婆,打过来一次电话,语气犹豫不决,“雪儿……”

公公婆婆是真心疼爱她,但是那又怎么样?那个毕竟是他们的儿子,天平再怎么也要倒向他那边。

一个星期后,有搬家公司莽撞地冲进家门,不由分说地就搬东西,陈雪惊骇之下,拦了这个拦不了那个,只好跑去厨房抓了一把菜刀出来,蓬头垢面地狂叫,“住手!”

忙碌的人群被吓住了,一齐向她看过来,她恶狠狠地问:“干什么?这是我家!谁让你们来的?!”

有男人在这时候走进门来,一脸讶异地看着陈雪,“咦,表姐,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表哥已经把这个房子卖给我,让我找搬家公司帮他搬东西……”

陈雪眼前一黑,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

这个男人有点面熟,李向北所谓的老俵多得很,其实根本毫无血缘关系,都是从老家村子里来的嘴上亲戚。

此刻他非常同情地看着陈雪,眼里流露出一丝怜悯,“表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表哥真的把房子卖给了我,约好今天过来……”

陈雪算是明白了,李向北这是要让她彻底地明白,什么叫作“我的房子”……他还真下得了手啊,他们还没离婚呢!

没有哪一刻,她如此憎恨自己,原来她什么都没有,这么些年来,她连自己的家都没有,她竟然一点也没有未雨绸缪的想法,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想过要藏有私心,私下为自己购置房产什么的……

她住了三晚上酒店,李向北终于联系了她,但目的只有一个:离婚。他递给她一张卡,面无表情,“这里有一百万……”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打掉他的手,滚他妈的臭钱!残存的理智提醒了她,她不能傻傻地没有了老公,又没有了钱。

李向北又继续说:“家里有两间铺面在你名下,但当时签有协议,如果孩子至十八岁,我们俩仍然没有离婚,那两间铺面才真正属于你……”

陈雪突然笑起来,是的,她记得,是签有这么一个协议。

当时她与李向北都觉得非常可笑,他们是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签这些狗屁协议干什么?他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他的。

现在才知道自己傻。全世界最傻的就是她了。

她咕咕地笑了半天,然后抬起头来直视李向北,“两百万。”

李向北惊疑地看着她,眼神又是轻蔑又是鄙视,陈雪道:“不要让我去找她,她们那种人,一定很怕闹到单位吧……”

李向北的表情变得嫌恶起来,他立刻道:“好,两百万。”

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原来有这么可怕,陈雪突然觉得可笑极了。这世界怎么会这么荒诞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弃旧爱如履?

李向北走了。

酒店的小小房间陡然变得空荡起来,陈雪突然很是恐慌,她跳起来就给许念真打电话,没打通,她走出酒店,阳光很刺眼,她闭了一会儿眼睛,才能适应这光亮。

几乎花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她才找到了许念真住的地方,第一感觉是,这小区真简陋,紧接着便悲哀起来,再简陋的,属于她的置身之处,她都没有……

晚饭吃的是快餐面。陈雪吃得津津有味,她笑着道:“从来不知道快餐面有这么好吃。”

许念真一阵心酸,眼前的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吃过生活的苦?她甚至分不清韭菜和大葱。家里一直聘请阿姨,家庭琐事从来不劳她动手,如果嘴馋,那就下馆子,他们从来不缺那个钱。

她清清喉咙,说道:“雪姐,你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你可以搜集证据,证明对方是过错方……”

陈雪微微一笑,“多争点财产?”她摇摇头,“他哪有什么财产,都是他爸妈的钱……”

许念真喃喃道:“真想不到,姐夫是这样的人……”话音落下,立刻觉得扇了自己耳光一般,谁又想到,陈正南是“这样的人”……

她赶紧转过话题,“雪姐,你打算怎么办?”

陈雪答得倒不含糊,“先找份工作。”

许念真“哦”了一声。

找份工作。真是谈何容易啊。许念真心里叹着,却不敢明说。过了三十五岁的女人,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更何况,这个女人从无任何工作经验,空有一纸大学文凭,拿来当厕纸还嫌硌着了屁股。她要用什么去找工作?

陈雪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自嘲地苦笑一下,“我也知道很难……”

许念真道:“不如自己开店做老板。”

陈雪忧戚戚地看着她,“我什么都不懂,哪敢开店做老板,就那点钱,经不起折腾。”

许念真道:“你有两百万,那么一百万存着不动,以备不时之需,另外一百万,可以分作两份,一份可投资股票或者基金什么的,另一份就可以投资开个小店,赚点生活费总不会成问题吧。”她叹息一声,“你离场婚还有两百万可拿,我呢,只有五万块。和我比较一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雪吃了一惊,坐直了身子,“什么?你和正南离婚了?”

许念真这才恍觉说漏了嘴,含糊答了一声:“嗯。”

陈雪惊疑地盯着她,“念真,你不肯原谅他?”

许念真避开她的目光,说道:“算了,别提了。”

陈雪皱了皱眉头,“其实正南本性并不坏,念真,要不你……”

许念真打断了她,“雪姐,我先去洗澡。”

她不用聆听任何人的劝慰,他们所说的话,在她心里早就反复地过了不知道多少遍。

她也心软过,心想也不过就是一辈子,不如就原谅了他,就这么着,算了。可是一想到她要和他重新睡在同张床上,拥抱亲吻,以及做爱,将来不可避免地还要生个孩子——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受不了。

她没法忍受一双抚爱过别的女人的手在自己身体上抚摩,她也不能接受与一个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再次肌肤相亲。他们可以继续友好相处,但绝不是以夫妻的形式。

她想离婚不是因为还想着要嫁一个更好的男人,事实上她清楚明白得很,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再碰到好男人再嫁到好男人的机率简直是微乎其微。

她没想过还要再嫁一次,婚姻这东西,有过一次已经足够。婚姻本身可能是美好的,但它的副作用却是可怕的。

等她洗了澡出来,陈雪仍然坐在沙发上,大灯关掉了,只留了墙角的小小壁灯开着。微弱的光线里,看不清陈雪的表情,指间里的烟,正袅袅散发出烟雾。

许念真虽然与她关系一贯良好,但毕竟还附带着一层亲戚关系,关切是真的,友好也是真的,但并非是那一种心事完全可托付的朋友型闺蜜。

再加上此时与陈正南离了婚,从前的那一种亲密悄悄然地便增了几分微妙的生疏。

她默默地走进了房里,轻轻关上房门。她们各有心事,谁又真正帮得了谁?痛苦不会因为一场倾诉就变得消失,希望也不会因为一点安慰就会重燃。

陈雪就这么住了下来,许念真如常上下班,陈雪常常做好了饭菜等她。

不得不说,陈雪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想必从前做少奶奶时,也没少下厨为老公孩子煲汤。

两个女人一起度过了元旦节,陈雪焖了一只鸭,两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连汤都喝光。街头巷尾的热闹与喧哗并没有让许念真倍感凄凉,事实上,她心情平静,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

陈正南给她发来了一条短信,还在门卫那里留了一只果篮给她。她把果篮提回家,洗好放在桌上,招呼陈雪来吃,“正南送来的。”

离婚了,陈正南倒比从前更懂得体贴了,送果篮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知道陈雪住在这儿,偶尔还拿点冬菇啊什么的来,说是下火锅很是美味。

陈雪没有再提起让许念真再给陈正南一个机会的话,她俩如今提起陈正南,就像提起一个共同的好朋友。

许念真觉得这样很好。她甚至有些遗憾,没有更早地发觉,陈正南做朋友远比做丈夫更来得合适。

今年的春节来得早,过了元旦许念真就在心里打算着回老家陪母亲过年。

说到这个她心里就愧疚,结婚的这些年,她回老家看望母亲的次数廖廖,而且基本都是一个人来去,对母亲的托辞永远是,正南忙。

母亲从来不计较,每次许念真回城,她还准备大堆新鲜果蔬,细心用保鲜袋装好,以便让工作忙碌的女婿尝个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