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am。上海。
电话铃声在凌晨时分尖利刺耳地响了起来,打破了黎明前的静谧。
苏雪推了推犹在梦中的丈夫。
“一定是你的电话。”她睡意模糊地说道,“趁还没把全家人吵醒,快去接啦。”
在一阵喃喃地抱怨之后,孟卉勇闭着眼向床头摸去,一把拿下铜质仿古电话的听筒。
刺耳的铃声还在不耐烦地继续着,为这个万籁俱寂的清晨,带来一丝紧张与不祥。
愣了片刻,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的孟卉勇这才反应过来——扰人清梦的并不是家里的固定电话,而是他的手机。
摸索到了手机,眯起眼就着晨曦看了一下显示屏。是个不太熟悉的国际区号。
不安的感觉开始强烈起来,驱散了浓浓的睡意。他披上睡袍起身下床。转头看了眼继续倒头大睡的妻子,他按下了通话键。
“喂?”
他用的是英语——来电显示的是美国区号。通常,他与画廊有关的生意大多在欧洲进行。因为素世绘还没有在美国开店,所以他的美洲客户很少。当然,他也会通过朋友和经纪人去搜寻或网罗一些美国优秀的现代派画家,可是,手机上的这个号码……这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并不属于他熟悉的那些经纪人或代理。
“喂?哪位?”孟卉勇再次问道。他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出卧室,站在门外有着凸型窗户的走廊上。
电话那头依然没有回答。透过讯号有些模糊的线路,他依稀可以听见一两下压抑的抽泣声。
“请问你是谁?”他严厉地皱起眉头——很有可能这只是一通无聊的电话恶作剧,“要是再不说话,我就要挂机了。”
在这番威胁之下,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吸气声。仿佛对方正在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接着,她开口了。
“是我。孟卉勇。”她连名带姓地说道,声音低沉而有些紧绷,“也许你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不过……”她叹了口气,“是我。”
他的心脏就像不再属于自己一般地狂跳了起来。
捏紧了手机,因为太用力,就连指关节都开始泛白。
是我。
只不过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其中挟带的力量却足以震撼他的整个世界。
面对中式庭院的窗外,冬日的天空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灰黑色的云层厚厚重重地堆在天际。尽管如此,却还是有一道光芒在东方出现,为那片乌云镶上了一层金边。
这是否正暗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紧握着沉默的电话,孟卉勇自问着——虽然已经习惯有太多阴霾与沉重压在心头,可是……他还是等来了一线曙光,是吗?
与此同时。
8:00 pm。洛杉矶。
在灯光闪烁的夜色中,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康宛泠忽然想起了去年元旦那个飘雪的夜晚——就像现在一样,季昱成也是先下车,然后一派绅士风度地把手搭在车门上,以防随后而下的她撞到脑袋。
虽然只是相隔了短短的两个多月,可是感觉上,那个元旦之夜就像上辈子的事一样。还记得那天站在孟家长廊中的时候,就如同即将出席舞会的灰姑娘那样,她竟然抑制不住自己兴奋之情地和季昱成聊起了那晚她所穿的礼服。
在那个晚上,还发生了好多事情,例如费烈和孟黎娜的订婚,例如她和季昱成的吵架,例如身为狗仔队的莹莹的出现……
总以为,只有那些所谓的大事才会让人终身难忘,可是偏偏,能够触动记忆的,却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一星雪花、一缕香味、一抹微笑……或是一个习惯性的把手搭在车门上的保护动作。
“谢谢。”从季昱成的身边下车时,她喃喃说道。
他就像没有听到一般,转过身带头向前走去。
那丝一闪而过的温暖感觉在下一秒被恼火所取代——自从邀请她共进晚餐起,这家伙就没怎么和她说过话。那种感觉就像前一秒开口提出邀请,下一秒钟他就开始后悔了一样……
切!不情愿他也可以不请的嘛!好像她有多想吃他那口饭似的!
“看你不说话能憋多久!”康宛泠嘟囔着,冲着死鸡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接着加快脚步试图跟上他的步伐。
沉默了五秒钟,终于还是她先忍不住再次开口。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
“我好像闻到一股咸咸的味道诶!难道这里是海边?”
依然没有回答。
“喂,这条走道怎么那么长,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你会不会……”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昏暗灯光下带着几分热带雨林气息的植物,“你该不会和那些人口贩子有关系吧?趁着海边,正好方便,就把我打昏装上船运到非洲去吧?”
他终于慢慢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脸上掠过一丝错不了的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你偷听我的电话?”
她震惊地张大了眼睛。“什么电话?”这家伙什么意思?不会吧?!难道被她乱说说中了,他竟然真的是……
他打量了她片刻,随即绽开一个在她看来有够虚假的笑容。
“当然是订餐电话啦!”他一手搭在她的肩上,推着她往前走,“不是说请你出来吃饭吗?别乱想了。”
不对劲诶!
这里的一切怎么开始变得越来越诡异了?人迹罕至的海边,长得见不到底的荒野小路,昏暗阴森的灯光,死鸡心虚的笑容,还有他搁在她脖子后面那条有力地强迫她向前走去的胳膊……好莱坞电影里不是常有这样的情节吗?以约会或晚餐为名,连环变态杀手和绑匪趁着夜色,对无辜的女孩实施残忍的计划……
鸡皮疙瘩从季昱成手下的脖子开始一路蔓延直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