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荀从俩人进屋来开始就脸色难看的很，废了挺大劲才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暴躁：“临雪，花之，怎么就你俩？墨晚青人呢？”
临雪笑而不答，花之倒是满脸鄙夷之色的回了句。
“花之说句不当说的，叶少爷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何必还问这么好笑的话。师父说了不医活人，自然就不会过来。”
叶荀剑眉一蹙正要发作，方红莲却是凉凉的开了口：“神医倒是好生自信，如若他的判断出了什么差池，贫道拆了这儿污秽之地，他自然也是不会有什么异议了。”
“道友愿意拆就请便。不过既然治不好你们就要拆屋，那要是治好了，这位小军爷就归了某吧。”
门边不知何时靠了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手里捏着精美的瓷壶，摇摇晃晃带着一身脂粉香味和酒气，半开半合的眼睛里却无醉意，只有一片薄凉。
方红莲眯起眼睛手指缓缓抚着剑柄上的花纹，叶荀也沉了脸色浑身气势一盛。可惜那男人压根不在乎他俩的敌意，一步一晃的走到床边，笑吟吟的低头看着半死不活的李归雁。
“军爷可愿意？”
李归雁已然猜出了这人便是那个为自己疗伤的神医墨晚青，就大大方方的抬着头任由一屋子人打量，也勾了个笑容出来。
“先生要是能为我调一副醉生忘死，我自是甘愿的。”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军爷果然是个妙人！”
墨晚青笑的愉悦，将手里的酒壶抵到李归雁干裂的唇边，二话不说就灌了下去：“既然是军爷所愿，某便送你，一枕黑甜……”
所有人都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李归雁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迷迷茫茫的骂了句脏话，便睡意上涌无知无觉了……
这一觉，睡得久违的安稳，有种骨头都酥了的感觉。
不过，那真的只是感觉。
李归雁再一次完全醒过来的时候，全身都酸疼的让他想挠墙，忍了半天才没嚎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肠肚心肝肺好像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咽口唾沫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去。
挺好的，会疼，至少证明还有命在。
李归雁心特大的想着，满足的勾了勾嘴角，开始检查身体的状况。
比起之前，身上除了浓重的药味依旧感觉已经清爽很多。肚子上最吓人的那道口子其实没捅漏气，也真亏了平时能懒则懒养出了几两膘，否则结果肯定两说。锁骨被矫正的很好，小心着点儿就没什么大碍。其他几处基本上都是没能及时医治的皮外伤，看着触目，实则还伤不到元气。唯一麻烦点的大概还算是两只手，之前被钉的竹签上估计有些毒，现在不但动都动不了，还肿的像馒头。
嘴里似乎还留有些水汽，应该是睡着的时候有人给他补充过水分。不太干渴，腹中肠胃却直抽抽——饿的。
李归雁对于挨饿这件事基本已经没啥脾气了。有人能记得给自己喂点儿什么汤汤水水的就挺谢天谢地的了。
哼哼唧唧的蹭了几下才勉强靠着床柱半坐起来。正想开口唤人，就发现墨晚青跟个鬼魅似得悄无声息的倚在门口，手里拎着酒，脸上挂着两轮淤青，再配着披散的头发和松松散散的黑衣，冷不丁一看真挺渗人的。
犹豫了片刻，李归雁才皱着眉吐出了一句：“下次请我喝酒，能别用灌得么？”
说起来，李归雁其实是个很有自知自明的人。
他处世之道里面的第一条，就是永远都不要小看怪人。也是他骨骼惊奇，碰见的竟是些古里古怪半疯不癫的人。就比如许天晴岫云高居榜首，叶荀方红莲也是榜上有名，现在，估计又要加上个墨晚青这个怎么看怎么像庸医的万花弟子。
“某只医将死之人，军爷知道为什么吗？”
墨晚青靠在门边叼着白玉烟管吞云吐雾，门里一室简简单单颇有禅意，门外乱乱哄哄的都是莺声燕语对比鲜明。想是这勾栏之地又到了开门迎客的时候，吵的人头都有点大。
不过他估计也不是想聊天，问完问题随即就自己给出了答案。
“因为人之将死，总会显示出点儿特别的东西。有的人哭有的人笑，有的人疯癫有的人颓废。某觉得看这些特别的有意思。”
李归雁嘴角一抽，脸上绷不住的黑了半边，嘶哑着声音回了句:“病人又不是猴……”
“人生如戏，谁在谁眼里不是耍猴似得。”
墨晚青翻了个白眼，衬的脸上那乌眼青更加明显，跟乡下老汉似得在门框上磕着烟锅，用下巴指指桌子：“能动了就起来把药喝了，敢浪费一口，某就把药渣子全塞军爷屁股里。说起来那样效果更好，军爷要不要试试？”
那个****说万花都是雅士的，站出来我肯定不打死你——
李归雁夹着屁股木着脸蹭下床，一口气干了那碗苦死人的东西，皱着张脸四处找水想要去去味道。墨晚青幸灾乐祸的走进屋里，把手里的酒壶递了过去，李归雁瞅他一眼，对于这个大夫随便就给病人喝酒的事儿都麻木了。接过来就灌下了大半壶，又苦又辣的缓了半天才松了口气。
“我躺了几天了？”
“不多，才三天。”
枫华谷里乱窜了三天，被李安所擒一天，昏迷三天。
整整七日了。
也许……什么都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