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妆罢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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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落芙看着他这般情景也只知道想吃食突然便满腔辛酸,她过去蹲下身子才发现子息身上的布衣都冻得刺手,一张脸傻憨傻憨的看见了来者哈哈笑起来,“小公主,不不,主人喜欢你,你是主人的,那你是……啊?那应该叫你什么呢……”

静人追着跑出来,一看见落芙竟是慢慢地替这傻子扒开了脸面上覆着的头发,丫头吓得慌忙过来扶她,“夫人,这人天生痴傻,万别管他了,死不得的,最多是冻他一冻给些教训,这可是常事。”

落芙却执拗地推开她去,定定望着子息蓬乱发丝之后的一张脸面,只轻了声音问,“饿不饿?”

他努力地点头,她回身便叫静人去找些糕点拿来,那丫头拗不过,只能跺了脚重又跑回去,后半夜这冷僻地方再没有旁人,她竟是细心地拍去他背上的点点霜露,只替他将发丝理好,“我应该感谢你的,子息。”

他愣愣的念了些什么古怪的话,却也停下了笑,只盯着她看,好似是有些听明白了一些,很快也仍旧恢复了傻憨的模样,落芙叹了口气,“你是个好人,子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回去过泽国?”那样被无数人形容过的昆仑澜沧几乎成了心魔。

她不准备得到答案的,也不指望这人能听得懂,却不想子息歪了脑袋想了一想,开口说着,“小时候有印象的,后来再没去过了,好长好宽的江,很危险……绕着山脉。”他似乎努力同她讲述清楚,他们本是留着一样的血脉,带了异域儿女独特的容貌,可是如今同样不得不流落至此。

最终落芙叹了口气只是宽慰的拍着他,“很快便有吃的了。”

子息傻呵呵的乐得只是笑,他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快乐,因为他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没有,他只记得要听夏重城的命令就足够了。

那一次异国他乡的老旧书堂里恐怕是子息第一次的自主意识,他最终没有下去手真的困死了她。

夜风肆虐,静人看着夫人竟不嫌弃这奴隶满身脏污,还是耐心的拿着糕点喂给他吃,心里极是不解,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在一旁看着不住劝阻,落芙低了声音,只看他三口两口吞咽干净,忽然问了一句,“为什么那一日不按他说的……为什么你不将我绑死?”

他呵呵笑着眼睛直盯着她手里的糕点。

她喂给他,“子息,为什么?”一侧的墙上白色的霜花极是晶莹,夏国的秋冬是一种透进骨血之中的冷,甚至干硬而噬人,全不似江南软雨微湿,淋漓点点都是恼人情愁。

这里的天空彷佛都是青灰颜色,映衬着整座城市兀自繁华,王都入了夜便像是被掐断喉咙的百灵,干涩的发出嘶叫,惊不起些许人世喧嚣。

他吃得心满意足,肮脏的一张脸面被她擦拭干净后竟也有着一些外放的棱角,昆仑儿女自是族人艳丽,子息若不是这般痴傻,原也该是有些气宇的模样。

一直到落芙被静人拉着不得不回去了,他才抹了抹嘴笑嘻嘻的念着,“不该死的,子息不想看你难过而已。”

他的确是个傻子,所以傻子的世界比起他们简单得多,几乎只有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想或是不想,子息不懂这种事情要什么原因,就好像她突然起的良善念头,不忍心看他饿着肚子受冻一般。

他只是笑着看她被静人好说歹说拉着离开,就是不想,并没有什么原因啊……

寒夜漫长,他一个人跪着如此可怜,落芙想要对他笑一笑算作是安慰的,可惜她却发现自己僵硬着唇角早已全忘了该要如何笑起,她自己已经没有的东西,如何施舍给子息?

九霞云裾,雀羽罗衣,如今的她仍旧还能现世安稳的活着,却早已经全不一样。

她早就不是当日那个举手就能恩泽千万子民的落芙公主了。

翌日晨起,皇城之外更有兵卒集结,国丧之期将过,而宫中一片死寂,鸱吻檐角兀自巍峨。

谁终将入主大殿?

街巷市井早有流言,却不知眼下二皇子顺利归国,太子该要如何……这夏重城可是经年用兵之人,各地驻守死忠将士也并不可小觑。

而唯一阻碍便是丞相,李德多年把持朝政,这王位并不是空有军功便能坐得的。

这一方小小的皇子府中再不受外务侵扰,落芙心下很是清楚这日子拖得久了对于夏重城而言该是毫无益处,可他平日不见开口说起这些,她也便不愿问。

看似平和的一切,她清晨梳妆过后只命静人拿了件衣裳随着,仍旧是往花圃去。

这几日夏重城说过到了种兰的时节,她总是晨起去花圃寻他,两人平静地掘土种兰,好似便能望着来年这里花开成海。

他们自从相见之时便仓皇到了毫无任何平静下来淡淡相处的时日,这几日几乎像是一种错觉,落芙也不明白自己如今怎么还能有这种安静的心思,却是开始想要同他一处。

这是一种危险但是却很真实活着的感觉。

墙后有人收紧了目光,挥手命人准备妥当。

命运狰狞的洒下巨网,活着便是一场劫数,不要以为兴许的平静就能度得了一世苦难,她原是已经开始试着去接受他,接受这个叫做夏重城的男人,接受他从来都是一意孤行的断定,他打从一开始就断定这个小公主会是自己的,所以夏重城从来毫不犹豫的将她划分在了自己的领地里。

不是前几日才说着,若有一天天下安稳,他想带她去看看母后的,也许只是冷寂的陵寝,但是落芙却知道他的心意。

他太张狂,所以这样的话显得难能可贵。

主仆二人刚绕过了廊下,那花圃本是府中极幽僻的地点,故此平日也极是少人看顾,落芙在前慢慢走着,只听得身后一声闷哼,还来不及想,回身却望着静人竟是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她立时大惊,脑海中原本平静安和的一切突然被打断,落芙立时扬声便要大喊,只觉那一切噩梦骤然便要被点醒,下一秒却再望不见他眼底的冰棱兰香。

劈头而下的黑布绕紧了她的颈,有人重重的捂住了落芙的唇齿横手便砍在了她的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