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檀手里摆弄着那堆折子翻转上下,忽地一掌压下,“我欲请司马领兵至江陵。”
魏长铮果然不出所料急急制止,“事态并不清楚,就算吾王日后有这个意思,朝中尚有信成侯所属信成郡距离江陵不远,何不命信成侯出兵镇压?”这才为常理。
郁檀清淡地摇首,“我未说完,此举一是为了平定百姓惊慌,二是可给夏国的奸佞之辈一个威慑,三是……司马也知道,如今我过了二十,父王病重……东宫的位子可也并不好坐稳,就如同江对岸一般,那几个皇子之间都想着谁先能有一个功劳,谁便能占得人心,我怕便是怕,最后这乱子是我惹出,却教三弟领兵平定,这般说了,司马可明白?”
三言两语,甚至没有什么杀伐决断的影子,但是字里行间说的魏长铮一阵心惊。
他远没想过郁檀思量如此之深,“太子仍旧是担心信成侯。”
“是,而且我毕竟不通战事,真正领兵定是需朝中元老大将才能稳妥,我也可放心。”郁檀起身走至魏长铮身侧,“请司马出兵镇守江陵,威震夏王。”话锋突地一转,就似那浮花之上忽如起来的尖刺一般割入血肉,郁檀依旧是清淡温良的无害面容,却一语定下了此事,“司马若是有所反对,或是不帮我抢在信成侯请命之前先解决了江陵的事情,那么今日冷宫之中的一切……不但是司马上下一家,还有那华妃娘娘的事情,恐怕都要掀起风浪了。”
擅闯后宫之地?还是私通谋反?甚至还有婉华能不能安然地活在冷宫之中……他郁檀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魏长铮终究抿紧了唇应下。
待得那锦袍司马从东宫出去,角落暗影里的郑公公这才堆起笑脸迎着那身白衣,“太子如此却又是为了什么?公主今日凑巧让太子得知了司马隐秘之事,何不禀告吾王王后,彻底除了司马一家?”
郁檀冷下眼色,几乎便如同那烧烬了的檀香,“废言!你又懂些什么!”
“是……是。”
那白衣之人优雅地抬手扣在廊柱上,“正大光明让他死,朝野必起血雨腥风,而落芙怕是永远都要记着这事寻一个真相出来了,我不能让她再涉及这一切。还有,如此既能应下父王让我处理江陵这等麻烦事的嘱托,而兵戎之事统统让司马去卖命,而且还能暂时让他离开皇城不要再两次三番向着那信成侯。”
躬身随着的宦官果然恍然大悟,一个劲地念着太子果然好思量。
“我说为何母后总对这头脑简单的魏长铮有所忧虑……难怪,原来竟是他同华妃有些旧事啊……”他仍旧是那般吟词的口吻,似乎下一秒就能吹些清歌遍野,但却用这样淡漠的调子说起深宫阴谋。
郁檀微微侧过头,这江南的冬有些太过潮湿的湿气,他折枝而下,拂去凝结的露水摆弄,“请母后无须担心,檀儿自然会保护好这东宫之位,还有落芙也无需担心。那信成侯远在属地还想抢功劳……哼,轮不到他。”
说完了,郑公公刚想陪笑应下,却只看着郁檀手下气力,树枝枯败噼啪裂开,碎了一地粉末,而那白锦的衣裳飘然掠过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