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纳属于天生浪漫主义派,因此苦难不会使他的才情减少,也不会使他的感情生活枯燥。他不在乎什么世俗礼教,在逃亡期间,他与一个有夫之妇发生了感情。这份爱情还启发了他的创作灵感,《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便是这时期的作品,他借骗子骑士之口,讲述了自己离奇的爱情故事。
瓦格纳年轻时就非常标新立异,他的歌剧理论也确实有许多特别之处。不过,瓦格纳的歌剧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歌剧,应该叫乐剧,因为他把多种艺术融为一体,所以他称自己的乐剧是“未来的戏剧”的创新。他曾写过一部专著《歌剧与戏剧》,他认为:歌剧已经没有什么发展前景了,因为歌剧的最终目的也只能达到戏剧,而音乐所起的作用正是为了实现这一目的,眼下,歌剧本末倒置,所以它已经没有发展空间了。歌剧为了发展,只有牺牲戏剧成分,留下音乐成分,到最后,它只能变成没有内容只有旋律的空洞而无聊的消遣方式。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了解音乐在歌剧中的作用和地位——音乐和戏剧的发展应该互成源头,不能独立存在于曲子中。
瓦格纳很重视音乐的作用,他认为音乐可以提高戏剧的地位,因为音乐到最后会成为主导,它必将是推动剧中人物、自然现象、事物、人的情感等方面发展的因素。在韦伯音乐的启发下,瓦格纳继续演化了“主导动机”,他说这种动机应该被称为“基本主题”。马赫利斯教授作为专家,认为,这些“基本主题”都拥有一种伟大的力量,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能向人们展现一个人、各种情感、思维以及物体的外貌和风景等,音乐就有这样的力量,主导动机越明显,戏剧的进展、角色的转换、人物的经历和记忆,以及思想感情和隐藏的欲望越能被刻画得入木三分。因此,主导动机最终成了戏剧的主导,成为剧中人物命运的暗示,是戏剧必不可少的成分。瓦格纳就是一个敢于向传统发难的斗士,他把歌剧改名为乐剧,他要把音乐与戏剧融合起来。他要通过这种方式,使得自己的音乐与戏剧方面的天才发挥出来,进而实现儿时的梦想——他曾经梦想要超越贝多芬和莎士比亚。虽然瓦格纳没能达到贝多芬和莎士比亚的高度,但他身上确实集合了这两人的才华,不能不算是一种奇迹。
瓦格纳同样是感情方面的斗士,为了得到自己心仪之人,他会采用不光彩的手段,他娶李斯特的女儿就是一个例证。他当时写了一部喜剧《纽伦堡的名歌手》,这也是他写的唯一一部喜剧,得到了李斯特的赏识。
之后过了很久,瓦格纳才又一次交上好运。当时,只有十八岁的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他为瓦格纳顺利完成《尼伯龙根的指环》最后两部分的重要人物提供了帮助。瓦格纳在路德维希二世的推动下,成为慕尼黑市乐坛上首屈一指的人物,他曾兴奋地说:“我有位高贵的朋友,在他的保护下,我不要再过那种艰辛的日子了。”
此时瓦格纳春风得意,只可惜,乐极生悲。他桀骜不驯、无所畏惧的性格又一次给他带来了不幸,因为他总是不能与人和睦相处。另外,他的那些奇怪的想法也不被常人所接受,比如,他会用天鹅做标本,会让白甲骑士跳进莱茵河,还会让一个仙女重达一吨,然后让她在河中边游边唱。巴伐利亚人不能再容忍他这么胡闹下去了,把他的经济来源完全切断,使他的生活再度陷入困境。他只好逃回瑞士,又一次靠救济过活。
不过,人们对瓦格纳的天才还是承认的,当他们看到他如此困窘后,开始呼吁各界为他捐款,各地组织的瓦格纳学会就为募捐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靠这样的募捐,国家歌剧院才得以在1876年落成。这可是一项耗资巨大的工程,足见当时的人们多么喜欢瓦格纳。李斯特也为瓦格纳的出名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他极力宣传瓦格纳,在魏玛曾多次演绎瓦格纳的作品。
国家歌剧院外观呈扇形,位于德国中部法朗科尼亚的拜罗伊特,它完全是为瓦格纳的乐剧而建的。剧院建起不久,瓦格纳的《尼伯龙根的指环》就在此上演了,这是一个规模巨大的神仙世界的乐剧。它耗费了音乐家二十多年的心血,观众需要四个晚上才能看完。尽管这部乐剧很长,但每个观众都被其中的场景和内容吸引住了。
这部乐剧采用寓言式的叙述方式:在莱茵河底,有一座放着黄金的宝库,由三个仙女来看护。传说,谁能窃得库中的黄金,并把它炼成指环,他就会成为世界的主宰,但也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此人一旦偷取黄金,那么终身将不能获得爱情,而且一旦成为世界的主宰,注定将会遭到毁灭!尽管这样,仍有很多人马齐聚这里,包括神仙、巨人、矮人、尼伯龙人和各路英雄等,他们为争夺注定的毁灭而进行搏斗。
所有看了这部乐剧的人都激动万分,并展开激烈的讨论。萧伯纳看了之后,给出了这样的评论,他说:
《指环》中包含了各种各样的插曲,这使它更加吸引人了;音乐的力量本身就很伟大,它能给爱国者以希望,使他们甘愿忍受政治哲学的折磨,并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信心。
《指环》的音乐太美妙了,各种声音会聚在这里:锤子和铁钻的叮当声,巨人沉重的脚步声、伐木人嘹亮的号角声、怪鸟们啾啾的鸣叫声、龙的声音、梦境中的声音、雷电的声音,旋律简单而丰富多彩,任何人都可以享受它们。《指环》虽然是乐剧,但和通常意义的音乐都生长在同一片广阔沃土上……
瓦格纳的音乐色彩绚丽、张扬乖戾、飞扬跋扈,十足的“瓦格纳精神”。听它的人会产生一种巨大的、无法抵制的压迫感,它不容许任何人对它怀疑。就连瓦格纳本人也曾说:这已经达到顶峰了,绝无可能再向前迈一步了,恐怕只有未来的完美艺术世界才能发展它,那就是普遍戏剧。随后,他又说,只有贝多芬那里才有入门钥匙。
一生中,瓦格纳只敬重贝多芬,认为贝多芬才是真正的英雄,是他的指路明灯。从小到大,瓦格纳都以贝多芬为榜样,希望有一天能与贝多芬并肩,希望世人对自己敬仰和称颂。他失望了,他没有达到那样的音乐高度,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正要超过他,这就是意大利的音乐家威尔第。威尔第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意大利歌剧界认为他的地位在瓦格纳之上,这更让自视甚高的瓦格纳怒不可遏,他开始用恶毒的方式攻击威尔第及其作品。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威尔第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对名利看得很淡,对瓦格纳的攻击不予回应,这令瓦格纳更加愤怒,而且还无处发泄。于是,他决心用作品和威尔第一决高低。接着,他开始南下威尼斯找灵感,在那里,他完成了最后一部杰作《帕西发尔》。不久,他就辞世了。
命运和瓦格纳开了一个大玩笑。在瓦格纳死后,他的音乐成就完全被人们承认。他的音乐开始逐渐走向世界各地。
瓦格纳的音乐非常独特,无论由谁演奏,都能听出是他的作品。即使像法国这类带着浓重民族主义情结的国家,在抵触瓦格纳音乐的过程中,也逐渐被他所征服。瓦格纳的音乐始终保持着崭新的面貌,理查德·施特劳斯(在掌握音调方面,施特劳斯比瓦格纳娴熟、汉斯·普菲茨纳、洪佩尔丁克、布鲁克纳、马勒、雷格尔等人,都比不过瓦格纳。瓦格纳曾梦想成为莎士比亚和贝多芬,他确实有些年少轻狂,但他的梦想至少实现了一部分。
瓦格纳乐剧的音乐力量是非常可怕的,这种可怕的力量掩盖了剧本上的粗疏。确实,他的剧本写得并不高明,甚至还会有一些非常糟糕的东西在里面。但是在舞台上,他的音乐冲淡了一切,那音乐仿佛是从天堂传出来的,抑或是从地狱传来的,谁也不能抵挡住其中妖魔化的力量;它令人眩晕,随着剧情的展开,人们会不自觉地躁动不安,仿佛中了邪,几乎完全失去了自我,忍不住想放荡一番,甚至犯罪的欲望蠢蠢欲动。演出结束了,所有人还沉浸在剧情中,当一片火腿,或三明治,或一杯啤酒下肚,这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失态了,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境。
瓦格纳的音乐魔力如此之大,也许撒旦的魔力也不过如此;如果上帝降临,他头上的光辉会令人望而生敬,瓦格纳的音乐也是如此。他与我们交流的方式恐怕只有音乐了,因为他的语言和为人还存在很多有争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