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相会玄女
青冥无奈的轻叹,只是一个手势,那鬼爪便如粉尘般的风化飘散。然而歌罗却又哭着跪倒在他的脚下,扯着他青色的袍子。
“青冥啊……知我如你,难道还不明白,若没有他,我便只会死去,如若你强留我在冥河之中,我便只会如那怨灵一般,天天悲鸣哭泣,你,可愿见那样的我?”
不愿,那样的她会让他心疼,然而他更不愿她死去,并且,他答应过哥哥,会代他保护她,会代他,爱她。
所以他转身,决绝的离开。他甚至不敢回头,怕屈服在她的泪水之中。
第三日,她终于放弃,只邀他来喝酒,她说,那酒是她的泪所酿,让他给它取个名字。
“青。”他说,然后看见她诧异而又困扰的眼神,仿佛指责他对她的执着。所以他又笑着解释,是“清淡”的“清”。他笑,笑的凄凉,她总是这般的决绝,决绝的连一点点牵扯也不给他。
“好,就叫清。清淡的清。”她为他倒上一杯,纤纤玉手轻轻的拈着,递到他嘴边。
他能看到酒中的沉杂,然而,那是她为他亲手倒的酒,即便是穿心的毒药,他也会笑着饮下。
何况,她只是想让他睡着而已,那么便如她所愿,在她紧张的神色下,他一口饮尽。
只是这酒的味道,为何如此之苦?
他佯装倒下,闭着眼,口中的苦涩与心中的纠缠。
跃出冥河不过几刻,歌罗便被天将所抓。只是,即便是冰冷如铁的神兵们,见到美人的眼泪,都是心生怜悯。
然后,歌罗便知道了一切。
穿着青冥为她织就的那一身红色的纱衣,她去天庭找玄女,其实,就在三日前,她方才发现,自己已怀有身孕。如今的她,可以不用浸泡在冥河之中,全靠着腹内那个小小的,留着火翼神血的孩子。
天庭的护卫万千,玄女亦曾下过令,见了歌罗,是可以直接诛之的。
然而。数万把刀刃神器都不舍伤及着个美丽女子分毫。
玄女歆尤见到歌罗这般的走来时,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感慨。如斯女子,留之,是祸。
她的颜,是能灭世的。
歌罗见了玄女,没有人知道她们在大殿之中做了何种交易,只是,歌罗出来后,便消失了踪影。而弑杀魔神之事亦不了了之。
歌罗走了很久很久,很远很远,终于在那年初冬天来到了一片红色的土地。当地人将这儿叫做赤地。也许是她爱极了红色,所以决定安身在此处。
歌罗住的地方,是人烟罕至的一间小屋,然而那小屋的四周却开出了大片大片的花海,引来了一批又一批的青鸟。她总是穿着那身红色的衣衫,在花中漫步,对鸟儿微笑。
一日,大腹便便的她想爬上树去放归一只小小的雏鸟,然而一个失足,却不小心掉了下来。幸好在即将落地之时,闪出了一黑一白的两条身影同时护住了她。
从此之后小屋边便频繁多了两条人影。
黑衣男子面如朗空,笑若朝阳。他说,他是这赤地上夜叉族的君王,他叫颜汐。
白衣书生相貌丑陋,低眉顺目。他说,他是这赤地上罗刹族的君王,他叫木笙。
最后,她嫁给了那个丑陋的书生。
只因为那天接住落下的她时,颜汐问:你还好吧,有没有伤着?而木笙问:孩子还好吧,可别动了胎气。木笙也曾好奇的问过女子,为何会选他,她笑着看他满脸不可抑止的幸喜。说,只因为我知道,你会是个好父亲。
第二年的春天,歌罗生下了罗刹族最为美丽的小公主,众人都很奇怪,不知这公主究竟是从谁的姓。取名凰罗。木笙请了赤地所有的人参加公主的庆生宴,足足庆贺了数月之久。然而,一年后,歌罗死去。
于是,她终于做到了对玄女的承诺。
玄女终究是爱着火翼的吧,她知道,若是当年她亲手杀了自己,火翼必定不会再回到她的身边,所以,她让她走,只是要她承诺,远远的离去,然后悄无声息的死去,为期二年。
为他而死,本就是她的宿命,就像为他而生一样自然,所以她并不彷徨害怕,只是,她需要两年的时间,做一个对她这段短暂生命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当时,歌罗平静的走下天宫,双手无意识的轻轻抚过腹部。
空灵的目光,自远芒的星光中转落,黯然的回头,却见窗下的丑颜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睡去,青冥无奈的笑,想来,这些往事毕竟还是太过久远,凰记忆尚未恢复,现在说这些,只会独惹自己徒增伤感而已。苦涩的笑,心中郁结。原来那么久了自己始终不曾放下过,那些以为淡忘的,都只是一直不敢去回想而已,今日,便似鲜血淋漓了一场。
晚风欲凉,寒天下怎能安睡?青冥脱下袍子裹紧了熟睡中的人儿,轻柔的横抱起身,想将她抱回房内的床榻上安睡,却发现,紧闭的眼皮下眸子微微转动,凰的眼角,竟湿润了一片。
百世铸就的坚强,在这一世中,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这些天,究竟哭了多少回?都已经数不清。
轻轻的将凰放入轻纱帐内,细致的为她捻好被褥,青冥知道自己始终不能弃她与不顾,即便是逆天,他也得保护好她,因为,她是凰。是他最爱的哥哥和自己最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
窗口的纱帘一动,青冥神色一变,起身关严了窗门,缓缓的下楼,他的嘴角扯出了几分笑意。
等候了那么多时日,做了如此多的安排,歆尤,你总算是来了。
夜那么深,风如此之寒,外面的街道之上除了翻飞的纸屑枯叶之外便再无他物。然而青冥打开酒楼的大门,青字招牌下,赫然站着一名妃色衣衫的美丽妇人,那妇人看着青冥微微的笑,那笑,在世人眼中,便仿若佛光般的圣洁。
“歆尤,好久不见。”
“呵……有多久了?大概自她死后,五界之中再也无人见过青冥阎帝的真容了吧,现如今能另阎帝大人以真容现世,以真名相称,又煞费苦心买下了皇城对面的酒楼相侯与我,歆尤还真是受宠若惊呢。”玄女的目光高傲而凛冽,如针如芒的看着青冥,语气是奚落和嘲讽。与她那圣洁美好的容颜产生了强烈的反差出,空气中有一种莫名的诡异。
玄女挑眉冷笑:“怎么,不请我这个昔日的嫂嫂进去叙叙旧情?”
青冥退开身去,手一让,说了声请。
酒楼很大,然而地方越大,越发显得冷清,下两层是吃喝的厅堂,错落放着的皆是一组组红木雕做而成的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樽玉壶,壶边各自扑着几只同色系的杯盏。
“听说你这酒肆在皇城内以奇闻名,无菜无饭,连酒也只卖一种,名为清是么?”玄女走入正堂,随意选了一处桌案坐下,“我自听闻,就心生好奇,今日既然来了,无论如何都该品品看,那“清”的滋味究竟如何,究竟,那会是何种苦法。”她和煦的笑着,拉开了边上的椅子,示意青冥坐下,她的声音温和柔软,仿佛只是单纯的与久别的友人话着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