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百世梦回
青冥顺从的坐在玄女身边，空灵的眸子直直望着她的，脸上是一贯风轻云淡的笑容。
“难怪弟弟在地府总幻化成那般模样，你这一笑，任谁都会将你当个孩子来看。”玄女笑着揭青冥的痛处，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更为祥和。
青冥不以为意，只斜了壶嘴，为玄女满了杯清酒。放于她面前他说，“不是想尝尝她究竟能有多苦么？清酒在此，不妨就请喝喝看。”
玄女低眉看着杯中的琥珀流转，心中冷然，苦？又有谁苦的过她？恨，又有谁恨的过她？歌罗，即便你心中再苦，那也是你自作自受，明明是你强行拆散了我与火翼，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护着你？帮着你？你的苦，尚有火翼呵护，尚有青冥怜惜，然而我呢？任我爱了恨，恨了痛，痛了苦，又能有谁来过问？有能有谁来释怀？玄女举杯一饮而尽，将那诸多苦涩不动声色的如数吞下，狠狠摔落手中杯盏。一反温和慈善的神色，她质问青冥。
“好个青冥阎帝，天赐就你一双灵冥之眼，胜任你为魂冥之首，你练就的那一生本事是否就只为欺我一人？”
青冥别开眼去，而玄女却步步紧逼。
“你知道，你青冥所藏的人，任是天帝也难以轻松的找出。所以万世前，你助火翼将歌罗那贱人藏起，百世前，你又助我儿将本因消散的凰的灵魄转投与人界，现世，你更是为所欲为，想将我儿与那妖女也一同藏起了是吧？”玄女怒喝，眼神狠厉，“别怪我这个做嫂嫂的不曾提醒你，你若再如此一意孤行，我便让你如同你那哥哥一般的落魄，让你的冥界也如当年的魔界一般惨烈。”玄女笑，眼神却又是和缓起来。
“若是你还是不怕，那么。我便让你最爱的哥哥，也如你最爱的女子那般，化为灰烬，永不超生。”
青冥看着玄女，用他那双可以看清一切灵冥虚无的眼睛。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他想，究竟是如何巨大的恨意，能另那个圣洁清雅的女子痴狂如魔？
究竟如何的不甘，让她纠结往事万世之久？
究竟，她是不放过凰，不放过歌罗，不放过哥哥呢？还是不放过，她自己的心。
青冥甚至想，她这般纠结，也许是不甘吧，她不甘心，万世后，最痛苦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万世前，他初见玄女歆尤，清清淡淡的女子穿着妃色的衣裙，牵着孩子站在哥哥的身边，温柔的笑，那时的她，周身散发着慈和的光，圣洁而端庄。她的笑很淡，然而却很幸福。青冥一眼便知，玄女是深爱着哥哥的。
他向她介绍歌罗，她抬眼，满眼的惊艳，而后小心的观察身边夫君的神色，见火翼只是微笑点头，她微微释怀。然而闲话之时火翼的一句羡慕，却让歆尤呼吸顿窒，她一把抢过歌罗怀中的怀洛，紧紧抱着，仿佛怀中的，不仅仅是她的孩子。
那夜，房舍中哄着孩子入睡的妇人，对怀中的孩子说，怀洛啊，长大后，要向你父亲一般，做一个英勇神武的天人。怀中如玉般的小人儿，点头爽然答应。
然而也就在那夜，冥河边的红纱上，一双人影纠缠难分。
同是伤心人，青冥本是同情与歆尤的，然而，她终究选择了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方式去释缓那份伤痛，后来的她，太过赶尽杀绝。为了仇恨，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
青冥叹息。
“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在让往事的仇恨殃及无辜。等怀洛伤势大好后我会让他回到你身边，然而，请你放过凰。”
“你在和我谈条件？”歆尤挑眉。“怀洛的伤我自会想办法，别以为能因此让我放过那贱种。”
青冥微微一笑，拂袖起身便欲上楼，“你也知，论法力我不及你，论武力我不及哥哥，然而，怀洛的心魂之伤，这世上，除了我，便无人能治愈。我的提议，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无所谓，若不答应，凰，我继续藏着便是，你也知，人界是五界中最广阔，亦是最为重要的平衡体系。而冥界与人界关系又最为密切。若你执意屠入地府，收尽冥灵，让人间再无生命出世，直至无灵的话，逆反自然，最后，即便你能逃过天劫的惩处，天界，亦是难以独存吧。”
青冥边说，边上楼去，缓慢而悠然，那话中的字句，玄女想要反驳，却又深知全是事实。
“好。”仿佛下了极痛苦的决定，终于在青冥身影即将消失之时，玄女咬牙答应。
“倘若怀洛有何闪失，我会让她在火翼的面前一点点的泯灭。”
青冥停下脚步，听楼下传来一阵响动，他知道，玄女已经离去，虽然得到了歆尤的承诺，然而他依旧还是无法释然，他知道，如今的玄女已不是往日的歆尤，他只是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拖延到，哥哥从九幽玄冰中出来。
身体是虚无，举手无力，轻盈的仿佛轻轻一动就可随风飘飞，我的眼睛里，如同永远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一般，任何事物都觉的似是而非，脑中也十分恍惚迷惘，忆起什么，思索什么，似乎都很是费力。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熟悉，仿佛是一个半闭着眼的人，无法全部睁开，也无法全闭。
恍惚间我又来到了那片赤色的土地，满眼的红色中有一抹红特别艳丽，那是女孩红色的纱衣，艳丽的红色在花间跳跃，女孩十一二岁的年纪，一张脸明媚的如同朝辉，嬉笑着扯着风筝的线在花间奔跑。
我识得，那是女孩凰罗。
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红影一同跃动，我仿佛离她很近，近到几乎就像在她体内，然而又似乎很远，远的甚至看不清她的颜貌。
阳光很暖，风很和煦，吹打在我身上让我感觉舒适而又疲惫，女孩的身影更加模糊起来，只留下一点红色的光影在不停的跳跃，伴随着的还有银铃一般的笑声。
“公主！别往前跑了……前面是苦崖！”我的身体依旧随着红色的身影跳跃奔跑。然而却依稀看见远处有白色的光影急急的跑来，越跑越近，越跑越近，终于我看请了那是个面貌清秀的小丫鬟。
跃动中，我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的衣衫，白色粗布衣衫的小丫鬟拉住了我的衣袖，因为跑的太急，正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喘气还一边不停的说着话，她说，……公……主……别……别再往前……
我很想伸出手去轻抚她弯着的背，为她顺气，很想告诉她，让她慢慢说别急，然而当小丫鬟抬眼时，我却从她的眸中看见凰盛怒的脸庞。小丫鬟显然也是一惊，慌忙的松开了扯着衣袖的手跪了下去。
“奴婢该死，冒犯了公主，请公主恕罪。只是前面就是苦崖，奴婢太过担心公主的安危，所以才……”
“好了！别再说了！”我突然张口说话，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而且声音也变得稚嫩甜美。只是言语中十分不悦。“我堂堂罗刹族的公主，岂会笨到自己从崖上跳下去？你别跟着我！如若再跟着我的话，我就……我就……以后不给你苏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