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得病以来,不知道母亲到底为我找了多少草药,只知道我的胃成了中草药的集装箱,装着装着就能装订成一本厚实无比的《本草纲目》。
那些年,母亲不是天天费尽心血找草药,就是到寺庙里求神拜佛,祈求佛祖的庇佑.而那些带有花草和树木或清苦、或芳香味的药汤,就像阳春三月明媚的阳光,足够让生命垂危的人感受到一股蓬勃向上的暖意。
也是在那时,我知道了苦菜根、芦花、白花映山红、柳树根、甜钩根等这些平常之物,都有着治病救人的可贵功效。
沉疴病体,早已让我晨昏不辨、记忆残缺、精神萎靡,心灵在惘然和不知所措里游荡.那一碗一碗被母亲熬得乌黑发亮的药汤被端来,我一仰头,一股脑儿地倒入像无底洞的肚子里去……因为我深知母爱会随着药液不分白天黑夜地流淌在血液里,烙在血管上。
其实,那些被说得神乎其神的草药,我并不相信.只是,我明白那些花花绿绿的草或根,是母亲希望我活下去的心。
母爱的无私,足以让母亲随时准备着为女儿付出一切.在一种病急乱投医的情况下,只要有人说他懂得什么草能治我的病,母亲就会去求人.平时,助人为乐的母亲只要知道谁的病需要她知道的草药,总是第一时间采好送上门去.而一些人并不像她那么善良,当她的女儿生病了,许多草药是要用钱去买的,一剂,少则十几二十元,多则上百元,这在我看来总有点乘人之危的意思。
不管药能不能治病,母亲总是傻到很乐意掏钱的地步.大约她是抱着花钱消灾的思想去买的吧!
母亲勤劳,动作利索,从不偷懒,大家都爱找她.我深知母亲挣钱辛苦,在物价高涨的今天,她去给人做工,一天十几个小时下来,也只挣那么二十几块钱.我生病那会儿,母亲干上一天,也就十元.如此辛苦挣来的钱,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如此大方地为我掏钱买药,她不心疼我心疼。
我劝她,少花点冤枉钱吧.她总说,钱挣来就是在世上用的,又带不走.母亲很轻的声音里有一丝无奈和对无情命运的担忧,但在病中的我听来是那样有分量,那是一种抗拒不幸命运的铿锵之韵.母亲的付出,让我觉得不活下去就对不起她老人家。
还有母亲找药时的艰辛,也让我心生惭愧.当然,我是从她不经意的言语中知道药难找的.有一种草药细如发丝的根须不多,主茎还没有火柴梗粗,茎有一丁点儿微微的红,所以叫作红根子.这草不容易找,因为它总是像喜欢独居的人那样,东一株,西一棵的,有时走上几里也不一定能遇上一株,更可恶的是要半斤以上塞到鸡肚子里去炖才有效.这是教她的人要求的。
可为了给我治病,母亲并没有被这些困难吓倒.采药时,她总是天一亮就动身到山野里去,往往要到天快黑了才回来。
“母亲,这么难找,别找了吧!不一定有用的.”可母亲不听,坚信是药就有用。
有时我想,我之所以现在还好好地活着,是因为母亲的爱.是母爱让我有了一定要活下去的勇气与理由。
所以,我说最温柔、最有效的药是母爱,她能把儿女心中最干燥、荒凉的土地滋润,并让其生长出最锦绣的年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