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地产生了这种感觉——已有点不耐烦了。他的同伴和他一样,也快耐不住性子了。
牛博士终于走了进来,他说很抱歉让他们久等了,他得批准一项有关于储气罐的计划,还得修复一些仪器。但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管道铺好了,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用上电。两位要人现在甚至可以看到实验室里的最后一截管道。
然后,博士间他有何荣幸值得两位上门拜访。
“我们只是来看看你,博士,没别的意思,”范·特里卡西解释道,“好久不见。我们出来得不多,我们总是小心又小心。看到人们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和谐,我非常高兴。”
尼克洛斯望着特里卡西。他从没见过特里卡西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至少,他不是不紧不慢地说,而是一句接一句,中间没有停顿。他看得出来,范·特里卡西正在那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呢,而平常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尼克洛斯也萌发出一种想开口的冲动。
牛博士狡黠地盯着镇长。
范·特里卡西直到舒服地躺进一把宽松的扶手椅里才住嘴。这时他站起身来。
今天是怎么啦?一种莫名的兴奋紧紧攫住了他。他虽然还没手舞足蹈,但已露出了苗头。顾问呢,双腿擦来擦去,呼吸时而平静,时而急促。他表情越来越激动,如果“需要”的话,他“决定”不惜一切去助他的上级兼忠实的朋友——镇长先生以一臂之力。
范·特里卡西起身走了几步,然后又走回来,在博士跟前站定。
“你说,”他加重语气,“要几个月才能完工?”
“三四个月,镇长先生。”牛博士回答。
“三四个月——这么久!”范·特里卡西叫道。
“对,太久了!”尼克洛斯跟着叫道,也站了起来。
“完成这项工程,非要这么长时间不可。”牛博士的话中充满火药味,“我们万不得已才选了些基康东人来于这活,但他们干得太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镇长将这话当作是对他的人身攻击。
“他们确实干得慢,镇长先生。”博士寸步不让,“干起活来,10个基康东人还抵不上一个法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不过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佛兰芒人!”
“普通的佛兰芒人!”顾问惊叫,捏紧拳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我没别的意思呀!”牛博士冲他一笑。
“你给我听好了,博士,”镇长在房里踱来踱去,“我讨厌这些含沙射影的词儿!基康东工人的办事效率绝不会亚于其他任何城市的工人,这点你必须弄明白!
我们难道还用得着去巴黎或伦敦找什么人来模仿吗?至于你的工程,我希望你加快点!街道被挖开了,用来搁置你们的地下线管。它阻碍了交通,连贸易都受到了影响。作为一镇之长,我不希望招致非议,尽管有些非议并不是空穴来风。”
尊贵的镇长!他提到贸易,提到交通,奇怪的是这些素日与他格格不入的言辞竟然没将他的嘴烧个窟窿!他的脑瓜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而且,”尼克洛斯补充,“小镇再也等不下去了。”
“可是,”博士插话,‘小镇900年来一直没有电——”
“所以现在更需要它!”镇长强调,“时代是变化的,我们会跟着变。世界在前进,我们又怎么能原地不动!跟你们一个月内装上电,否则你们就得按天为延期赔一大笔款项。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如果有人打起架来,怎么办?”
“就是就是。”尼克洛斯打断他的朋友,“博士,警察的最高长官——警官帕索夫已向我们报告过了,昨晚在你的绘图室里发生了一场争论,并说那是场有关政治的争论,有这回事吗?”
“是有这么回事,镇长先生。”牛博士答道,拼命压制自己想惬意地舒口气的欲望。
“那么,多米尼克·屈斯托和安德烈·舒托之间确实发生了一场争论啰?”
“是的,顾问,但他们没说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说什么大不了的事!”镇长抗议,“当一个人警告别人说话留神时,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石头人吗,博士?难道你不知道,在基康东,区区这几句话就足以产生非常非常严重的后果?博士,不管你,还是任何别的人敢这么放肆地对我说这些 “或者是对我说。”尼克洛斯又插一句。
这两位权势显赫的人讲话时不无恫吓的意味。他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气势汹汹地站在牛博士面前。一个手势,甚至根本用不着手势,只需牛博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反对的意思,他们就会冲上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但博士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不管怎么说,博士,”镇长咄咄逼人,“我给你提个醒,你房子里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得负全部责任!我会确保小镇平安无事,我不希望它有什么风吹草动。
昨晚的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否则我就只好例行公事了,先生!听到没有?
回答我!”
镇长异乎寻常地激动,嗓音提高了8度。尊贵的范·特里卡西,他在发脾气呢,声音大得外面都能听到。后来他已完全不能自已,但当他注意到牛博士对他的挑衅不理不睬时,他只有悻悻地说了句:“咱们走,尼克洛斯!”
随后,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房子似乎都震动了一下,镇长与他的朋友扬长而去。
走出大门20步时,两位要人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不再发热了。他们放慢脚步,不再那样行色匆匆,脸上的红潮也逐渐褪去,不似先前满面通红。
第六章 弗朗茨·尼克洛斯与苏泽·范·特里卡西着眼将来,定下计划 读者都知道,镇长有个叫苏泽的女儿,但读者做梦也料不到,顾问尼克洛斯有个儿子,叫弗朗茨。就算读者猜到了这一点,他们也绝对猜不出,弗朗茨与苏泽已定终身。附带说一句,这两个年轻人简直就是大生一对儿,他们深爱着对方,就像基康东的其他热恋中的情人一样。
别以为在这块独特的土地上,年轻人都心如止水,他们只是心里很少泛起波澜。
这儿与别处一样,也有男婚女嫁,但有关人士对此类事情不慌不忙。订f婚的双方在真正结为夫妇之前希望能彼此深入了解一下,而这种了解往往费时良久,少说也得花上十年八载,好比上次大学。如果谁能提前“毕业”,那可真是奇迹!
是的,10年!求婚期要拖10年!与终生结合在一起的时间相比,10年是不是太长了点?一个人花上10年,会成为一位工程师或物理学家,会成为一名推销员或专业律师。那么,学会如何成为一位好丈夫用得着10年吗?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基康东人认为,不论是出于理智还是出于感情,他们的婚期就得拉这么长。在其他活跃而“前卫”的城市里,婚姻大事常常几个月内就可以一蹴而就,我们唯有耸耸肩,还是赶快将子女送到基康东的学校里去“受受教育”吧!
半个世纪来,基康东仅有一桩婚事是只经历了两年的定婚期就定下来的,其结果呢?糟透了!
弗朗茨·尼克洛斯虽然深爱苏泽·范·特里卡西,但他爱得并不张扬,他爱得很深沉,因为要把他心爱的姑娘娶回家门,他得等10年。弗朗茨每周按约定时间接苏泽出来一次,两人消祥在瓦赫河边。他总记得带上他的钓具,而苏泽也不会忘记带上她的十字布,十字布上的花儿是她那双美丽修长的手绣出来的,但绣得很不如人意。
弗朗茨22岁,瘦削的脸隐隐泛出粉红。他皮肤细腻,讲话细声细气。
而苏泽则白里透红,金发碧眼。她才17岁,对钓鱼有着浓厚的兴趣。和鱼斗智斗力是种很奇特的消遣活动,但弗朗茨偏偏喜欢这样。这种消遣正合他的胃口。他耐心极了,醉心地、出神地望着软木浮标在水面一起一伏。他知道该怎样静候战机。
坐上六个小时后,鱼会动恻隐之心,主动上钩,他于是乐不可支——但他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天这对情人——或者说——这两个定了婚的人——坐在碧绿的河岸上,清澈的瓦赫河水在他们脚下们泊地流淌。苏泽娴静地拿起针,在她的十字布上又开始了刺绣,弗朗茨则下意识地左右挥动他的钓鱼线,继而任线顺流漂浮。鱼在水中作弄出变幻莫测的涟漪,一个接一个地在软木浮标周围形成一圈圈水纹,而鱼钩则垂在水底,纹丝不动。
弗朗茨间或说上一句,头也不抬: “鱼上钩了,苏泽。”
“是真的吗,弗朗茨?”苏泽停下手中的活儿答道,眼睛热切地瞟向钓鱼线。
“嗯——没有,”弗朗茨又道,“我只是感觉到它在动,我判断错了。”
“鱼是上钩了,弗朗茨,”苏泽给他打气,声音清脆悦耳,“记住,在适当的时候收线,你总是收得太迟,所以鱼就趁机溜走了。”
“你愿意替我收线吗,苏泽?”
“那还用说吗,弗朗茨。”
“那把你那块布递给我。我们来瞧瞧,我到底是擅长于做针线活呢,还是擅长于摆弄钓鱼线。”
女孩的手抖抖索索地抓起钓鱼竿,她的情人则有板有眼地做起针线活来。几个钟头来,他们互相说着些体贴的话儿,心也随着浮浮沉沉的软木浮标七上八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