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不好意思,要你睡沙发。”章绿衣向浴室走去,虽然入住的是星级酒店,但卧室只有一间,所以他只能睡在外面的沙发上了,“对了,你这么早起来,饿了吧。我先打电话叫早餐吧。”
秦悦放下手上的书:“我来叫吧。你想吃什么?”
章绿衣呆了一呆,随即一笑:“你的英语水平还真是突飞猛进,交流方面也是,真不敢相信你会主动打电话。好吧,我要一份鸡蛋火腿三明治加红茶。”
说完,她已继续向浴室走去,然而心中却不期然地想到:这次,好象也是那块木头第一次主动要求为自己服务吧?换句话说,即使是块木头,假以时日也会成为一个好男人?
到那时,恐怕他会比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还要抢手吧?
温热的水流遍全身,章绿衣在放松的同时,却又情不自回想起这一个多月的经历。越是回想,越是确定,她终于在心中承认,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当他在T台上紧抱住自己的时候,她心中忽然有无法言喻的喜悦。但对于他来说,自己可能就是恩人加雇主那么简单吧?
以章绿衣的性格,不可能就这么算数。她才不相信,自己的魅力竟然会对付不了那块木头。知道他的心上人是吴渔的时候,她还曾有些犹豫,再怎么说,她也不会与最好的朋友争男人。但既然吴渔的心已另有所属,如果自己没有任何行动,就这么放过他,那未免也太懦弱了。
吃着秦悦打电话叫来的早餐,章绿衣漫不经心地开口:“快点吃,等下我要出去。”
秦悦刚端起茶杯,闻言忘了去喝,呆呆地问:“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还要出去?”
“笑话,我总不能为了一个神经病就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一整天吧。”章绿衣笑吟吟地看他一眼,咬了一口三明治,“好不容易有两天假期,而且又来到了纽约,怎么可能不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参观呢?我的行程表可都排满了,先参观几个博物馆,再去中央公园喝咖啡,最后肯定要去百老汇看戏。不早点出门的话,恐怕会来不及呢。”
秦悦望着她,微微皱了皱眉:“那个杀手应该还在纽约,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章绿衣把最后一点三明治塞进嘴里,喝了口红茶,含糊不清地开口:“我现在就进去换衣服,十分钟后出发。”看见他还想说话,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在我面前,不许说no。”
十足的霸气,不,是霸道。但是秦悦却没有办法反驳,只有认命地叹了口气,也匆匆将三明治塞进嘴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刚穿上外套,章绿衣已经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十分钟前还透着慵懒、随性的她,已经重又变得光彩夺目,看见秦悦在望着自己,她带着几分炫耀地开口:“我看起来怎么样?”
……很美。但是,会不会太显眼了点?秦悦首先想到的是她的安全,于是将赞美的话咽了回去:“这样,别人会认出你的……”
“我还没有那么有名呢。”章绿衣笑笑,毕竟在好莱坞拍的第一部电影刚刚杀青,还没有上映,不过,她瞬间就明白了他在担心些什么,于是从包中取出一副太阳镜戴上,“这样就行了吧?”
秦悦无奈地点了点头,章绿衣已经自然而然地挽起了他的胳膊:“那么,就开始我们今天的艺术之旅吧。大都会,我们来了!”
秦悦没有挣脱,换作以前,他绝不会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反应。但是现在,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霸道,习惯了被她这样紧紧挽住,习惯了让她安排自己的一切。
说起来,今天的行程,还真像是人们所说的那种约会吧?
* * *
难以置信!太美妙了。
虽然时间有限,唯一的导游又是那个向来率性而为、没有计划、像精灵一样满场飘来飘去的章绿衣,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还是让秦悦深受震撼。他目不暇接,每一件展品都引起他的好奇,每一个展厅都令他不舍离去。
埃及、巴比伦、亚述、远东和近东、希腊和罗马、欧洲、非洲、美洲前哥伦布时期、新几内亚……很多从未听说过的国名、地名和朝代,各种风格迥异的艺术品,建筑、雕塑、绘画、素描、版画、照片、玻璃器皿、陶瓷器、纺织品、金属制品、家具、古代房屋、武器、盔甲、乐器……似乎可以从中看到人类历史的演变,不仅仅是以前他所知道的大宋或大理或吐蕃那么简单,而是更广袤的地域,全人类的历史和文明。
如果段明风来到这里,他一定会更加着迷的。出身皇族的段明风对古玩珍品一向很有兴趣,而自己则是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最让人震惊的是,博物馆里竟然有座展厅展出了一整座古墓,当人们走进去的时候,可以通过巨型玻璃罩看见它,而据章绿衣说,那古墓来自两千四百多年前的埃及。竟然能够将这么古老的东西完整地移到这里,真是难以想象。
“是不是很棒?”章绿衣也兴奋得不得了,如果不是正走在大街上,恐怕她真会手舞足蹈起来,“这个地方真是再来几次也不会厌,只可惜时间太少了。前面就是中央公园,我们去休息一会吧。”
照旧是不由分说地挽起了秦悦的胳膊,拉着他向自己决定的目的地走去。因为是工作日,公园里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路过卖食品的小摊,章绿衣还停下买了两份热狗和可乐,完全是一副郊游的模样。
在湖泊与林荫间的喷泉广场坐下,章绿衣悠闲地看着成群的天鹅在水池中悠游,随手将吃的递了一份给秦悦:“你还没吃过街头小吃吧,今天就请你尝尝地道的纽约小吃。”
这么宁静悠闲的时光,秦悦以前还从未经历过。他默默地接过食物,咬了一口,冷不防被夹在中间的番茄酱溅了一脸,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身边的章绿衣却哈哈地笑出声来:“脸转过来,我帮你擦。”
秦悦茫然地向她望去,只见她忍着笑抽出一张餐巾纸,凑上前来,轻轻将自己脸上的酱汁擦去,他却注意到她的脸上也粘着几点酱汁和面包的碎屑,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你脸上也有。”
“在哪里?在哪里?快帮我擦掉。”章绿衣昂起脸来,望着他道。
“……”片刻的惊愕之后,秦悦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已不受大脑控制地落在了她的面颊之上,轻轻擦去食物碎屑的同时,指尖似乎仍留恋着她肌肤的温度,而迟迟不肯离去。
章绿衣的心中也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滋生蔓延。见鬼!这可是难得的假日,身处的又是最适合谈情说爱的天鹅池畔,特别眼前人还格外秀色可餐,如果不发生点什么,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虽然也觉得自己在这个呆子意志薄弱不留神的时候下手有点可耻,章绿衣还是微笑着露出了大灰狼的獠牙,而那只天真的猎物,则正不知所措地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越凑越近。
“Excuse me,这位小姐和先生。”近在咫尺的一个声音让章绿衣和秦悦都吓了一跳,同时转过脸去,只见面前已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有什么事吗?”眼角余光瞥到秦悦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安全距离,章绿衣感到几分惋惜,这家伙恢复理智了,也就是说,又变成只会说男女授受不亲的木头人了。
那年轻人羞涩地笑了笑:“我是美院的学生,刚才在对面写生。因为觉得两位跟这里的风景很相配,所以将你们也画了进去。如果不介意的话,这幅画就送给你们吧。”
章绿衣接过素描纸,果然,自己和秦悦成为了画中的主角,年轻人捕捉到的正是自己和秦悦互相为对方擦拭脸上食物碎屑的那一幕,秦悦脸上那又是错愕又是迷惘的神态画得极为传神,她不禁笑了起来,于是望向面前的年轻人:“画得很棒,谢谢你。”
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祝你们幸福,再见。”
他一定是把自己和秦悦当成情侣了吧?章绿衣摇了摇头,将画递给秦悦:“先帮我收起来吧,还真是预料之外的礼物呢。”
秦悦的目光落在了画上,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她的笑容,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条勾勒,却栩栩如生,令他的心再次微起波澜。刚才若没有那年轻人的打扰,会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吗?
他向章绿衣望去,她却已神情自若地吃起东西来,同时向他瞥了一眼:“快点吃,等下还要去百老汇看戏呢。”
只要跟她在一起,总会有数不尽的新鲜玩意在等待着自己。而秦悦惊奇地发现,自己已喜欢上了这样出奇不意的生活。
* * *
时装秀的第二站是巴黎。表演如同在纽约一样很成功,而章绿衣的那名疯狂影迷也没有露面,于是趁着两场秀的间隙,她一如既往地要求秦悦陪她去参观巴黎。
秦悦拿她没有办法。虽然经纪人曾经私下告诫过他,因为连续在纽约和巴黎的两场秀都很成功,如今章绿衣和自己都已有了一定的媒体关注度,如果不谨慎从事,很容易成为媒体的焦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自己虽然无所谓,因为本来这份模特的工作就是暂时的,但若是影响到了她的前途,那可就糟了。
但以章绿衣的个性,自己根本劝服不了她,只盼她能懂得收敛一些,别引起记者的注意才好。
这次章绿衣的计划是卢浮宫,接着在塞纳河畔喝咖啡,最后参观巴黎圣母院。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前两项行程耗去了太多的时间,最后赶去圣母院的时候就只好一路狂奔。
这还不是最糟。最糟的是刚刚可以望见圣母院那巍峨的钟楼时,跑在前面的章绿衣一时激动脚下一滑,扭伤了脚踝。即使如此,她却还是勉强站起来,继续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走了不过两步,剧烈的疼痛使得她不得不停下。秦悦俯身观察她的伤处,已经肿起了好大一块,他只是轻轻一碰,她就疼得直叫他住手,于是他摇了摇头:“你不能再走了,我带你去找医生。”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去圣母院。”章绿衣嘟起了嘴,任性地开口。
秦悦清楚,不达目的死不罢休正是眼前这女子的性格,但是总该适可而止。他左顾右盼,想找一辆出租车回酒店。
章绿衣见他竟然敢违背自己的意思,大为恼火,用力一扯他的领带:“我说了要去圣母院,听见没有?”
秦悦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她:“可是你受伤了。”
“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反正我非去不可。明明就在眼前了,现在想让我回头,不可能!”章大小姐任性起来,绝对不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差。
“为什么?”秦悦难以理解,她的这种执着究竟由何而来?
章绿衣的双眸如同最美丽的宝石,焕发出难以形容的神采:“朝圣。如果你没有听说雨果笔下的爱情故事,如果你不曾为那对男女落过泪,那么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他的确不明白。秦悦怔怔地望着她,她眸中的坚定让他无计可施,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故事,才让她如此顽固。默然在心中长叹了口气,他做出了让自己也感到吃惊的举动:将她横抱了起来,然后快步向前方的圣母院奔去。
虽然微有些吃惊,但章绿衣美丽的黑眸中却还是情不自现出了些许笑意,同时又有些感伤。吴渔为什么会放弃这么一个可爱的家伙?难道她就不曾发现在他冷峻木讷外表之下的,那颗火热温柔的心?
“也许,你注定是我的卡席莫多吧……”她低声呢喃,耳目灵敏的秦悦却还是听见了,于是追问:“什么?”
章绿衣微微一笑:“没什么。看,我们要上到第三层,从钟楼上俯瞰这美丽的巴黎。”
还真会指使人。但是秦悦并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