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明海出得房子来,被清凉的夜风一吹,顿觉神清气爽,刚才还昏沉沉的脑袋,顿时精神百倍。他双手抹了一把脸,赶紧走了几步。
张妈原站在院中的花架下,看见李明海走出来,便问道:“你要我做什么,这么急?”
李明海只是笑笑,道:“你且跟我来!”说着,脚步不停留,只顾着走。
张妈便跟着,笑道:“少爷,你先说个清楚。如果老身帮不上什么忙,也好少爷另找能人。”
李明海便停下脚步,想了想,着实想不出什么着急的事情要她做,刚才不过是应急之计,如果此时随便打发她回去,素芬必定会问她,那时必定又会引发一场误会。我这件事都没有理出什么头绪,哪里还经得起其他事情的闹腾?他越是这么想就越焦急,越焦急就越烦躁。他抬头看见张妈还在等着他回答,顿时老大不快,骂道:“你这婆子,怎么这么唠叨!我有什么事,到时自然会告诉你!你这无止歇地逼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张妈被骂得哑口无言。
李明海看她不说话,气也无从生起,只得道:“你跟来吧。”说着不等张妈回应,便自个儿在前面只顾走。一边走一边想:“我该给她派些什么事情呢?这事情分明要挺着急的!但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着急的事!如果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素芬问起,就分明知道我在找借口摆脱她。真是左右为难。”
“三少爷,你要去哪里?”张妈突然问道。
李明海想也没想,答道:“当然是回屋睡觉,这还用问!”
“可是,这条路不是通向少爷房间的路。”
李明海抬头一看,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原来自己只顾着想心事,双脚信步而走,在该转弯的地方没有转弯,在不该转弯的地方偏偏转了弯,这么拐来拐去,走了一条南辕北辙的路,房子本来在前面的,结果走到了后面?但是,李明海不愿意在张妈面前承认自己失神,便正色道:“我不是要找你帮忙?不来这里,我怎么好找你帮忙?”
张妈看这里僻静无人,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着实不知道李明海要到这个地方要她帮助什么。如果自己是妙龄少女,说不定三少爷带自己到这里来,要起非分之想,但是,如今自己五十多了,满脸的皱纹,半头的白发,估计也不会引起公子爷们一丝一毫的兴趣。当下真是疑惑不已。
李明海突然笑道:“张妈,你有没有看过《牡丹亭》?”
张妈道:“是不是一个小姐儿病死了又复活的?”
李明海笑道:“正是。”
“这个戏在我们家也演过。我曾因为服侍大奶奶,也在一边瞅了几眼,只觉得那戏子的嗓门子真高,但是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
李明海道:“你是没读过书,也没有看过它的本子,所以不知道她唱的妙处。然而我更喜欢它题词的一句话:如杜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这是什么意……”张妈随口问来,突然觉得这句话满口都是“情”啊“情”的,自己一个老妈子,向一个少年公子问这话,实在不该,于是赶紧住口不说。
李明海见她突然住口,知道她的意思,笑道:“这是戏中一句话,也是那戏的一个纲目,懂得这句话,方说得上懂得这个戏。你要知道这话的意思,也不必问我,我推荐你问一个人去。此人对《牡丹亭》极为娴熟,你若问她,她可以每句唱词给你重唱一遍呢?”
张妈笑道:“我不搭理那些戏子去。”
李明海道:“她哪里是戏子?她是一个小姐。跟我有一面之缘,说了几句话,算个相识。当时,我看见她手腕有一个银链子,做工非常精致,就多夸了几句。谁知,她却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非常喜欢。而她又跟一般的女子不同,是个极为豪爽的,当下便解了下来,作为一个见面礼送给我。我们都认为这只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谁知,竟然引起大家的误会,大惊小怪,以讹传讹,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外面的传闻是什么,但是,终究是不好的了。我自己背些污名是不要紧的,但是,人家黄花闺女,却难以承受这等不清不白。所以,为了保护人家姑娘的名誉起见,我也不能再拥有这链子了。张妈,我找你到这里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们家里人,你也知道的,都是一帮讨厌的嚼舌婆。如果知道我将人家好心送的链子送回去,岂不是更让他们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本来想保护人家姑娘名誉的想法,就会完全变得南辕北辙。我知道张妈历来是一个可靠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是极为忠诚的。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我将此手链还给那女子。既然从此不打算来往了,留着人家的东西,毕竟不好,送回去,也算了了一笔公账!”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条链子放到她手上,然后便将通泰布庄的地址告诉她,叫她现在就到那里去,免得白天引人注意。
张妈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隐隐约约似乎也觉得这是一件挺要紧的非在晚上做不可的事。难得李明海如此信任她,恰好她也没有什么事,而那通泰布庄也不算很远,走一趟也无妨。于是,便答应下来。
看着张妈走去,李明海笑道:“这婆子回去必定会告诉素芬,这样一来,不由得素芬不相信我。霏霏看到我退回她的东西,虽然很疑惑,但是,她是熟悉《牡丹亭》的,张妈去问她‘一往情深’这句话的意思,她也必会体谅我并非负她,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等过几天,风头一过去,我再向她解释便罢。”念及自己竟然可以轻易地将这个几乎无法解决的问题巧妙地化解,心中就忍不住十分欢喜。
话说郑霏霏上午略微看了一下《牡丹亭》,被李明海来一搅浑,没了这个心思,忽然想起有一些账目还没有整理,于是便计算了一个下午。等她把账目整理清楚的时候,才发现布庄的一些问题,就是跟某个地方的蚕丝买卖竟然比上个月少了许多,另外又有一些亏损。生意衰落的,需要多去沟通,看看什么问题;出现亏损的,需要查询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但是,这些都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整理清楚的,需要等父亲郑言举回来,跟他商量。这时,忽然记起李明海上次说到他认识的某个县镇,卖的蚕丝比别处便宜,如今有了李明海照顾之后,布庄的买卖越发的繁盛,正需要多进一些蚕丝进来。她想李明海今天临走的时候,说明天会来看她,那么,明天的时候再问他那个县镇的事情就好了。
这时,忽然听说有一个婆子来找她。她甚是疑惑,不知道这婆子是哪个。等张妈进来的时候,她一看,竟然是完全陌生的。她给张妈让了座,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张妈笑道:“姑娘不必麻烦。我是受人所托,交还一样东西给你,给完就走。”
郑霏霏奇道:“什么人要将什么东西交还给我?”
张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链子,放在郑霏霏面前,笑道:“就是这个东西。”
郑霏霏记得这手链,是当时自己送给李明海的,可以说是一个定情之物,自己也有一串,如今他叫人交还,到底是什么意思,顿时心里噗噗地急跳。
张妈看郑霏霏不来接,便向前伸了伸,道:“姑娘,先拿着!”
郑霏霏无奈,只得默默接过手链,接触到那金属的冰冷,心里骤然也是一阵冰凉。她将手链捧在手中,问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张妈笑道:“郑姑娘不必误会。我家少爷完全是为了姑娘好。你们本来是正常的朋友,这是确切无疑的……”
郑霏霏急道:“正常的朋友?这是李明海亲口说的?”
“正是。你们的关系老身也能理解。但是,难保外面的无事生非之徒知道之后不来嚼舌。我们少爷为了姑娘的名誉起见,所以,就悄悄地吩咐老身来将这手链交还姑娘。”
郑霏霏听罢,犹如五雷轰顶,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张妈看她两眼发直,不说话,不知道她怎么了,嘴里有些话,也不敢再往下说。
半晌,郑霏霏回过神来,觉得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说不出的难受,但是,看到张妈在看着自己,便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笑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张妈看她似乎没事,于是又如实往下说:“我们少爷说了,既然从此不打算再见面,就把姑娘的东西还给姑娘,也算了一件公案。”
“还有什么?”
“也没有其他了。”
“没有了?”
“没有了!”
但是,郑霏霏万万不会相信的,她接着问:“你们家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张妈略略想了想,道:“我们家今天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华山的罗太太来了一趟。今晚,我们少爷跟大奶奶聊了一会天……”
郑霏霏听罢,点头道:“是了,是了……”
张妈不知道她这个“是了”到底是什么意思,看她似乎伤心欲绝的样子,也感到颇为奇怪,但是,今天到此的任务也算结束了,于是告辞出来。至于李明海叫她问郑霏霏“一往情深”这件事,却是忘得干干净净。
而郑霏霏也没有注意到张妈的告辞,只是呆呆地看着这手链,仿佛掉了魂一般,喃喃道:“为什么?你如果不要我,为什么白天不说,到了晚上却叫一个婆子将手链还给我?如果你要还给我,难道你就不能亲手交到我手上?难道你想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忽而又想,今天白天的时候还是非常好,怎么到了晚上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可能的!李明海一定有什么苦衷,或者,就是那婆子根本就没有将李明海的意思传达清楚。这样一想,郑霏霏的精神又有一些振奋,想道:“我现在就到他家去问问他,看他是什么意思?”
这么想着,也不作什么收拾,就心急火燎地赶往李府,只见那李府果然是高门大宅,即使到了这么晚时候,还是灯火洞亮。门口或站,或靠,或坐这几个小厮,此时正在那里百无聊赖地说着话。
郑霏霏走上前,施了礼,问道:“在下有一件急事想要求见你们的三少爷,麻烦大哥给通报一声。”
那些小厮笑道:“我们三少爷已经出去了,不在家了,你明天再来吧。”
郑霏霏担心这是他们的推脱之词,于是道:“在下真的有急事!”
小厮道:“你有天大的急事也没用,我们三少爷真的不在家!”
郑霏霏道:“那……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厮摆手道:“我们也不知道。”
郑霏霏听罢,虽是满心狐疑,但是,也知道在小厮口中不可能问出些什么,于是,只得退了下来,默默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泪水就掉了下来。“他真的不在家么?还是他其实在家的,只是不愿意再见到我。刚才那张妈到我家来,说李明海再也不想跟我来往。他又预先知道我会来找他,所以他事先交代了小厮,看见我就说自己不在家……”她这么胡思乱想着,心里就越发悲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怎么也停不住。一时,她觉得世上男子都是靠不住的,白天还跟你情意绵绵,无话不说,到了晚上,却突然翻脸不认人,将别人甩开。
但是,过了一会,她又想李明海不至于如此负心。也许他真的出去。自己却是这么怪他,也是不对。他不是说明天会来找自己么?那么,明天自己就在家里等他好了。如果他来,就说明这一切都是误会。如果不来……
却说李明海认为自己想了一个四两拨千斤式的妙计,左想右想都觉得是万无一失的,刚才的压抑沉闷情绪一扫而空,犹如一个负重而疲惫不堪的人,卸下了重负,高兴了起来。他欢快地回到房间,本来想打算好好地睡一觉,但是,到了房子躺下,睁了半天眼睛,清炯炯的,比鬼还清醒,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将手枕在脑后,想道:“我这半天也睡不着觉,也怪难受的。干脆起来找些什么事情做好了。”想着,便坐了起来,叫道:“震寰,翔宇,绝响,你们快进来!”
那三个仆人听叫,不知道他有什么吩咐,都赶紧推门进来,站在门边,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李明海看他们一个个神情恭谨,小心翼翼的样子,知道是刚才自己生气把他都吓着了,一时心里倒有些愧疚,笑道:“你们不必如此。刚才原是我错了。”
他们三人抬头看着李明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今天晚上,李明海的态度可是变了几遍的,先是破口大骂,然后是哈哈大笑,现在是和蔼可亲,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应该有的表现。
李明海看见他们依旧站在那里,神情并不曾缓和下来,倒有些尴尬,于是稍微解释道:“我今天遇到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心里烦乱不堪,那时就想自己安静一会,而你们却是一直喋喋地问个不停,我自己生气了。不过,现在没事了。那件棘手的事情已经被我漂亮的解决掉了。我现在心情大好,不会再对你们无礼的了。”
那三人听说,才放心下来,笑道:“少爷,这不能怪我们,你今天下午的变化实在太快,我们一时接受不了……”
李明海早已将他们请进来,摆下桌子,道:“我躺了半天,非常无趣。总想找些什么事情来消遣消遣。于是,我想到我们是四个人,不如打牌好了。”他说着,便翻了一下一边的柜子,没找到什么东西,又翻了一下抽屉,奇异道:“怎么没有呢?”又趴在地上,瞅了几眼床底,站起来,摸着脑门儿,想了半天,道:“怎么就没有了呢!我明明记得……”说不了,又跑去翻柜子,将各种书、纸、布团、小玩偶……扔了一地,依然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
震寰问道:“少爷,你找什么?”李明海只顾找他的,一时没注意到,震寰又问了一遍。
李明海看着他,道:“找牌啊!我们打牌,当然找牌了!咦,上次用完,我明明记得放在这柜子里,怎么没有了?”
绝响笑道:“半个月前,大奶奶到这里来,你不是跟她说你有一副很精美的牌,然后大奶奶就借走了么?”
李明海一拍脑门,想了起来,叫道:“啊?我怎么忘了?找了这半天!你们看我找,怎么也不提醒我?”
“我们一直在问,只是少爷一直顾着翻找,也不曾搭理我们。”
李明海在床边坐了下来,犯难道:“如果在大奶奶那里,这不好办啊!”
翔宇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料想大奶奶现在也没有睡下。派一个人到她家里取来就行了。”
震寰道:“我去吧。”说着,就往外走。
李明海连忙叫住他,道:“既然是在大奶奶那里,我们就不要去叨扰她了。”抬头看见大家颇为疑惑的表情,便笑道:“大奶奶今天心情不太好。我刚才就是从大奶奶那里回来的。”
这么一说,大家刚刚燃起的热情,一下子被扑灭了,脸色颇为失望。李明海心里也甚是不好意思,心想该用什么东西来代替一下牌,突然一拍大腿,大叫起来,笑道:“我怎么忘了他家里也有一副牌呢?虽然不如我的牌那么精美,但是,也凑合了。”于是吩咐道:“你去刘向金家去取一副牌来。”那三人神色一扬,笑道:“好的!”说着便走。李明海笑道:“取一副牌,你们不用三个人都去吧?”那三人笑了笑,留下了震寰与绝响。
李明海坐在房中和那二人说着话,不过时,忽听得外面有人大喊“三少爷”,听声音却是刘向金的。李明海笑道:“取一副牌,竟然连主人都带来了!”说着便起身去迎接。看到了刘向金快步走来,笑道:“可惜我们的脚数已经够了!”那刘向金倒是一愣,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脚数已经够了?”李明海笑道:“别装了!我们从你那里借牌,当然是说打牌的脚数了。”抬头一看,不见翔宇,便问道:“翔宇怎么不在你身后?”
刘向金听说,明白过来,笑道:“我并不是从家里来的,我也不知道你要向我借牌。我到这里,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李明海这时明白自己刚才误会了他,有些尴尬,笑道:“有什么事?”刘向金笑道:“当然是好事。今天我们几个去了白马寺,玩了一天,觉得很有兴致,于是,晚上也准备聚一聚,还特地邀请几个神秘嘉宾。我知道这件事,自然不能够没有少爷,所以,就特地跑到家里请少爷。”李明海笑道:“到底是什么神秘嘉宾,你就料想我会感兴趣?”刘向金笑道:“你如果不感兴趣,我敢将脑袋砍下来。现在我也不必告诉你,你去了就知道。”说着,便推着李明海往外走。李明海笑道:“别推,我跟你走就是了。”二人有说有笑的,慢慢地走了。翔
宇取了牌回来,看见只有震寰与绝响二人,问道:“少爷呢?”“他已经被人叫走了。”说时便将刚才的事情略说了一下。翔宇将牌往桌上一扔,有些怨气道:“这家伙总是没个准!撩起别人的兴儿,自己却跑得无影无踪!”
一条偏僻的街道,铺着纷乱不整的青石板。两边是一排低矮的民房,黑色的瓦片,剥落的砖墙,那门板涂了红色的油漆,此时也掉了一半。李明海和刘向金往深巷里走,是不是会听的墙里传来一两声狗吠。有的大门敞开着,小孩子笑格格地四处疯跑,他的母亲就坐在门槛上骂。她们看见这么晚了,还出现两个陌生的男人,产生了警惕,悄悄地关了门。
越走越深,墙里的高树密叶伸出来,遮住了月光,两边楼房也没有一丝灯光传出,街巷里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只得摸着往前走。
李明海笑道:“你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这里不过是普通民宅,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刘向金笑道:“去了就知道。”
李明海道:“你知道这么黑,至少也要带着一个灯笼或者一根火把。”
刘向金指着前面有一间亮着的房屋,带些抱歉,笑道:“不远,就到了!”
来到门前,只见那石板比别处更为齐整些,而那门的油漆也较为心,门两边挂着一副对联。右边的是:“一杯酒水,一曲琴声,何妨江湖笑春风”,左边是:“几番江潮,几代人物,又见明月起秋山。”李明海看那双门紧闭,不敢骤然向前,停下来侧身让过刘向金。
刘向金也不客气,走上前,伸手一推,竟然将门推开了。门的后面是一块屏风,屏风后面是一个走廊,走廊围着一个小花园,小花园后面是一排整整齐齐的房屋,房屋中间是一个过堂,过堂后面便看得不清楚了,大概也是一排房屋。那走廊上隔不远就有一个灯笼,所以进得屋来,不如外面黑暗。只是偌大一个屋子,却是一个人也不见。那昏黄的灯火吱吱作响,仿佛鬼叫一般。
李明海微笑道:“这是一个什么神秘所在,怎么鬼影也不见一个?”
刘向金不作答,只是顺着走廊往里走。李明海无奈,只得跟着。脚步踏在地板上,发出嘚嘚的回响。雪白的月光越过屋脊,找到小花园里。石缝里的虫儿发出唧唧的叫声。真是安静啊!
不多时,便走到一转角,刘向金走了进去。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李明海低头进去,问道:“这又是哪儿啊?”
“你们怎么才到!”耳边突然有人高叫一声,吓了李明海一跳。抬头一看,只见那人提着一个灯笼,借着那朦胧的灯光,却见那双眼闪亮,两腮耷拉着一圈胡子,尖嘴角,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深深的。这便是李明海经常游玩的朋友张幸时。张幸时拉着李明海的手就往里走。走出那角门,便看见有一间房子灯火通明。有几个人正在那里有说有笑。
李明海走进去,看见几个人正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说话,便叫嚷道:“我不干!你们几个在这里谈情说爱,却不跟我说一声。难道我就该是被开除在外的?”
一个叫钱备南的,移来一张凳子,放在李明海面前,笑道:“我们哪敢找你?且不说会被你斥一顿,在郑小姐那边,也不好说话啊!”说罢,大家都应和起来。
李明海笑着坐下,道:“你们不知道,我跟她本来没有什么关系,如今更是完全撇开了。若不信,看我最近还会不会去找她。”说时,看见面前桌子上有一个酒壶,一个干净酒杯,便取过来。身边有一个女子,见状,连忙道:“三少爷,我来帮你倒。”说着,结果酒壶,就更李明海满上。
张幸时见了,笑道:“该死!李兄,你真该自罚三百杯啊!”
李明海喝了手中酒,放下酒杯,笑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不该喝这里的酒?”
钱备南笑道:“自然不是!只是你不该让贵客给你倒酒!”
“贵客?”李明海奇异地看着身边的女子,只见她眉清目秀,一片薄薄的嘴唇,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有一种犹如雨后秋山的清净之美。李明海一看就有些喜欢。
“你不知道她是谁?”
李明海再认了一遍,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知道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她,但是,看见那女子低着头,脸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一来,他就不能说不认识了,只得敷衍道:“哪里不知道?只是……只是……”李明海以为这么说,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就会替他说下去,这样就可以化解那女子的尴尬。谁知钱备南依然不依不饶,追问道:“只是什么?”李明海顿时有些局促不安,笑道:“你怎么像一个酷吏一样,严刑拷问呢?”
究竟李明海怎么化解这一场尴尬,而那女子又是谁,请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