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浓汤里的牛肉和蔬菜,全都倒进她的那份里后,他也跟着坐在她身边开始用叉子分牛排,将一半的牛排,又放进了她的盘子里。
她瞪了他一眼,将浓汤全都移了过去,只留了些许蔬菜在盘子里,“把甜点给我就好。”
狄克有些不情愿,但看到今天的甜点是蓝莓芝士蛋糕,是她最喜欢吃的,想给她再点一份,偏巧点餐台旁的甜品柜里已放上了售完的标志,眼睛顿时扫向坐在不远处的娜娜,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娜娜正享受着A餐的低热量摄入,看见巨大的黑影站在了她面前,绿眸一闪,瞅了一眼色泽鲜亮的蛋糕,叹了一口气,拿起来递给他,“老样子,下午茶你请。”
“没问题!”他接过盘子,笑开怀地走了回去,将甜点放在悠的眼前,然后才安然地大快朵颐起来。
慕容悠轻扯起笑容,也没有争辩,反正这不是第一次了,她习惯了,总比吃两大盘牛肉浓汤要好。
用餐过程,他们并没有说很多话,但身上那种热恋的气氛却让其他人都感觉得到,他们从相识到相恋,也不算是新闻了,最多是让女警员更嫉妒她,让男警员更羡慕他而已。
两人沉浸在二人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众人哀叹着,又重新将目光转回食物上,手中的叉子也狠狠地叉了几下食物——发泄失恋的情绪。
“还要橙汁吗?”狄克问道,他很了解她的饮食习惯,她喜欢喝茶,不喜欢碳酸饮料,偏爱果汁类的饮品。
品尝着酸甜的蓝莓酱的她,黑眸有着享受的意味,咽下口中的糕点,她点了点头。
他带着宠溺的笑容,用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向柜台走去。
走到柜台前,他突然看到一旁的小商店内挂着茶冻的小广告,心下没细想,只知道那也是她爱吃的日本小点心,拿起橙汁,跨步走了过去。
那是餐厅内附设的小超市,专卖蜜饯和零嘴,为了满足部分女性员工的喜好,男人不太光顾,三三两两的女性成员看到他的出现,都羞涩地低下头疾步走过,偶尔会回头偷看两眼。
自动门向两边滑开,他高大的身躯进入这不足十平方米的店面,显得格格不入,他也没在意,径直寻找着他要的茶冻。
离他不远处的冰激凌贩售柜前,两个穿白色制服的女警员正侧脸对着他等付款,这两个人他认识,是医疗队新进的警员,阿洛拉的助手,一个叫美达,一个叫莱丝。
两人正聊得起劲,突然美达有些惊讶地叫道:“这样你就答应他求婚了?”
狄克的心猛地一震,收回搜寻的视线,下意识地走近了几步。
莱丝羞涩地说道:“没办法,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向我求婚,还说了好多感人的话,要是我不答应,他会难堪的。”
“他说了些什么,说来听听。”美达暧昧地撞了一下她的腰。
莱丝揪着手中的冰激凌纸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没有说下去。
“说了什么,说来听听啊,我以后也好有个参照,快说,快说啦!”美达不死心地问。
莱丝扭捏着就是不肯说,美达正打算放弃时,猛地被狄克从后面拉退几步。
恼怒之际正想破口大骂,看到是他,立刻立正行礼,不满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霍尔德将军!”
狄克根本不理她,眼里只有莱丝的存在,“告诉我,求婚的时候要说什么?”
莱丝也正要行礼,被他一问,愣住了。
“他向你求婚的时候说了什么?”狄克唐突地再次问道,大手一个劲地摇晃她。
显然她还没进入状态,片刻后才清楚他问的是什么,眼睛眨了几下,有些羞涩,但狄克失了耐心,吼道:“快说!!”
她吓了一跳,吞咽了一口唾沫,被他骇人的脸色给震到了,脱口而出,“他说,我爱你一生一世,请你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狄克蹙起眉毛,思索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说了这句话,你就答应嫁了?”他带着怀疑的神色,完全不理解女人竟会为了这种不切实际的话答应一个男人的求婚。
莱丝点了点头,不明白他干吗要质疑。
“你不觉得你很傻吗?男人这么说,你就相信了?”他有些嗤之以鼻,觉得她有点蠢。
她看出来了,有些生气,“我爱他呀。”语气里又羞又恼,“两个人相爱,我当然相信他。”
她的话让狄克一震,仿佛找到了希望,他扯起嘴角,突然发觉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个,蓝眸闪烁了几下,“你爱他,所以答应了?”
“当然答应了,我爱他,而且他一个大男人,跪在广场上,在好多人面前向我求婚,只要是女人都会感动的。”她颇为骄傲地说道,脸上散发着得意的神采。
“人多的地方?跪在地上?”他细细地思索她的话,猝然脸色一变,凛冽视线直视着她,“你确定这样就可以了。”
莱丝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点头。
顿时,狄克觉得心中一片坦荡,来不及细想,他回身冲了出去,又冲了回来,抓起货架上的茶冻,给了一张大钞,连零钱也没拿,又冲了出去。
两名女警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餐厅里人声鼎沸依旧,眼见这副情景,狄克下了决心,疾步走向慕容悠。
“你去哪里了?”慕容悠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饮料,还有包装精美的茶冻,“原来你去买茶冻了。”她喜上眉梢,喜滋滋地准备拆开来享受。
“悠!”狄克突然叫道。
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她抬眼看他,发现他脸色凝重,“怎么了?”
“你爱我吗?”他急切地抓过她的手,脸上闪过紧张与不安,握紧的大手也有些出汗。
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她爱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也不会难以启齿。
“爱啊,我爱你!”
狄克满脸的喜色,环视四周,心里思忖着,她爱我,这里人也很多。
很好,条件备齐,机会来了。
我爱你一生一世,请你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他在心里默念这句话,刚想照本宣读,却卡住了,脸上的喜色瞬间隐去,他发现这种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
“你怎么了?有话,你就说,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很急,你知道吗?你不说我走了哦。”
狄克脑子一片慌乱,不假思索地蹦出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要改名字。”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黑眸溜溜地转着,企图找出他话中的含义,“为什么要改名字?”
见他支支吾吾的,她有些生气地站起身,正打算迈步离开,手突然一沉,回身望去,吓了一跳,他竟然单膝跪地。
“你干什么?”她惊叫,这一声有些响亮,餐厅内的警员们都看了过来。
顿时,刀叉落在地上的哐啷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夹杂着阵阵抽泣声。
上帝!!佛祖!!阿拉真神!!圣母玛利亚!!狂狮将军竟然下跪了!
被成百上千双眼睛行注目礼,感觉太不自在了,众人的注目,让她手足无措,粉嫩的小脸,因为窘迫晕染成一片酡红。
“你干什么,快起来。”她拉扯着他。
他却雷打不动地跪在那儿,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他涨红了脸,喉结上下起伏着,然后眼神里迸射出一抹决心,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他们已是众人的焦点,他清了清嗓子,从制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只红色的小绒盒,挺直了上半身,将它打开,白色丝质的绸布上立着一枚精巧的钻石戒指,细致的工艺一看就知道是卡地亚皇室珠宝出品的,那颗钻石不是很大,但从折射的光泽看,必定是极品。
“我不是个很温柔的男人,肉麻的话我也不会说。”他边说边取出钻戒,在她呆愣莫名的情况下套上她左手的无名指。
金属的冰凉让她回过神,抬手看着这枚尺寸与自己手指分毫不差的戒指,细白的皮肤与之交相辉映,钻石独有的光芒在她眼前闪过。
这是枚结婚钻戒!
见她没反应,他的心紧张地狂跳着,又继续说道:“你不觉得,悠·霍尔德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吗?”
他的话仿佛是投入湖里的巨石,四周先是静默,而后是剧烈的抽泣声,一声接一声,众人错愕地看着他,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慕容悠也同样瞪大了眼睛,脑子里思虑万千,连日来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一一浮现在她眼前,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突然,一阵暖暖的甜意,正随着他紧张的喘气声,点点滴滴渗进她的心,黑瞳里掠过一抹光彩,“你是在向我求婚?”
他脸涨得通红,几乎快冒烟了,用力地点着头,“中国的女人二十岁就可以结婚了,不是吗?”
没错,她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的确可以结婚了。
他以为她不愿答应,有些急了,声音也跟着大起来,“我身体很健康,没有抽烟的习惯,有固定的收入,还有……我不挑食。”他陈述着自己的优点。
她在心里叹气,这男人连求婚都不会,什么不挑食,这哪算什么优点,但她爱他,这辈子只爱他一人,只是他们的性格都很倔强,加上从事的工作又那么危险,对于婚姻向来看得很淡,相爱未必要结婚,知道彼此是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就够了,一张薄薄的纸,其实代表不了什么。
她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永远都不会想到要结婚。
没想到……
她心里又是一暖,自己终究是个女人,虽然看淡婚姻,但还是会有一两个童话式的梦想,白色婚纱就是其中一项。
他既然开口了,她也不会扭捏地不答应,只不过,他连“我爱你”三个字都吝啬说出口,心里有点恼意,想整整他。
聚拢眉毛,她不悦地看着他。
迟迟等不到她开口,又一脸的不高兴,他慌了,咬了咬牙,决心豁出去了,管它肉不肉麻,深吸一口气,狂吼道:“我会爱你一生一世,请你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余音回绕,他的吼声犹在耳畔,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说了,还是这么肉麻的话,瞧他涨红的脸都已经冒烟了,如果再不答应,他的脸就快烧起来了,耳中回味着那句爱语,细细品啜着,黑色的眸子染上笑意。
算了,不为难他了,她清了一下嗓子,“我答应!!”
“咦?!”她的回答,明显让他一愣。
瞧他一脸呆样,愣愣地反应不过来,她忍着笑,俯下身,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表情更茫然。
半晌之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感受到她残余在他唇上那最柔软的诱惑,隐含阴霾的蓝眸,瞬间亮了起来。
一把抱起她,像个疯子一样转圈圈,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随之响起的是一阵哀号,全场的旁观者,不分男女,只要是未婚且无固定情人的都趴在桌上哭号着哀悼自己的失恋。
整个餐厅,混乱一片。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多少男女在求婚后的下一秒就开始投入工作的,而且还是超危险的工作,起码也该缠绵一番。现在可好,求婚成功了,却暂时不能结婚,因为特级任务下达,这不白搭吗?想到刚才的吼声,那真是响彻云霄,幸亏总部大楼地基打得深,否则肯定震塌了。
炙热的下午,AKA829小队的其余四位成员都小心谨慎地避免踩到地雷,坐在办公桌前投入到工作中,偶尔会抬头斜睨坐在首座的狄克,光是用看就觉得骇人,那脸上蒙上的煞气比包公的脸还黑,四人的视线又瞥向一边的慕容悠,她正在快速地敲击键盘,浑然未觉。
看着手里的任务报告,照片里那个噙着冷笑、如恶魔般的男人就是引爆他的火种,四人正襟危坐,连上厕所都不敢,就怕走火了。
沉静的空间里,只有纸张偶尔摩擦发出的声音,静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他们只能期盼另一位当事人可以拆了那颗地雷,还他们一个安详的工作环境。像是心声被听到了,慕容悠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抬起头,视线流转在他们期盼的脸上,好笑地摇摇头,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四人急忙双手合十地向她作揖,她起身,缓步来到狄克身旁,俯首凑近他。
“有话想和你说……”
暴躁到发黑的眸子瞬间亮起,将她拉进队长办公室,木门“砰”的关上,四人见状,立刻高抛手中的资料,大呼万岁。
昏暗的室内,眼前的事物还没看清楚,慕容悠便遭到强吻,缱绻热吻了好久,他才放开她,抵着她光洁的额头粗喘,她也努力地大口呼吸,为肺部补充适量的氧气。
“你在担心?”纤柔的小手贴上他的胸膛,感觉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雷蒙特不像以往我们对付的人。”他覆住胸膛上的小手,有些微微颤抖,这次的任务,是由她卧底深入敌营,找出罪证,他相信她的能力,但内心无法平静。他想拒绝这次任务,因为深知对方的危险,更因为自己与“他”的特殊关系,不能露面亲自接触“他”,只能做后援。这份特殊关系,他不能说,她知道了未必是好事,以前他不懂得害怕,选择这份职业后,必然注定了与危险同行,他心里早有准备,但在爱上她后,他学会了害怕。
沿着他刚毅俊美的五官摩挲,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她当然知道这个任务的艰巨,稍有差池都会有生命危险,奈何放眼全WFP有能力接这个任务的只有她,环住他的腰,她许下承诺,“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他箍紧了手臂,下巴在她的头顶上温柔地摩挲着,不停地亲吻她。
“等任务结束,我们就结婚。”
“嗯!”
不仅仅是答应结婚,更是答应他,她一定会平安的。
卧底是特工常用的一种打击罪犯的方法,其实施用的手段无非是混入敌群,获得敌方的信任,从而有效地收集罪证,但慕容悠的卧底,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站在一人高的落地镜面前,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香取玲奈,就是帮助安德鲁·塔克·雷蒙特获取瑞士银行所有账户的黑客,那个现在已经被处以死刑的女人。
易容术的最高境界就是与被扮演的人,无论是容貌、身形、声音、习惯,还是个性,乃至细微的小动作都模仿得毫无二致,这也是为什么慕容悠的易容术从来没有失败过的原因。
门上的轻叩声传来,她震了一下,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素净的脸上没有任何彩妆,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点亮了平凡的五官,增添了几分妩媚,蓝色樱花图案的和服包裹着玲珑的身体,黑亮的长发用蓝色的琉璃簪绾起,露出修长性感的脖颈,镜中的她是个淡漠娴静的日本女人。
三天前AKA829小队把真正的香取玲奈换成了她押往刑场,自然是一场戏,情报很准确,安德鲁果然行动了,她被救走了,接着便来到了日本北海道避风头。
她呼出一口气,做好了准备,“进来!”
不再是柔软娇媚的声音,是清冷的音色,没有借用任何变声技术,这是中国古老的技艺——口技。
门应声打开,穿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取下墨镜,恭敬地鞠躬,“香小姐,Boss要见你。”
她颔首,知道劫囚的破绽是否被发现,就看这场会面了。
门又被关上,她的视线回到了镜子上,闭上眼睛,她问自己,“我是谁?”
倏地,张开黑亮的眼睛,精光四射,“我是香取玲奈。”
打开门,她开始迎接这场战斗。
北海道是以其迷人的雪景闻名于世的,不过现在是九月,雪景是看不到了,不过温泉倒是可以享受一下。
坐落于登别温泉附近的日式旅馆内。慕容悠,不,应该是香取玲奈安然地跪坐在传统稻草编的榻榻米上。面前仅有一张矮桌,上面摆放着精美的日式料理,窗外是幽幽静静的日式庭院,有各种花木、有流水、有小桥,扶手是红色的,在一片绿色中很是抢眼,流水配上有规律的“咚咚”声,如果没有眼前这个人的话,真的是安静而惬意。
“喜欢吗?”冰冷无情的声音突兀地传来。
抬头望向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灰色眼睛,她不露痕迹地打量着他,俊美如神铸的五官,几缕银发垂落在肩头,邪魅而森冷,他身上穿着白底碎花的浴衣,把玩着手中的小瓷杯,慵懒地斜躺在榻榻米上,像只优雅的波斯猫,但她仍敏锐地感到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压迫感。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优雅迷人的男人会是让全世界警察闻之色变的魔王。
安德鲁·塔克·雷蒙特是他的名字,更代表了一种颠覆光明的黑暗。
收回视线,她拈起由北海道产的香软大米加上海鲜制成的寿司,不知是因为北海道水质清冽还是海鲜新鲜,各种海鲜寿司无论怎么吃都没有令人难受的鱼腥味,只觉味美多汁。但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再好吃的东西她也只是浅尝几口。
“对于刚出监狱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倏地,传来一阵冰冷的低笑声,她蹙眉斜睨着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品了一口甜美清淡的清酒后说道:“为什么救我?”这次劫囚,他这边可是伤亡惨重。
安德鲁挑了一下眉,坐直了身体,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你还对我有用。”
“原来如此!”她轻笑,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人就分成两种,有用的和无用的。
“不过……”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灰色的眸子突然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对上他冰冷的视线。
他突然前倾身体,攫住她的下颌,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的心猛地一抽,眼神里却依然平静无波。
他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不过我很庆幸救你回来,你变得有点不一样了。”灰眸眯起,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是吗,哪里变了?”她没有退缩,视线坦然地与他接触,没有闪躲,但桌下的手握得死紧。
“你变漂亮了。”他凑近她,吐着温热的气息,捏住她下巴的手松开了几分,拇指摩挲着她的唇,沾上了些许润唇用的唇彩,收回手,他性感地舔着拇指。
她松开桌下的手,他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但性感的举动又让她狠抓了一下膝盖上的和服,面上仍看不出心绪的浮动,眼神下垂了些许,思忖着要怎么回答。很明显他是在挑逗,她该作何反应?欲迎还拒?还是投怀送抱?
在监狱里,她扮成死囚接近香取玲奈,学习她的习惯,说话的方式,未曾放过任何细节,但人的心思不是一两个星期就能揣摩到位的。而且有一件事情她记得很清楚,WFP曾试图劝服香取玲奈做污点证人,绝对保证她的人身安全,做污点证人后,她可以用WFP给予的另一个身份活下去,但她连犹豫都没有就回绝了,是怕吗?不是!所有犯人都知道,WFP保护证人的能力绝对有保障,事情成功后还会给予一笔数目庞大的钱款,保证今后衣食无忧。这样的机会每个被劝服的人都会答应,她却回绝了,宁愿接受死刑,也不愿泄露他的机密,是为了什么?
答案昭然若揭,因为她爱眼前的这个男人。
慕容悠抬起眼帘,这个男人俊美邪恶得连撒旦都要嫉妒,身上散发出恶魔的气质,令女人怦然心动,是危险和魅惑的代名词。估计只要是女人都抵抗不了他的荷尔蒙攻击,这就是所谓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问题是香取玲奈爱他,但慕容悠不爱他。手腕轻翻,晃动着瓷杯里的清酒,以此掩饰心绪的翻滚,她思索着如何回答。很快,她下了个决定,冷淡地吐出一句,“兔子不吃窝边草。”
倏地,他的脸色显现出一片惊愕,她的心也跟着狂跳,握着酒杯的手也捏得死紧。
安德鲁的灰眼犀利地扫向她,有种奇异的光芒在闪动,时间就在他的视线肆虐中流逝,忽地,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猖狂而邪魅。
随着他的笑声,悠的心抽得更紧,桌下的手甚至攥疼了膝盖。
“你一直都是用这句话来拒绝我的。”他停住笑声,灰眸有着掩不住的精锐。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一滴汗珠沿着鬓角滚落,抬起桌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抹去,心跳也渐渐恢复正常,看来她判断得没错,抿了一下唇,顺便咽下卡在喉咙里的唾沫,“那就别再挑逗我。”
他轻笑,没有回答,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为我们往后的日子干杯。”他似乎有意加重“往后的日子”这几个字。
有几秒钟的停顿,她思索着他话中的含义,却找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只好举起酒杯,与他碰杯后一饮而尽,被温过的清酒应该清甜而暖和,但滑下喉咙的时候,她猛地感觉到冰冷的湿滑。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浴衣的包裹下更显得放荡不羁,他系紧腰间的细带,然后拉开木制的拉门。
她的视线跟着他,发现他要离开了,忐忑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走出和式的房间,在关上拉门之际,他停顿了一下,灰眸一闪,说了一句,“我不会再挑逗你,下一次,我想……我会直接要了你。”
刷的一声,拉门被关上,悠的手一松,刚拿起的寿司掉落在和服上。
他刚才说了什么?!胸口的心愈加狂乱地跳了起来。
走廊上,安德鲁走在米色的地毯上,身后跟着的是几个魁梧的保镖,一个转弯,他进入了另一间包厢。
保镖们恭敬地为他拉开门,他举步走到窗前。
“Boss,要对她采取行动吗?”他身后的保镖问道。
“不,她是个有趣的女人。”
“但她不好对付。”
他回头,灰眸犀利而充满掠夺和侵略。
“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黑暗中那名保镖明显呆愣了几秒,然后恭敬地俯首,“明天,您的面前会有她最详尽的报告。”
慕容悠的档案就放在日式矮桌上,微风吹动着窗框上的风铃发出悦耳动听的叮叮声。安德鲁躺在雪白的被褥上,用手肘撑起脑袋,噙着冷笑,端详着大手里的相片。那是所有相片中他最满意的一张,相片中的女子皓雪般的皮肤与他黝黑的大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宛如巨大的恶魔之手擒获了柔弱的公主,显得诡异万分。他眼中透着残忍嗜血的光芒,瞥眼看向一边跪坐在榻榻米上的黑衣男子,示意他继续报告。
黑衣男子颔首,将查到的情报无一遗漏地陈述着:“慕容悠,一年半前加入WFP AKA829小队,现任将军一职,今年刚满二十岁,IQ据说达到了200;易容术,Boss已经亲眼见过了。她并不是攻击型的警员,那颗聪明的脑袋就是她最大的武器,据说AKA829的战略都由她来拟订。”
安德鲁挑眉,有一丝惊奇,相片中的女子,容貌有着七分妖艳,两分纯真,还有一分是灵动的美,被风吹乱的发丝贴着她红润的双唇,细白的手指正试图将它拨回耳后。这勾魂摄魄的魅力,足以勾起男人藏在最深处的欲望,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智慧型的女人,暖床的情妇倒很适合,但仔细一看,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那双瞳眸异常的黑亮,灵气逼人,令人迷醉不已。
他轻扯出一抹淡笑,怎么忘记了,他亲身体会过这双眼睛的魅力,晶莹剔透,就像星子般璀璨。
想到她昨天的冷静与沉着,丝毫没有纰漏,将另一个身份扮演得如此惟妙惟肖,安德鲁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她的确是个不能用长相来判断的女人,安德鲁将手中的相片一挥,正好落在一米之外的矮桌上,两手交叉于脑后,“继续!”
“生日是8月29日,处女座,喜欢吃甜食,料理一流……”接下来是一长串的经历,报告之详细就连生理期也查得一丝不差,不愧安德鲁手下的人,杀人和查人一样精湛。
安德鲁除了偶尔插两句,对于黑衣男子一小时的汇报丝毫没有不耐烦,直到他说到几天前她已经订婚时,他的灰眸迸射出缕缕寒光。
黑衣男子打了个寒战,立刻噤声。
“她订婚了?”比北海道的海水还要冷上百倍的声音响起。
他点头,手脚开始冰冷起来,不明白这句话怎么会引起Boss这么大的反应。
“谁?”声音更冷了,几乎冻结了空气。
“狄克·雷·霍尔德。”黑衣男子的声音颤抖着答道。
瞬间,他的脸色一变,森冷无比。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她竟然是他的女人,安德鲁扯起嘴角,不是笑,更像是狮子在磨牙,做着撕咬前的准备。
“很好,非常好!”
斜睨着矮桌上的相片,低沉冰冷的笑震动着胸腔,令人不寒而栗。
恶魔的本性就是掠夺,要怪就怪你为什么是他的女人吧。
慕容悠正对着化妆镜,镜里的自己愁眉深锁,有说不出的苦恼与烦乱,更有着不安。连日来的东躲西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奔波让她深感疲累,很明显,安德鲁很谨慎,即使在没有追兵的情况下依然戒备,心思之细腻,令她感到莫名的心慌。
她的易容术堪称天下无双,不可能会有破绽,但面对他若有似无的探究眼神,她每每都要捏把冷汗。
那双灰色的犀利眸子,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一举一动都无法随心所欲,她很怕一个不小心会全盘皆输。这些时日为了消除他的怀疑,她尽其所能地扮好香取玲奈这个角色,脸上的面具在晚上睡觉或独自一人的时候也不敢撕下来,他的存在像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所幸脸上的面具和人皮无异,用各种纤维仿人皮所制,透气绝佳,否则她非长一脸疹子不可。
叹了一口气,她将手中的面具再次戴上,鬓角轻扑些蜜粉以遮掩接缝,小心翼翼地轻按,让它贴紧皮肤,正打算顶着香取玲奈的脸,上床睡觉,门上兀地传来轻叩声,她一震,转首看去,犹豫着是要回应,还是装睡?
显然装睡不可行,只好硬着头皮应道:“什么事?”
门外一阵静默,她蹙起眉,心下更是紧张,忙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才起身开门。
进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具鬼魅的脸,灰眸凛冽,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按下心中的惊慌,她若无其事地说道:“Boss,有事吗?”平和的语气和她胸腔里那颗打鼓似的心脏截然相反,小手下意识扯着衣角,逼迫自己千万要镇静,同时也不免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庆幸,幸好刚才有易容,否则铁定会乱了阵脚。定下心,她扯起笑容,不露痕迹地将手抵住一边,让他无法进来,站在门口与他对视。
他兴味盎然地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赞叹,原以为会花很久时间来开门,没想到如此之快,她果然聪明,连独处睡觉时,也没露出本来面目。
“这么晚了,还没睡?”他问,大手撑在门框上,脸上带笑,但笑得让人很不舒服。
她黑眸瞅着他,心里嘀咕道,这算什么,半夜来,就只看她睡了没有?而且一副打算留很久的样子,当然不能如他所愿,直接下逐客令。
几日的相处,她已经了解香取玲奈在这里地位很特殊,原因是她有超凡的破码技术,安德鲁瑞士银行用来洗黑钱的账户就是由她把关,加上一些政府情报,都需要她的能力来获悉。毕竟要解开FBI或是某个国家情报处档案密码的能力,不是随便就能找得到的,他对她的礼遇自然不是一般的好,不必卑躬屈膝地讨好他,反而可以冷言相对。
她判断得没错,香取玲奈必是知道即使爱他,也无法得到他,所以才用冰冷的态度隔离自己的心,逼迫自己不要对他存在幻想。这样的男人不是女人要得起的。
想到爱这个词,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俊美的脸,他现在在做什么?想必正对着卡尔他们大吼大叫,自从自己离开后,就没再联系过,他一定很担心吧,偏偏现在的情势,不容她出任何差错,再怎么想他,也只能放在心里。
她瞬间柔和的脸,在橘色的灯光下,越发的柔媚,看在眼里,安德鲁不禁惊讶万分,同是一张脸,为何她的能如此耀眼夺目,平凡的五官透着撩人的妩媚,一颦一笑都韵味十足,下意识地,大手就抚了上去。
“今晚的你,很美。”
脸颊触到一丝温润,她吓了一跳,倒退了几步,愕然地看着他,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可以在这时候分心。
见她离开门边,恰好可以让他从不大的门缝里挤进去。安德鲁立马长驱直入,进入她的房间。
眼见他闯入,想阻止也不能阻止,她立在一边,紧绷着下颌,“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挑眉,“我是你的老板,不是吗?”
“老板就可以随意进入女士的房间?”
他没有回答,环视着简单的布置。这里是富良野,都是民宅,装饰自然朴素无华,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非常时期,也无所谓,视线突兀地落在梳妆台上,那里只有几瓶女人用的保养品。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易容的,竟可以如此出色,她脸上丝毫看不出易容过的痕迹。
随着他的视线,她抬眼看去,开始紧张起来。他的突如其来,令她措手不及,也就没怎么收拾,那些瓶瓶罐罐里装的都是易容用具,只不过用了时下女人喜欢的品牌包装而已,心下一凛,走过去挡住他的视线。
“我很累了,你请回。”
安德鲁不得不佩服她总是能如此镇定沉着,恶魔的本性又开始作祟,她越是冷静,他越是想打碎它。轻笑一声,他缓步走到床边,坐了下去,高大的身体陷在床沿上,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反而性感异常,本就魅惑人心的脸,更是散发着挑逗的意味。
她蹙眉以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脸上明明看不出任何怀疑,却让她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
“你什么意思?”她不禁质问。
“坐!”他瞄了一眼身边的空位。
“请自重。”她站着不动,直盯着他看。
“香,我们很久没聊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