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来我画上一辈子都买不起。”
濑户在暑热已消的阳光下,不客气地投入人群之中,露出一丝苦笑。一笑起来,他的脸变得丑陋异常。
出了广小路,来了一列国旗交叉装饰着的电车,不过每个车厢都客满,濑户仍不放弃地勉强挤了进去,纯一不得不跟着一起挤上电车。
在须田町换车,到了锦町下车。弯入一条横巷中,来到赤红砖瓦的神田区役所方向,濑户停下脚步。
这一处并排建了数间木造的简陋屋舍。其中一间的房檐下,钉着书店店头前才看得到的、上头还贴着纸的木框招牌,招牌上方用罗马字横写着“DIDASKALIA”,下方则只写着十一月例行会的字样。
“就是这儿,上二楼就到了。”
濑户把脚上的萨摩木屐脱下,丢入杂沓散乱一地的木屐与鞋子中,爬上正对面的梯子。纯一跟在后面往上走,他斜眼瞄了一下这家店,账房的窗棂后方坐着一位二十来岁、剃着五分头、露出些许青髭的男子,他正和站在看似通往灶房三尺远出口处的红脸女人说话,女人的衣袖用带子挽起,裙子卷至膝下,露出鼠灰色的兜裆,一副正勤奋工作的模样。那女人大声地说了声“欢迎光临”,稍稍往这方瞥了一眼,便继续如纺织娘般唧唧喳喳地延续先前的谈话。
二楼面积虽大却脏乱,一面墙壁前放了桌子与椅子,桌上的花瓶插了几枝南天,不过这株不知何时插好的植物叶片上早已布满球菌,变得干枯卷曲。一旁放置装着水的瓶子与水杯。
十四五个客人以两三个火盆为中心,坐在脏兮兮的坐垫上,其中还夹杂了几个没人坐的垫子,等着后来上门的客人。
客人们大多是作藏青碎白花外衣配上棉裤裙的打扮,其间还夹杂了几个身穿学校制服的身影,大学生和高中生都有。
大家聊得很起劲。
纯一刚上来时,靠近出口的一群人中有人高声询问纯一是哪位,于是纯一便顺势坐在那群人旁。
“反正,你不要把生活与艺术当成两回事看待就好。”
纯一心想,这人说的是谁都知道的大道理,脚下有点踌躇,不知道濑户会不会帮他引荐其他人。然而,濑户却像是发现了某个亲密的好友,一股脑儿地往座位深处前进,开始与那个人小声快速地交谈,纯一只好一个人找来一块坐垫,孤单地坐在靠近出口处的那群人身旁。
看来这群人对纯一这张陌生面孔的到来并不太在意,继续聊着。
他们的话题是关于今晚要来演说的拊石先生。其中一名看来老成的人说:“这总是身为艺术家的成功,虽说成功不是一时就能撼动世间的,但在文艺史上极富意义,而且拊石先生知识又渊博,在短篇集里写的虽是西方的故事,却让人一点也看不到西方的影子。”听到这番言论,方才高声询问纯一的那名男子道:“学问与专门的知识一点价值也没有,身为艺术家的成功难道是把人偶排列整齐,让它们好好地舞动就好了吗?这种成功真令人厌恶。”“我不喜欢统筹整合。随意地让人偶舞动,把自我隐藏在暗处,感觉上倒像冷眼旁观这场闹剧一般,这正是把生活与艺术分别看待的表现。”说这话的是个戴近视眼镜的男子,身材纤瘦但嗓门颇大。一旁一个感觉很客气的男子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