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许你跟敖弦一起
“你在生气什么?”苏焰上前,从椅上拿起长衣替他披上,“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
“你必须为我生一个孩子。”敖昌将衣襟掖了掖,转身在一旁的椅上坐下,他眉头紧蹙,身上开始弥漫出一股浓浓的死亡之气。
苏焰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在他身旁侧跪,握住了他的手:“不要这样,我真的会害怕。你是龙族,又异于其他仙家,你无心的一举一动都会惊吓到我。”
敖昌低头看她,抽回了手:“苏焰,你不是很骄傲的么?你不是倔强地不肯向我低头的么?为何如今要惺惺作态地跪在我面前,为何要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话?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骄傲?苏焰的面上一冷。
是的,她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抬眸看着敖昌,苏焰的眼睛灿若星辰,可是唇边的笑意却叫人不寒而栗:“敖昌,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敖昌看着她,那双眼却逼得他不得不回头。
苏焰起身走向软榻,重又躺下,一手撑在额角,闭了眼睛:“我可以独自一人离开女儿国,我可以不管那条子母河,我可以无视那些惶恐的臣民。可是,我来了龙宫。我用我的清白和尊严,用我抹不去的屈辱,在这里求你给我的国家,我的臣民一条活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骄傲,再放不下的东西我也不该再记着,我早该跪着求你。那么多年万人之上的习惯,那么多年被人仰望的习惯,我很努力地,在放下。”
伸手在小腹上轻轻地抚摸,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笑:“没有孩子,就没有子母河。女儿国的希望,竟然寄托在这里,真是可笑。”
敖昌支起一腿,将手肘撑着,斜坐着看她,不出一言。
闭着眼的苏焰,面上再没了咄咄逼人的瑰艳,红色的烛光在她面上跳动,分外妖娆,仿佛燃烧的不是红烛,而是她深藏在心的温存。
“为什么会点蜡烛?”敖昌转而看向红烛,伸手接下滴落的烛油,竟丝毫不觉疼痛。
“因为很暖。”苏焰将身子蜷着,一手在青玉的地面拨弄。
“暖?”敖昌正欲询问,请安的声音自寝宫门外传来。
“太子殿下,龙医到了。”宫女施施然地上前行礼,将龙医带进。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女帝。”龙医颤微微地走了进来,低头请安。
敖昌伸手一指,也不出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目不斜视。
“陛下,微臣冒犯了。”龙医侧头,仔细地替苏焰诊脉,随即束手退去敖昌身旁,“太子殿下,微臣惶恐。只是陛下她,不曾有喜。”
“开药。”敖昌面无波澜,捧茶在手轻嗅茶香。
“启禀太子殿下,女帝的身子并无不适之处。”龙医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诚惶诚恐。
“我让你开药替她调理,尽快有喜。怎么,这点能耐都没有?”敖昌冷眼一瞥,满是杀意。
龙医受此惊吓,慌忙跪地求饶:“太子息怒,微臣这就去拟一份方子。”
“滚出去,立刻将药煎来伺候女帝喝下。”敖昌动了动手指,示意他退下,随即又补上一句,“越快越好。”
“是,微臣告退。”龙医躬身退出,已然汗水湿透了衣衫。
约摸三柱香过后,宫女将药端来,服侍着苏焰喝下。
敖昌蹙眉看着,吩咐道:“再喝一碗。”
“够了!”苏焰大怒,将空碗砸碎在地,拂袖而起,“敖昌,我厌恶吃药,不要逼我。”
“端两碗来。”敖昌却面上波澜不惊,沉声吩咐。
不多时,宫女又端了两碗药来,敖昌拿起一碗递到苏焰面前,命令着:“喝!”
“不要!”苏焰转过脸去,那药实在太苦,苦进了心里去。
示意了宫女退下,意外的,敖昌却温柔了声音:“我陪你一起喝,同甘共苦。”
“什么?”苏焰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敖昌端着药碗,走近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递过:“我陪你一起喝。”
他的声音里竟透着不能化解的哀伤,他的声音里是不可抗拒的乞求。
身不由己地,苏焰接过了药碗,看着他昂头将药饮尽,又伸了手指来轻轻抵在她的碗底,再一次温柔了声音:“喝光它。”
苏焰端着碗凑近嘴边,眼角瞥去,他的眼里满是期待,然后一仰头,药尽。
敖昌如释重负,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扯了衣袖来擦拭她嘴角的药汁。
“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天怪怪的。如果是因为之前花园里我和敖弦……”苏焰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制止。
敖昌的眼中透着从未有过的疲惫,他伸手揉着眉间,向寝宫深处的软床走去:“过来脱衣服。”
“你!”苏焰气急,刚说过他今天有些不一样,他却又精虫上脑,满脑子只有那档子事。
苏焰满心不甘愿地走过去,无奈宽衣。
敖昌在软床上躺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点点展露在自己的面前,神色却是说不出的哀伤,他的眼神看似落在苏焰的身上,却似乎穿过了她的身体,不知落在了哪里。
“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他平日里虽然也不多话,但是今日的沉默却着实异样,这样的敖昌,比平日里更让苏焰不安。
“明日带你上天庭。”敖昌拉过她,坐在自己怀里,双手在她身上游走,却不带一丝爱欲,只是无意识地触摸,仿佛怀里的只是一样寻常宝物。
“明日?”苏焰又是一惊,正要起身,却被他紧紧地按在了怀里。
仿佛转眼就要失去,敖昌紧紧地搂着她,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为什么这么急?你不是每月初十才去一次的么?今天才去过,王母为什么要你明天再去?”苏焰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隐隐有些吃力,却不敢挣扎。
“明日是三仙女寿辰,王母这次大摆筵席,到时候整个仙界都将应邀前往。”敖昌将她拥在怀中,若有所思。
“我只是一个凡人。”苏焰有些不明白。
敖昌轻抚着她的肌肤,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子母河……不是我让它干涸的。”
“什么?”苏焰猛地坐起,有些难以置信,“我一直以为……”
“你一直以为我贪图你的美色,故意让子母河断流,以此要挟你,是么?”敖昌鼻中轻嗤,对她的想法不屑一顾。
“难道不是么?”苏焰倒有些不信了。
“子母河的事,不是我做的。”敖昌闭了闭眼,冷了声音,“至于为什么找上你,个中缘由你将来自会知晓。”
“不是你?”苏焰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女儿国。”
看她轻叹,敖昌伸手用指尖在她肩上画着,却不知是什么图案,良久才开了口:“此次上天庭,王母应是有些别样打算,我虽向来没有畏惧的事物……”
苏焰闻言,心中一动,问道:“你有什么把柄在王母手上?”
敖昌翻身将她压住,指尖拂过她的玉颈:“我已将整个女儿国封冻,你回去的时候便是解封之日。”
“什么!”苏焰有些难以置信。
“宫里的木头皇帝,你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敖昌低头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地吻着。
“回去……你真的会让我回去?什么时候?子母河怎么办?”苏焰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在别的事上,将他推起了紧紧逼问。
“不要多问,今晚……也许就是最后一夜了。”敖昌不再说话,狠狠地吻住了她唇。
苏焰却越发地清醒了。
最后一夜?难怪他会这么焦急地要她吃药,这么焦急地想要个孩子。
可是为何会是最后一夜?天上地下他不是无人能敌的么?为何他会惧怕明日的天庭之约?
忽然苏焰心中一黯,难道明日的寿宴是假,诸神齐聚抓他才是真的?
若真是要抓他,那明日只怕连斗战圣佛也会来,他与敖昌相战,孰赢孰输?
苏焰有些头痛起来,她有些不敢想,可脑中有一点灵光提示着她不得不想下去。
女儿国这次的灾难,也许本就是诸神所赐。
若非如此,从来不肯与敖昌正面冲突的仙界,又怎会这番计划?定是为了阻止敖昌与她的交易,不想让子母河恢复水流。
不由自主地,苏焰紧紧地抱住他,哀求着:“我不想去见王母,我要留在这里,我的肚子里还没有怀上孩子,我不想走……不要带我走。”
摇曳的烛光下,敖昌看着她的脸在明灭中变幻着阴晴,她开口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真的让人以为她只是不舍。
可是敖昌心中明白的很,她不舍的,只有女儿国。
敖昌一面看着烛下的她,一面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他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这样地占有,他究竟是想要一个孩子,还是要她。
终于,精疲力尽之后,敖昌伸手轻触着她的眉头:“我只知道战斗,没有其他仙家知晓过去未来的能力,我生来就被切断了仙筋,或许,其实我只是一个魔。”
“魔?你是龙族的太子,又怎会是魔?何必说这些来唬骗我。”苏焰嗤之以鼻。
“这么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猜不到发生过什么,也猜不到将要发生什么,更猜不到王母的目的,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得逞。我说过,我会护你周全。”
“周全?”苏焰回眸笑着看他,“我早已不是周全之身,能失去的也早已失去,不必这般惺惺作态。”
敖昌闻言,也起身来拾了衣衫披上,在窗边坐下,倒了酒在鼻下轻嗅。
许久,他才闷然出声:“不要忘了,你的失去,是为了得到。我和你是做了交易的,你只用一个人就换了整个国家,你不吃亏。”
“不吃亏?”苏焰笑着看他,心里凉的彻骨,“是的,用我最珍贵的东西,去换一条与我无关的河,去换那些与我无关的人,我确实不吃亏。”
“与你无关?”敖昌舔了舔杯中的酒,不知为何,今夜的酒泛着酸楚,“你是女儿国的国王,子母河怎会与你无关?那些国民怎会与你无关?你不是一直记挂着她们,一直说她们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为了她们可以牺牲一切的么?怎么如今倒来反悔了,哼,笑话。”
“我首先是苏焰,其次才是女帝。”苏焰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帝的名号让她这么累?
“你是谁,与我无关。”敖昌将酒吞下,再不看她。
苏焰推开门离开他的寝宫,不予回应。
敖昌,果然这才是你。
所谓温存,在你这里不值一文,能入你眼的事物,这世间尚不存在。
一早,苏焰尚在梦中,敖昌便已着人来唤。
蛇姬垂手立于床前,吩咐宫女替她梳洗。
苏焰面露不快,只在床头坐着不肯下地。
蛇姬面上轻笑,伸手将她额前碎发整理着:“陛下,天下凡人有几个能得见仙家,有此机遇当真是千载难逢。陛下应当高兴才是。”
苏焰拂开宫女递来的白巾,面有愠色:“朕不想去。”
“陛下为何不想去?若见了王母,求她出手相助,陛下也就无需在这龙宫受辱了。”蛇姬有些不解,接了宫女手中的白巾替她擦拭。
“她若肯帮,朕又怎会落的如此田地。说什么诸神庇佑,那也不过是传说罢了,又有谁真的见过仙家庇护女儿国?”苏焰却是执意不肯。
“陛下,去一去又不会吃亏,难不成还会有更坏的状况么?”蛇姬将她扶起,命宫女替她更衣,又取了梳子来替她绾发。
苏焰抿茶漱口,想起了什么,问道:“国师,你似乎很熟悉这龙宫啊?”
蛇姬一惊,手上停滞,险些弄断她的发,慌忙笑了笑:“陛下何出此言?微臣不过是修炼的青蟒一条,龙族又向来看不起蛇族……”
苏焰拈起一片水晶糕送入口中,轻咬了一口,随即在镜中看着她:“国师因何惊慌?史官苏素曾说过,你是女娲弟子,不同于寻常妖物,龙族又岂敢对你不敬。”
蛇姬动作轻快,麻利地替她将发绾好,挑了一支桃花簪子斜斜地插上,笑道:“龙族向来自视甚高,我区区一条小蟒,就算是女娲弟子,也是入不得龙王的法眼。虽说来龙宫是微臣的提议,但是……微臣确实与龙宫无甚交往,陛下多虑了。”
“哦?”苏焰捧茶在手轻抿一口,眸色一黯,“朕看国师在这龙宫里,似乎颇为熟稔,这才随口一问。国师倒是,解释了很多。”
“陛下,蛇姬不敢。”不知为何,向来从容的蛇姬一听此话,竟慌张地跪了下来。
“既然有时间闲聊,想必已经打点完毕了,走吧。”苏焰正想再说些什么,敖昌冰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起身看他,敖昌又已是冷若冰霜的样子,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浮影。
门外站着的,除了敖昌还有别人,苏焰上前去,微微颔首:“苏焰见过龙王、龙母,以及各位皇子殿下。”
敖弦上前来,伸手虚扶,蹙眉看了眼敖昌,转而对她微笑:“陛下多礼了,你是人间帝王,与我们不分尊卑。”
苏焰报以回笑,弯了眼角:“仙凡始终有别。”
龙王在边侧轻咳,轻抚长须,躬了身子:“女帝陛下无需多礼,老龙承受不起。”
诸皇子面面相觑,见此状况只得也跟上前来一一行礼。
苏焰转身向着敖昌昂首轻笑,她心中已有一番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