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真的是在帮我
龙王乃水界之主,对她却多番谦恭,以龙族骄傲的品性理应不会如此,那他这样的态度只说明了一个态度,女儿国得诸神庇佑这件事并非传说。
只是为何陷入如今的困境,她却始终没有头绪。
看她想的入神,敖昌在一旁看着,不知因了何故,只觉得她在此刻分外遥远。
见气氛尴尬,龙王颔首示意众人与他一起腾云而去。
敖弦掏出一颗分水珠,拉过苏焰,笑道:“陛下,你我同坐一颗分水珠,我带你上去,可好?”
一眼看去,只见那分水珠晶莹剔透,外层闪耀着炫彩的光芒。苏焰一时难忍,伸手去触碰,却“扑”地一下碎开。
见苏焰慌张地收回手来,敖弦大笑,伸出手掌给她看,那颗分水珠又凝聚在一起,重又变得玲珑无瑕。
苏焰眼见那分水珠变作巨大,正待入内,却被人狠狠一拉。
敖昌将她拉进怀中,一手搂住蛮腰,看着敖弦沉声道:“你与国师一起。”
也不理他人反应,兀自带着苏焰劈水而去。
敖弦面上一片赤红,握拳狰狞了双目。
蛇姬妖娆着上前,在他肩上轻拍:“殿下还是消消气吧,等上了天庭你大可要求玉帝赐婚,到时八方天神俱在,太子殿下也不能怎样。”
蛇姬说完,伸手戳破了分水珠,笑道:“既然女帝陛下已先走一步,这颗分水珠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殿下还是好好收着,留着往后与陛下一同游玩时再用。”
说罢,也不看他一眼便腾空而去。
苏焰在敖昌怀里,只觉耳畔风声猎猎,天上云彩迅速地自身边退走,心潮澎湃不能自己,不断伸了手要去捉云。
敖昌见她面无惧色,面上微微动容,带她在一座巍巍山顶驻足。
“怎么停了?”苏焰不解,四下看去,此山极高,伸手竟可探云。
敖昌却不言语,向一旁走去。
“你有分水珠吗?那是用来做什么的?”苏焰好奇跟上,定要问个明白。
“怕你不能适应,坐在里面可挡风遮雨,小孩子玩物罢了。”敖昌在一块巨石上坐定,拿出一只水囊来,递过,“喝。”
“是什么?”苏焰接在手中喝了一口,只觉甘甜芬芳,却不像茶酒。
“龙涎。”敖昌示意她喝完,将水囊收好,才又道,“我的唾液。”
“你!”苏焰又气又怒,干呕了几声却没什么作用,正要伸手去抠嗓子,敖昌按住了她。
“不要吐出来。”他紧紧地将苏焰的手捉着,眼睛却看向远方,“我的龙涎有起死回生的效用,稍后上了天庭……也许能保你。”
苏焰闻言,面露尴尬之色,握着水囊的手紧了紧。
抬头看向他,苏焰轻声问:“你觉得我会死,是吗?”
敖昌只是牵着她的手,看着眼前飘过的云,并不说话。
苏焰不放弃,执意再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此次凶多吉少?王母不过是想召见我这个,我这个人间的君王,你从哪里得到这危险的讯息?”
敖昌紧蹙了眉,回头看着她:“子母河不是我截断的。”
苏焰不敢看他逼人的眼神,尽力挣脱了他的手,在石上靠着,伸手去触碰落在面前的云彩,极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里夹杂了感情:“我知道,你早就说过了。”
“这世上,除了我之外,能让父王因为恐惧而不管治子母河的,只有玉帝、王母,以及西方如来。此次玉帝没有出面,不代表他就不知情。我没有仙筋,不能掐算,但我仍能感觉到,王母这次绝非善意。”敖昌摊开掌心,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却看不清前路。
苏焰灿然一笑,看着他:“和我做这交易,你怕了?”
敖昌伸手在她唇边轻触,有些惘然:“我几时怕过?”
苏焰看着他的眼睛,此刻他有些微微地垂目,睫毛挡住了那逼迫人的戾气,才叫她敢肆无忌惮地打量:“我知道,国师告诉我,这天上地下都没有人能克制你。可是我却不这么想,我看得出你的犹豫,看得出你的畏惧。你一定有什么痛处在王母的手上。”
“痛处?算是吧。”敖昌的手掌搂在她的脑后,扶着她,然后贴唇吻上。
苏焰睁着眼,看着他的脸在自己面前无限靠近,无限放大,他的吻竟意外地温柔。
狠狠地揪着自己的衣襟,苏焰有些不知所措,待他的唇离了自己,才抓住他的臂膀追问:“你真的有痛处在王母手上?那是否,你答应过我的事不会兑现?”
她眼中的焦急悉数印在敖昌的眸中,伸出手,敖昌掩住了她的眼睛:“这次,我不想赌。”
本想说,王母也不一定真的会拿天界来赌,怕她一直再问,那句话话却说不出口。
苏焰的身子轻轻颤了颤,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想赌?那么这一次,王母手中握着的痛处,定然是敖昌最在乎的东西,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有的东西。
若然如此,那么自己的失去,成了没有回报的失去。
定神看着敖昌,苏焰步步后退,伸手指着他轻笑,泪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淌落。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一个字来,失足自崖顶跌落下去。
“苏焰!”敖昌本低着头,忽然发觉不对,等他抬起头来,苏焰已经消失在崖顶。
与此同时,只听惊空遏云的一声长啸,一只巨大黑鹰自下方腾空飞起,一个白衣仙人站在鹰背上,在他脚边伏着的正是苏焰。
巨鹰盘旋一番,随即展翅离去。
敖昌心念一动,本想追去,面前却忽然浮现出王母的脸,脑中飞转想了无数,终究仍是停步由了她去。
山风猎猎,吹得他衣衫作响,仿佛就要乘风离去一般。过了许久,他才重新驾云而起,向着天宫飞去。
苏焰从崖顶摔落,重重地砸在鹰背上,一时竟昏了过去。
白衣仙人负手浅笑,眸间神采变化万千,只见他自腰间摸出一支紫竹笛,放在唇边轻吹,如泣如诉的笛声化作长虹将二人围绕,恍然若梦。
苏焰颤着长睫悠然醒转,却惊觉自己卧在一只巨鹰的背上,正在云中悄然穿梭。
“你醒了?”白衣仙人收了紫竹笛,一手拢袖在身后,一手将她轻轻扶坐而起。
苏焰一手托在面颊上,晃了晃头,抬头看去,只觉得那仙人似乎闪耀着隐隐的光,明亮却不灼伤眼睛。
“朕怎么了?”苏焰找了个惬意的姿势在鹰身上靠着,既来之则安之。
看她淡然自若的样子,白衣仙人又是微微一笑,盘膝在她对面坐下:“你自崖顶摔落,我正巧经过,便将你救起。”
苏焰看着他,只见此人面貌极美,笑容温暖,却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雾中花水中月的感觉,明明近在眼前,心中却只觉得看不真切。
看她盯着自己愣了半响,白衣仙人笑着向薄云伸手,自云间捏出一盏茶来,递在她面前,说道:“喝杯茶压压惊。”
“多谢。”苏焰已然看呆了,身不由己地接过杯盏,低头浅浅地抿了一口,抬头笑道,“此茶甚香,果非人间凡品能比。”
天高风凉,白衣仙人看她双手握在杯身取暖,伸手在云间捞出一件羽衣来,替她披在身上,声音清柔:“穿上便不冷了。”
他把玩着笛上的垂穗,看着穿身而过的云团,又问道:“刚才听你说,朕?”
苏焰面上一红,低了头将羽衣搂了搂,笑着回答:“叫上仙见笑了,我是女儿国一个小小的君王,惯称自己为朕,失礼处还请上仙见谅。上仙唤我苏焰便可,还未请教上仙名号?”
白衣仙人面上笑容温暖,伸手轻轻拍了拍鹰身:“我不过区区一个散仙,唤我月歌便可。”
苏焰看着他,只觉得这名字与他的笑容极为匹配,不由点头赞叹:“月歌。这名字真好,你确实如明月一般,明亮却不灼热,叫人欢喜欢极了。”
“叫人喜欢?”月歌笑着,抬眸看她,“多谢陛下盛赞。”
看苏焰局促起来,便笑着替她化解,又问:“你方才在崖顶做什么?又怎会失足摔下的?”
苏焰面上一僵,慌道:“糟了。”
“怎么?”月歌看她慌张,伸手扶上她的肩头以作安慰。
苏焰懊恼不堪地将杯盏递还给他,叹道:““今日是三仙女寿辰,听闻王母要我去天庭贺寿,龙太子敖昌便带我一同前往,哪知在崖顶休息的时候我摔落下去,过了这许久了,他也应已离去。这可如何是好?王母定会降罪于我,倘若祸及女儿国,我今日纵使万死亦不能谢罪。”
“无妨,不过区区小事。”月歌笑着,起身轻轻摸了摸巨鹰头部的翎羽,“我也许久不曾去过天庭了,不如带你同去。想来,王母应是会给我几分薄面,不与你计较的。”
“不知上仙在天庭,所司何职?”苏焰闻言,心中动念,便直白地相问。
“我不过一个散仙罢了。”月歌回眸望她,在她肩头轻按,“叫我月歌。”
“是……月歌。”苏焰的脸上又是一红,匆忙低头掩饰。
“坐稳了。”月歌刚说完,巨鹰便将翅膀猛扇,速度一瞬便快了起来,苏焰一晃,猛地抱在了他的腰上。
等好不容易才坐稳,这才讪讪地收回手,头也垂地越发低了:“抱……抱歉。”
月歌笑的弯了双眼,俯身牵起她的手:“小心些,别再掉下去了。”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却不知为何,苏焰的心中一片安宁,似乎在这个白衣仙人的身边,什么都不用担心,轻轻动一动手指头,他就能帮你解决所有的事。
也不知月歌究竟是什么仙籍,他一路带这苏焰前行,也不经由南天门,竟直接穿越天壁,向着大宴的所在而去。
远远的,就能听见仙乐缥渺,笑声与觥筹交错的声音融在一起,煞为热闹。
苏焰站立在鹰背上,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衫。
“不用怕,有我。”月歌牵着她的手,面上带着惯有的微笑,柔声安慰。
虽与他并不熟识,但这人有一种力量,能叫人信任之至,将自己完全托付。
月歌站在鹰背上,笑道:“看来我真是离开仙界太久,眼下无人记得,连这么热闹的寿宴王母都不曾知会。”
众神皆是面色一变,抬头看他。
敖昌正斜坐在角落喝酒,抬头正见苏焰站在他的身后,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他正欲暴怒而起,蛇姬慌忙上来按住了他:“殿下息怒,此处天神众多,还请给女帝留几分薄面,不要当众给她难堪。”
敖昌闻言,果真按捺下来,闷闷然连饮数杯。
而敖弦自二人进来时就已看见,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苏焰,心中酸楚不知如何排解,愣了半响只得低头。
王母正与一旁的侍女吩咐着什么,听见声音匆忙回头,却见月歌站在鹰背上笑看诸神,遂起身来颔首示意,带笑迎上:“原来是道君,快些请上座。”
月歌转身笑着看了看苏焰,接着巨鹰俯身在地,月歌轻轻跃了下来,伸手张开臂膀接下苏焰,毫不避诲。
王母只做没有看见,仍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月歌,点着头致歉:“道君素来爱在人间逍遥,一时不知你身在何方,未及相邀实属失礼,还请道君莫怪。”
月歌牵着苏焰上前,在王母身侧坐下,令苏焰与自己同桌而饮,一面替她将酒斟了,一面向着王母笑道:“听闻王母传召苏焰,我便将她一并带来了。”
其实王母早已看见,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在一起,现在听月歌主动提起,于是轻轻颔首,笑着看向苏焰:“听闻女帝苏焰貌惊天下,恰逢天庭大宴故而相邀一见。”
王母眯了眯眼睛,视线飘向一角的敖昌,他正低着头自斟自饮,王母笑了笑,又说道:“难得高兴,不知苏焰可愿献艺,令诸神一乐也是功德无量。”
苏焰面上一阵难看,王母此刻正是给她一个下马威,用这艺人做的事来提醒她的身份,可又不能拒绝。
敖昌将酒杯在桌上按下,一手默默地在袖中握了拳。
正当苏焰起身将要开口的时候,月歌一把将她拉下,苏焰猝不及防摔在了他的怀里。
月歌一手将她拥在怀里,一手举杯向王母敬酒,面上惯有的笑意却蒙了一层愠色,只听他声音清亮,笑着:“王母,此话不妥。苏焰虽是凡人,却是人间帝王。论理,当与玉帝平起平坐,若得她献艺,岂不是折煞吾等小仙。更何况……”
月歌看着怀中的苏焰微微一笑,并不往下说,而是扶她重又坐下。
王母心中大怒,却不敢言语,只是笑着举杯:“我有欠考虑,道君莫怪。”
敖昌一口牙咬的咯咯作响,奈何玉帝未到,他也不能离席。
一旁的敖弦喜怒皆在脸上,此时见苏焰无碍,也不计较月歌的行为,只觉得心中大石落下,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苏焰虽心中忐忑,但王母眼中的丝丝神情都看在了眼里,此时月歌出言阻止,虽然帮了她的忙,但王母被拂了面子,心中定然不快,也不知会不会对女儿国不利。
这么想着,便举杯向着王母敬道:“苏焰心拙,扫了大家的兴,自罚三杯还请王母笑谅。”
正要昂首喝下,手中一空,酒杯已经落在了月歌的手上。
这一次,他的眼睛只看着苏焰,笑道:“天上的美酒岂容你这般牛饮,不如我代你喝了。至于你……”
只见他眼神一飘,苏焰的手中多了一只雕花的青玉杯盏:“你就以琼浆代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