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慕南这个人了。
如果说那一日的梦境只是个意外,那么现下还没收拾的针线却是在真真切切的提醒着自己——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
她只是不愿想起。
莫离一偏头,就看见妆奁铜镜里自己那不甚清晰的脸庞,乍一看尽是孩子的稚气,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被掩藏着的浓烈的沧桑。
莫离站起身来,将针线一一拢好,放进妆奁的格子里,那本是用来放女儿家那些胭脂首饰的,可她哪里还有那些奢侈的东西,就连这个妆奁都是青荒买的。
她不是不知道女孩子收男性礼物的寓意,何况还是妆奁这样贴己的东西,只是看看自己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再想想青荒大大咧咧的性格,要想多,都很难。
碰到东西,左手食指指腹有阵阵的疼意,那是连夜刺绣的留下的伤痕,她太久没拿针线,生疏是在所难免的,好在本事没丢完,指腹不过才被扎了十来针,就得心应手了。
但还是没办法拂去脑海中那个黑色的大字。
那破洞刚好在发带的中央,她从青荒那里找了颜色质量都差不多的布料,一针一针的接上,再绣个花样,刚好把接缝挡住,看上去竟毫无违和感,甚至于比起原先那虽说精湛但却单调的花样,还要胜出几分。
只是她迄今为止唯一能现于人前的女红手艺,却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及的回忆。
慕南。。
她有多久没想起他了。
那个跟在她身旁沉默无言的男孩,那个就算被她欺负也从不责怪的男孩,那个让她手足无措的男孩。。那个被她视为噩梦的男孩。
明明前不久才梦见他,可是莫离还是已经想不起他的模样,或许是因为那时他一直都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的身影,于是也就习惯了不去铭记。
还是那时候的她,笃定了他不会离开?
继山洞恶作剧之后,她一直心怀歉疚,对他也日日好起来,最后,竟是事事都护着他了,只是哪想到,她待他不好,爹爹生气,她待他好了,爹爹也会眉头紧锁。
可惜那时她还小,哪里懂得爹娘的用心良苦。
莫离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被母亲护在怀里,眼前是鲜血染出的花,在母亲的胸口渐渐盛开,妖娆的美丽,然后是父亲,那个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人,在她的身边屈膝跪下,而那个被她性厌恶到细细呵护的少年,却笔直的站在那里,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突然间就明白了一切,只是已经太晚了。
母亲终究是没有活下来,那一剑穿胸,根本就没有再给她任何时间,父亲却要忍着悲伤,感谢那群人的手下留情,没有将他们一家赶尽杀绝,只是那又有什么区别,爹爹自那后便一病不起,不过两年便撒手人寰。
她从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转眼间变成人人驱赶的妖女。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叫慕南的少年。
直到现在他都会想,如果那时候她再坚定一点,他是不是就会因为恐惧在山洞里死去,她的人生,也就不会如此悲戚。
只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