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宠溺的把她搂进怀里,“是啊,娘也很胆小呢。”
薇静想了想,还是担忧的道:“再不然再找别的太医来瞧瞧罢,总是做噩梦也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再不然,请几个法师进宫作作法,驱驱妖孽也好,说不定是公主被什么妖怪缠身了。”
我不禁轻笑,“你怎么还这么迷信呀?”
“这不是迷信,从前在北齐时,宫里盛行就是法师做法,天师求雨,也很管用啊,虽然南秦不兴这个,可是从前的老法子用一下也无过啊。”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苏苏道:“或者……试一试罢。”
“我在宫里身份本来就尴尬,事情又多,能够安份守已的也就算了,现在又弄这么一出,我怕遭人话柄。”我顾虑的道,也实在无心让他们请法师,我知道自己的病在哪,我是被吓的,不是被那个画面,而是那梦里的那个人。
薇静低头沉吟了一会,叹口气道:“既然公主不愿意,那就算了。”
“恩。”我低头道,长长的发丝披过肩头垂落胸前,长姬把玩着我的头发道:“娘,长姬想要搬过来跟你住。”
闻言,我怔了怔,笑道:“当然好啊,等册封完了你与薇静一并过来。”
这件事情南诺天跟我提过的,等册封后有了名份,才会让长姬搬过来。
“但是我想现在就过来,娘天天睡不着,或许有我在这里娘就能睡着了。”她懂事的道,仰着头期待的看着我。
我不忍拒绝她,对薇静道:“你去跟皇上说说,今天晚上就让长姬在我这儿睡罢,不正式搬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说。”她笑着道,长姬也高兴的笑起来,伸手搂了我的脖子亲了一口,“娘,长姬最盼望的就是这一天了,能和娘睡一张床上。”
苏苏弯下身子把她的鞋脱了,抱到床上,“上去罢,不过别吵到娘娘,她头晕,晚上没有睡好。”
“我知道的苏苏,谢谢你。”
看着她听话的样子,我的心里划过一丝暖流,纵然我没在身边,她也长得乖巧懂事,那个孩子,希望也是如此罢,只要太后娘娘不是存心要他与我划清界线,小时便说一些父母双亡的话,他应该不会忘记我这个娘的。
我乐观的想着,轻轻抱着长姬在怀里拍着。
过了一会,薇静高兴的回来说,皇上准了,于是我勉强撑着起来带着长姬在房里写字,画画,她写的字还很稚嫩,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来很认真在学。
薇静笑着道:“小公主就喜欢画画,她说将来要用画笔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留下来。”
我笑了笑,扶着她的手在纸上画着小鸟,外头一声贵妃娘娘到,让我一时失神,不小心在已成形的画纸上添了一道黑墨,画就这样毁了。
我抱歉的看着长姬,她委屈的撇撇嘴道:“好可惜。”
“回头娘再帮你画一只好的。”我安慰着她,一面理理衣衫,贵妃娘娘已经带着瑞皇子进了殿。
她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听说妹妹昨天晚上被梦魇缠身,姐姐特地过来看看,带了一些补品。”
她示意身后宫女将端着的东西呈上给我看,我笑着道了谢,一边命人收起来,把长姬从椅上抱下来道:“快见过贵妃娘娘,见过瑞哥哥。”
“长姬给贵妃娘娘请安,见过瑞哥哥。”长姬乖巧的道,行了一个宫礼。
云湖看着她,笑道:“果真是妹妹的女儿,大方得体,瑞儿,见到姨母怎么还不请安哪?”
一直用冷冽目光看着我的瑞儿这才弯腰行了个礼,冷淡的道:“见过姨母。”
听到这声称呼,我便笑了,我没有身份,也只能叫姨母了,可是显然他对我这个姨母十分不屑,不知云湖平时都教孩子些什么,小小年纪,眸子里充满了仇恨,与谁都不亲近的样子。
我笑着道:“免礼,快坐罢,来人奉茶。”
云湖牵着孩子的手慢慢走过来,目光定格在我和长姬刚刚画的画上,欣赏的道:“呦,这是谁画的小鸡?”她尖叫起来,将画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我脸上讪讪的,长姬更是一副委屈的靠进我怀里,我轻轻安慰着她,一面笑着道:“画得不好,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哪里,这只鸡画得很传神嘛!”她嘲讽的道,一旁的瑞儿朝画上撇了一眼,不屑的道:“母妃还看出是只鸡,瑞儿觉得是四不像呢?”
“那不是鸡,是我画的神鸟。”长姬忍不住大吼起来,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对母子,一副拉开架势保护我的样子。
我将她拉回来,“长姬,不得无理。”
云湖看着突然发飚的长姬,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突然哈哈笑起来,连一旁的瑞儿都跟着笑起来,冷声道:“神鸟不就是凤凰吗?哦……这样一看还真有点像神鸟了,山鸡变凤凰,还真是……哈哈哈!”
云湖笑够了,才训斥儿子,“不得无礼,瑞儿,你带长姬公主出去玩,娘有话要跟你姨母说。”
“跟着来罢。”瑞儿冷冷的看一眼长姬,扬长出了门。
薇静担忧的看着我,我对她摆摆手,“下去罢,没事的。”
宫人鱼贯退出,殿里只剩下我与她二人,我叹了口气,缓身在椅上坐下,看着那副被她称为鸡的画,笑道:“姐姐今天又来干什么?你不欠我的情,我已谨记在心了。”
“这次来不是跟你说这个的。”她语声淡淡的道,在我对面的椅上坐下,身上墨绿与青黛相间的宫装上飞凤舞动,袖摆还缀着明亮的宝石,十分华丽,最后,我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下意识的转了转头,冷笑道:“怎么样?知道了事实真相很难过罢?你没想到太后娘娘会亲手杀你罢?”
我亦冷笑,不以为意的道:“这没什么,她身为太后,与我们的立场不同,杀一个祸国妖孽能换来两国太平,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诧异的看着我,“哦?你这么理解她?那何不自杀算了,省得太后背上杀人罪名,将来让南宫月恨她。”
提起南宫月,她脸上划过一道不易让人察觉的激动,我注意到了,看着她道:“死过一回还不够吗?姐姐你也一样,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不能放下那些身外之物?”
她仰身笑一声道:“南诺天爱着你,你的孩子你的未来都被安排的好好的,可是我们母子不过是寄人篱下,现在太后娘娘因为朝中无子才将我们接进宫,等将来,一个接一个的皇子降生后,还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吗?”
闻言,我不禁笑起来,“真是太好笑了,你的未来为什么要跟我要?我的存在能威胁到你吗?如果现在的生活还不满意的话,那从前瑞皇子被流放边关,你被关在冷宫,这样的日子来比的话是不是现在更好一些?”
她缓缓转身看着我,嘴角一抹冷笑让人不由心颤,“怎么,让我谢你吗?”
“不敢,只是让你停手,别恨我,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纠缠?”从上次她来找我我便知道我们之间不会太平,玉淑妃当年一翻交待要了云湖的一辈子的信仰——把我踩在脚下便是她的信仰。
她施了脂粉的脸掩不住那道长疤,慢慢笑起来,“如果你待在大胤永不回来的话或许我们的缘份就此尽了,可是你回来了,不光回来还生了儿子。”
提起儿子,我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
她转身看着我的脸道:“怎么?纠结吗?”
“没那回事。”我冷声道。
她冷笑,长叹一声道:“你放心罢,只要你不威胁到本宫,本宫是不会与你为难的,我们必竟是姐妹,这宫里的嫔妃们太多,我们联手对付外人还来不及,还要自己找事吗?我没那个心情。”
她的突然转变让我怀疑,不信的道:“刚才还威胁人,现在又说要联手对付别人,让我怎么相信你?”
“爱信不信。”她不以为意,顿了顿又道:“有太后娘娘在,我何需操心。”
一句话道破玄机,我不禁在心里冷笑,是啊,太后娘娘与我为敌,昨天已经放了狠话说我逃不过第二劫,云湖何必染指呢?
我低头笑着,“那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嘲笑我?恭喜我?还是……就是想来跟我吵架?”
“本宫没有你想的那么闲!”她轻笑着,缓缓站起身在殿里来回打量着,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到底是皇上宠妃,一个小小的碧落居竟然比凤鸣宫还要奢侈,姒倾城,你该得意呀?”
我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她也不计较,继续打量了一会,走到我面前道:“你的孩子被太后娘娘带走了?”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我有些恼怒,冷冷的别过脸去,她轻笑道:“那孩子的爹呢?听说他的情况不容乐观,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不是有你为他担忧吗?”我冷哼,尽力装作不介意,可是脸色却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云湖紧紧盯着我脸上表情,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必竟夫妻一场,做人何必那么绝情呢?”
我冷笑,转头看向她,“你跟他也是夫妻一场,怎么?面对从前背叛过的男人,现在看见他受苦,又有点舍不得了。”
“你别胡说。”她脸色突变,拂袖转过身,我笑着道:“如果没事的话就请走罢,我没心情跟你吵。”
“我只是来告诉你,好自为之,不要逾越了自己的本份,到时候,宫里有的是人替我收拾你。”
“谢贵妃娘娘关心,不送了。”我冷声道,转身进了内殿,她站了一会,转身离去,听见关门的声音,我便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总是阴魂不散,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来纠缠我?
我摇摇头,有些绝望的叹气。
天色渐渐回暖了,各宫里也都一改往日沉闷气氛,似乎随着外头明丽的日光一起也变得欢快起来。
我和阿九一起坐在太阳底下,微煦的风从头顶吹过,我笑着道:“身子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娘娘。”他低下头道,说话时仍十分客气,我低下头苦笑,有些抱歉的道:“只是可惜没有找到神医为你医好脚伤,你一身的武艺,不该坐在椅上度过。”
他肆然一笑,显得比我豁达,“人的命天注定,当然太后娘娘救我一命,我负了她,理应偿还。”
他说得理所应当,让我也无从反驳,愚忠的阿九,到底还是救了我,这份真情让我感动,却无以为报。
“阿九,你在宫外可还有亲人?”我问。
他摇摇头道:“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太后娘娘就在奴才的亲人,只是现在他大概不想认奴才了。”
“太后娘娘……”我忍不住道,说完又迟疑,“你为什么不恨她呢?”
他抬头看我一眼,眸子里清辙无比,没有一丝感情色彩,他笑着道:“对于救自己一命,又把自己养育成人的恩人来说,哪里有恨呢?就算是她对你做了什么,就当是报恩罢?就像娘娘,那天在牢里,奴才没有在娘娘脸上看到一丝丝恨意,有的,也只是一时的不解,太后娘娘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王爷与皇上不再叔侄相争,那样,南秦才能稳定。站在一个太后的立场,一个维护江山的立场,她做的没有错,所以娘娘不恨太后。”他看着我的脸,目光若有深意,我低下头,不敢面对他的目光,不可否认他说的对,我是不恨太后,她派人杀了我,让我服毒,可我心里却不恨她,有的只是偶尔浮现心头的一种无耐,挥之不去。
为什么当初是她救了我,又为什么?那两个人全是她的骨肉至亲。
见我长时间不说话,阿九担忧的道:“娘娘,你怎么了,是阿九说错话了吗?”
“没有。”
我抬头看看天上耀日,只是一瞥,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我扶着额角靠在椅靠上,神智一片模糊。
阿九担心的推着我,“娘娘,你怎么了?来人,来人……”
喝完药,我含了一颗青梅在嘴里,抬头对上南诺天担心的目光,我笑着道:“真的没事啦,可能是晒了太久了,一抬头就头晕。”
刚刚突然昏倒被人送回来,召了太医开了药方,又惊动了皇上,我直到刚才才醒了,也没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就像是突然脑子里抽空了一般,浑身无力,不知不觉的陷入昏迷,没有任何痛楚。
南诺天看着我,紧紧扣住我的肩膀,不说话,他来了好久了,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一种恐惧又担忧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一眨眼我就消失不见了。
他听见我的声音,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紧紧将我搂进怀里道:“倾城,别再离开朕。”
我突然觉得喉头发紧,有种要哭的冲动,偎在他怀里道:“我能去哪里呢?你不是说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我吗?”
他推开我,突然认真起来,“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
我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也记得那天晚上,在大胤的最后一晚,我做梦梦见一个黑衣男人,当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我对他却十分熟悉。
“皇上……难道那天晚上我不是做梦吗?”
“不是做梦,那天朕以别的身份跟随夜王一起入宫,你不知道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那几天有南秦使臣入宫,不知道是皇上。”
“看来是他故意不让你知道的。”他想了想道,在我背上轻拍了两下,“朕那天晚上故意用了迷药,怕你醒来大叫。”
我恍然大悟,笑起来,“怪不得,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看着我,突然陷入了沉默,我有些不解的道:“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他摇摇头,似乎极力想要隐瞒什么情绪,转了话题道:“朕今天晚上就在这里陪你罢。”
我点点头,拿过一旁的玉器将杏核吐在里面,低头的瞬间,又是一阵晕眩传来,毫无预警的身子栽到床边。
南诺天错谔的看着我,突然大喊“倾城,你怎么了……来人,喧太医。”
他抱着我使劲摇晃,我最后的一丝清醒随之沉寂。
碧落居里一片混乱,嘈杂的脚步声纷踏至床边,可以听到熟悉的一道男声,“她怎么了?不是说没有大碍只是头晕吗?”
“臣无能,确实查不出娘娘有何病?如果没有别的解释的话,那这时常就晕倒的情况可能是跟娘娘从前吃的午夜魔竽有关,娘娘必竟不是常人,重生的人体质可能异于常人。”
一阵沉默后,南诺天才道:“是……药的副作用吗?”
太医摇摇头,“不知道,死而复生的例子本就在少数,那魔竽之花能让人复生的事也鲜少有人知道,吃了它究竟有什么副作用臣也不敢肯定。”
南诺天苦笑一声,沉下脸来,“养一群太医有何用。”
底下一片太医惶恐跪倒,“求皇上恕罪。”
“滚。”
南诺天不耐烦的低吼,沉闷的语声藏着巨大愤怒,几个太医如获在赦般惶恐的退下,留下一室的静悄,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等到了能开口说话的那一刻,“皇上……”
听到我虚弱的声音,他匆忙跑过来,“倾城,你觉得怎么样?”
“无防,就像睡了一觉一样。”我玩笑似的道,看着他满脸的担忧之色,有些心疼,“别担心,不会像他们说的那么严重的,如果魔竽之花有副作用,无非也就是再变盲了,不会死的。”
说到这里,我便讪讪的闭了口,原来自己心里竟然这么恐惧,明明告诉了自己不要提那个字,却还是说了,下意识里便藏着这个结果,只是不肯面对罢了!
他沉痛的看着我,“朕不许你死。”
我微微笑了笑,换作一脸轻松的样子,“我也不准自己死,我们还有长姬要照顾……”
“还有月儿。”他补充道。
我有些感动,红了眼眶,“你……不嫌弃他不是你的孩子吗?”
“只要是你的,就是朕的。”他在我手上吻了吻,我垂了眸,有些寂然的道:“或许南宫月也是舍不得孩子的,等他那边稳定下来,如果他要的话……”
“你舍得吗?”南诺天打断我道,紧紧盯着我的脸。
我尽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他必竟是孩子的父亲,如果他要的话,我会还……给他的。”说话的同时眼泪便落了下来,分明是自欺欺人,他知道。
他在床边坐下,给我掖了掖被角,“或许……这场仗得打好多久,暂时不要去想这些了,安心养病罢!”
我抬头看着他,若有所思,他低头看我一眼,笑着道:“在想什么?”
“皇上刚才说要打好久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不安,他微一怔,有些尴尬的道:“哦,是因为大胤这场仗并不是一般的仗,现在已经这么久,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双方态度都非常强硬,几个国家的元老力争要把夜王推下位,情况不容乐观,昨天冷珏还发回消息,说可能要再晚些才能回来。”
“这一次,要多谢你全力相助。”我笑着道,由衷的感谢他。
南诺天脸上笑容划过一丝苦涩意味,轻轻抬起我下巴道:“怎么?你是替他谢我吗?”
“算是罢……”
“不许。”他轻轻捏住我下颌,“你是朕的女人,不许你代表别的男人。”
我愣了一会,讪讪的低下头,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但是心里又有点甜蜜的感觉,我笑着道:“好,臣妾是皇上的女人。”
“说的这么勉强……不如来点实际的罢!”他脸上露出一抹邪味笑意,我看过,已明白几分,红刷的通红。
他脱了靴子上床来,纷落的帐幔隔了里头春光,烛影透过腥红的帐子,在另一边映出一对恩爱的身影……
清晨的凉意透过窗户吹进来,天亮了,皇上已经上朝离去,我独自站在窗边吹着风,身上只着单薄寝衣,低头闻闻,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香味。
看着太阳一点点升点,我的心里竟然一点希望都没有,昨晚太医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心里压抑的紧,我长长呼了一口气。
身后殿门轻微响动了一声,苏苏从外进来,显得十分高兴,“娘娘,你看谁来了。”
我转过身,看到薇静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门口,笑盈盈看着我,眼眶红红的,像是才哭过。“娘娘,看看奴婢带谁来了?”
我脸上露出激动笑意,两步走上前将孩子抱进怀里,“月儿……”
薇静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怜惜,“是皇上跟太后娘娘要过来的,皇上说娘娘这几天心情不好,或许见了孩子能够好些。”
心情不好?我转头看她一眼,想想却笑了,苦笑着……她一定也听到消息了,这个傻丫头,照顾了我一辈子,也为我操心了一辈子。
我走过去,笑着对她道:“我没事,别担心。”
静低下头,眼泪便顺着脸颊落下,“奴婢知道公主没事,一定都是太医瞎说的,如果有事的话,江神医当初怎么没说呢?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掏出帕子给她擦去眼泪,“别哭……”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嘤嘤的哭了两声,门外,一个三十多的妇人走进来,躬身站在那里,“娘娘,孩子可能是饿了,让奴婢喂喂罢。”
薇静在旁道:“这是太后娘娘给孩子请的奶娘。”
我上下打量着她,虽然三十多岁,但因保养得益,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的年纪,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十分华贵,干净得体,我满意的笑了笑,把孩子交到她手上,“这些天照顾孩子,还没好好谢你呢!”
“奴婢不敢当,该的赏赐太后娘娘已经给了。”她谦卑的道,接过孩子走到一旁,我看着她站在那里喂孩子的情景,有些怔愣,薇静过来扶我坐在镜前,“奶娘人很好的,是个可靠的人。”
苏苏道:“奴婢去打洗脸水来。”说着就转身出去。
我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有些寂寥的道:“太后娘娘怎么突然同意把孩子还回来,她不是想以此来拿捏我吗?”
静沉默了一会,笑道:“谁知道,可能是皇上跟她说了什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笑着道,静梳头动作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我道:“公主,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开玩笑的。”我从镜子里对她做了个鬼脸,笑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假,讪讪的低下头,“帮我梳个好看的发式罢!”
“是公主,奴婢一定把公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会再让人把长姬接过来陪陪您,她小小年纪可是也十分知道疼人,时常吵着去广濪宫看弟弟。”
我微微笑了笑,“长姬是个懂事的孩子。”
“还特别重情义,”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我看着她道:“你怎么不说了。”
薇静苦笑一声,有些担忧的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贵妃娘娘自从进宫以来似乎跟换了个人似的,对其实嫔妃都好,待人处事也不像从前那么刻薄,唯独对公主还是这样,昨天瑞皇子跟长姬一道出去玩,奴婢不放心,远远跟着,看到瑞皇子不小心踩到石子摔倒了,长姬刚才还跟他吵架来着,那时却还是将他扶了起来,瑞皇子不理人,站起来就冷漠的走了,想想也是,一个小孩子家就那么冷漠,将来不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可能是他娘教的罢。”我微微叹息一声,以手指沾了些胭脂在手上化开,轻点到唇上,腮上,再敷一层薄薄的粉。
薇静看我脸色红润,一时高兴,笑着道:“不过娘娘……您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痛吗?只是晕吗?”
“是啊,每次昏过去醒来就跟睡醒了一样,也难怪太医们看不出病因。”
“或许……真的没病吗?”她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我笑着道:“本来就没病,是你们大惊小怪了。”
笑过后,心中却是一片岑寂,我知道不寻常。
薇静不再说话,帮我梳好了头,又挑了一套翡翠金珠的首饰戴上,整个人也称得华贵起来,她去柜子里帮我取衣服,隔着一道纱帘问:“公主,今天要穿什么颜色的?这么高兴,不如穿绯红的如何?”
“首饰太华贵了,再配红色显得俗艳,就挑一套素雅的罢。”
她想了想,拿了一套鹅黄色的宫装走过来,衣服上点缀的金绿镶边,正好与首饰相配,我换了宫装,在镜子里照了照,“还是静的手艺好,快把我打扮成小姑娘了。”
“公主本来就不老。”她不满的嘟起嘴。
这时,奶娘喂好了奶,把孩子抱过来给我,顺口夸赞,“娘娘真漂亮,难怪人都说是南秦第一美人。”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吃饱了正睁着眼睛看着我的月儿,一种母子连心的感觉划过,心头掠起暖意。
我笑着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雨裳,太后娘娘吩咐以后就留在碧落居里照顾娘娘起居。”她小声回道,一直低着头。
“那就有劳你了。”我对她点点头,抱着孩子出了外殿,从出生就只在身边待了几天而已,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我还是个陌生人,不过幸好它还小,不认人,玩了一会也便熟了。
用了早膳,长姬才睡醒,被人送过来,看到我手上抱着月儿,立刻高兴的跑过来,“弟弟什么时候过来的?”
“早上就来了,你个小懒猪,睡到这时才起来。”
“长姬冤枉,昨天瑞皇子莫明奇妙的送过来一个部画册,里头是教初学画的人手法技巧的,我想着他昨天在娘这里说的话,就发狠看了一晚上,到早上才睡下。”
“他送你画册?”我有些惊讶,长姬拉着月儿的小手玩,漫不经心的道:“是呀,可能是报答我扶他起来的恩情罢。”
我回想起静说的话,放下心来,“长姬,你该叫哥哥的,他已经过继给你父皇做了义子。”
“他看起来阴森森的,跟他娘一样,我不喜欢。”长姬直言道,费力的用小手将月儿箍在怀里,“娘,你让我抱抱弟弟。”
“不行,小心摔了,你还太小抱不动他。”
“我可以的。”她倔强的道,用小小的胳膊把月儿抱起来,月儿因她抱得舒服,不断挣扎着,长姬也正怒力把把他抱得更平稳些,两个小矮人挣扎在一起,我看着这滑稽的场面,不觉笑了。
弯腰把帮着她把月儿抱稳了,“可要小心哦,我数十下,就把弟弟还给娘。”
“好。“她嘻嘻笑起来,学着我平时抱孩子的样子掂着他,一边轻哄,“弟弟,叫姐姐。”
“一,二,三……”
我心中突然升起许多感慨,轻叹了一声,抱过月儿,“好了,时间到了。”
长姬满意的松了手,抬头看着我道:“娘,我听薇静说你身体不舒服?”
“没事,娘只是奢睡。”我轻描淡写的道,轻轻摸着月儿刚刚生出柔软的发,他坐在我腿上,长姬一边跟他玩,一边道:“如果将来你有事要离开,我会照顾弟弟的。”
闻言,我突然怔愣了,看着她说不出话来,长姬神色平淡的对月儿微笑,像是平常一样,说出这话的同时甚至连一点伤心的表情都没有,我将她拉进怀里,轻声问,“长姬,如果娘离开了,你真的能照顾好弟弟吗?”
她抬眸看着我,眼眶里有些湿润,“如果娘当年抛下长姬一样抛下弟弟离开,我一定会照顾他的,不让他被人欺负。”
“那你……恨娘吗?”年幼的长姬便失去母亲,从小跟着宫女长大,虽然贵为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子嗣,皇上疼爱有加,纵然如此,也敌不过没有亲生母亲的苦楚,这份寂寥,我明白。
她想了想,微微笑了,“不恨。”
“为什么?”我看着她问。
长姬摇着头道:“不知道为什么,那次见到无双的时候,我就知道跟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后来大家都说,无双就是娘,我当时……有一点恨,可是后来想想,娘一定是没有办法,要不然是不会抛下长姬的。”
我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长姬乖,娘一定不会再抛下你。”
“那就好好吃饭,好好养病。”她小大人般道。
一上午,难得的全家欢聚的场面,我将睡着的月儿放到小床上,帮他盖好被子,长姬扒着床边看着,我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式,“嘘,我们出去,弟弟睡了。”
我拉着她放轻手脚出了门,刚刚关上门,就听后头苏苏禀道:“娘娘,皇后娘娘来探望。”
“皇后娘娘?”
乍听皇后娘娘,我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那个偷情怀了别人孩子纣国公主,而后才想起来这是在南秦,我微微诧异,“皇后娘娘?”
“娘娘忘了吗?就是当年的梅淑妃,还是娘娘把皇后的位置让出来,她才能够坐在皇后的位置。”薇静在旁提醒道。
我轻笑着,抬手理了理鬓,“怎么能忘呢?出去看看。”我领着长姬出了大殿,看到皇后娘娘坐在鸾榻上,幽闲的喝着茶,看到我,嘴角便露出一丝笑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我上前请安。
长姬也道:“长姬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淡笑着,抬了抬手,“免礼,起来罢,今天本宫过来是听说你身子不适,特来看看,怎么样?好点了吗?”
“也不是病,只是奢睡而已,时常说着话便睡着了。”我避重就轻的道,微微笑着将她打量一翻,她今天穿着碧青色织纱宫装,又加以亮紫宫纱层层点缀,头上戴凤冠,耳上缀明珠,手上也戴着一对碧绿通露的翡翠镯子,一看便知是上上品,价什不菲。
我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我,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眸子里带一丝笑意,一分挑衅,却是另人看不出来的假装,表面上,皇后娘娘的亲和无可挑剔,谁都不会怀疑她的大方。
她身材比之前时略瘦了些,脸颊也凹进去一些,自从嘉光殿下死后,可能便再没怀孕过,我在心里叹息一声,做了娘,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对她,还有什么恨意呢?
“奢睡?那口味最近有变化吗?”她轻喃着道,漫不经心的看着我脸上神色,我笑了笑,“口味倒没变。”
“许是有喜了,不如让太医来瞧瞧罢?”
“如果有喜了,昨天就会说了。”我看着她道,她眸子里精光一闪,猝然仰头一笑道:“哀家都糊涂了。”
我讪讪的笑着,对薇静道:“带长姬出去玩罢。”
薇静带着长姬对皇后行了个礼,转身退下。
“坐罢,我们也不必拘礼了。”她止了笑,平静的道。
我谢了恩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垂首坐着,皇后笑道:“怎么了?几年不见倒这么生份了。”
她的话,仿佛我们之前是多么亲密无间的朋友一样,我在心里轻笑,“哪里,臣妾不敢造次。”
“早在上次你做为大殷皇妃来南秦时本宫就觉得你不寻常,你知道那天宫里突然传出姒倾城回来的时候本宫是什么心情吗?或者说,当初传回姒倾城猝死的消息时本宫是什么心情吗?”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轻笑,感慨的道:“竟然是一样的——遗憾!”
“遗憾?”我脱口而出道,随便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头道:“当初因为失忆,什么事情都不记得,后来幸亏有江神医相救,才会有机会记起自己是谁?”
我手心微微出了些汗,一直以为我死时她是高兴的,我回来时她是恨的,没想到却是遗憾。
她看着我,突然笑起来,“是呀,遗憾,因为像你这样的人难得,本宫失了你在宫中,也没什么意思了,如今你回来了,这宫里才有看头。”
我低头苦笑一声,“臣妾只是本本份份做人而已。”
她摇摇手指,“那个姒云湖,只有你才是她的对手。”
我微微诧异,她这样说,那就是说自己不是对手啰,不过转念一想也确实是,云湖的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对招驾的,以皇后的技俩到她面对根本不值一提,我恍然笑起来,原来,她说的遗憾是指这个呀!
她是想利用我对会云湖。
“姐姐她自从带着瑞儿回宫,也只是来探望过臣妾两次,至于她……已经变了很多,连臣妾都不太了解。”
“你唬谁呀?”她盯着我道。
我苦笑,“是真的,她的性情跟从前大不相同了,再者说……大家都是姐妹,臣妾身子不适,不想让自己太累,一些名利的事也不太追究了。”我将自己的立场讲明,她眸色黯了黯,冷笑道:“怎么?你是说本宫追名逐利?”
“皇后娘娘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还有什么名利比这个重要呢?难道娘娘还用得着争什么吗?”我看着她道。
她脸上现出一丝尴尬,转过头道:“当然不用。”
“既然不用,那么姐姐她以一个罪妃的身份,可以带着瑞皇子回宫做了贵妃,相信她也是知足的。“
“姒倾城,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宫不知足吗?”
“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知道,姒云湖与我虽然形同陌路,但是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直言道,正色看着她的脸,皇后看着我,猝然笑一声道:“本宫明白了。”
她站起身,冲着我道:“你们姐妹情深本宫真是羡慕,只是本宫没有那么好的亲人,唯一一个在宫中可以依靠的儿子,还被你杀死了,这份仇,本宫是一定要报的。”
“孩子不是我杀的。”
“但是是因为你而杀的。”
“根本不是,当初奶娘也抱走了长姬。”
“可她必竟没有杀死她。”她恨声道,瞪着我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几年来,或许她都沉浸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无法自拨。
我看着她,心底生出一丝歉意,“对不起……”
“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她冷笑道,恨声发笑的样子显得有些妖冶,有些颠狂,长长的广袖垂落下来,遮了苍白颤抖的手。
她极力忍住恨。
“姒倾城,别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让本宫原谅你。”
“我从没想过你我可以相敬如宾,但至少不做仇人。”我真诚的道,转到她面前,她冷冷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出三个字,“不,可,能……”
我遗憾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用极狠的眼神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去,临去又丢下话,“让你那位好姐姐最好别打我后位的主意,不然……本宫拼了命也要跟她斗一回。”
我看着她华贵仓促离去的背影发呆,明紫与金珠闪烁,微微有些眩目,那种熟悉的晕眩感再次袭来,我撑着额角坐下,端起桌子上已经放凉的茶水猛灌了几口,这才没有晕过去,我暖暖舒了一口气。
明亮的日头照着大理石的地板,映出一个绰绰人影,我转过身,看到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的人。
“冷珏……”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黑了,也瘦了,身上战袍还没卸下,手里握着配刀,对我露出一抹微笑,上前行了个礼,“见过娘娘。”
我尴尬起来,连忙扶起他道:“我现在没身份,不用多礼。”
“娘娘……”他依然执着于他的称呼,仿佛并不在意我说了什么,只是盯着我的脸,有些感慨的道:“你终于回来了。”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讪讪的低下头,“你这个刚从大胤回来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我几乎是本能的问道,脸上担忧的神色不言而喻,冷珏微微笑了笑,低下头道:“娘娘,你是在担心夜王吗?”
“我……”我尴尬的低下头。
冷珏笑着道:“你放心,夜王没有事。”
我的心里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重重的砸在心里,我是个凡人,我不能太过冷血,只要我忍不住替那个人担心的时候,便会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如此想着,仿佛一些也都过去了,不为过。
“进来坐罢,你去见过皇上了吗?”我转身到榻上坐下,他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点点头道:“就是从那里过来的,皇上让我来看看你,说娘娘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偶尔有些头晕,你说那边情况不好,那你怎么回来了?”宫人端了茶进来,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默默退下。
冷珏道:“皇上让我回来的。”
我突然抬起头,“皇上这会让你回来?明明知道那边还是危险期”
他看到我脸上吃惊的表情,忙道:“娘娘别担心,皇上只是叫我回来交待一些事情,等一会就要走了。”
我稍稍放下心来,想想自己刚才的反应,也觉得有些过份,不好意思的道:“真是辛苦了,才回来,也没好好歇歇就要走了。”
“娘娘的担心是对的,现在那边局势不稳,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全军覆没了,所以卑职才要这么急的赶回去。”
“那……皇上叫你回来是吩咐什么事?”我问。
“这……”他显得有些迟疑,低下头道:“只是一些战略上的事情,娘娘就别操心了,养好身子。”
他低下头喝茶,我有些讪讪的道:“看我,最近不知怎么变得爱打听,呵呵……”
“没什么。”他也觉讪讪的,四下打量着道:“搬来这里还习惯吗?从前广濪宫的庞大辉宏,这里简直太小了。”
我无所谓的笑着道:“也还好啦,小也有小的好处,广濪宫必竟是太后娘娘的居所。”
他顿了顿道:“娘娘,太后娘娘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哦,呵呵。”我垂眸笑着,低下头,搁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颤了颤,冷珏看出我的异常,关心的道:“娘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头晕。”我撑着额角道,刚才勉强压下去的晕眩感再次袭来,他上前扶着我躺下,“你歇一会,我去找太医。”
“不用去,我没事。”我强撑着道,但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最后沉沉睡去。
等我醒来时,看到满脸关切的南诺天,冷珏站在他身后。
“你醒来,感觉怎么样?”
我揉揉眼睛,笑着道:“没事,还是跟从前一样,只是睡了一觉。
冷珏关切的问:“如果经常这样的话就得重视了,不如召江神医过来看看,他的医术最高明。”
我笑着摇了摇头,江神医是太后娘娘的人, 如果太后娘娘想让我死,她怎么肯让他来为我医治吗?只是这些话我没有说出来。
南诺天看着我的脸道:“别担心,过几天朕派人去接江神医入宫。”
“不要了皇上,只是睡觉而以,没关系的。”我苦笑着,看向冷珏,“你怎么……还没走啊,不是说下午就要赶回去吗?”我看看外面点起的宫灯,想必已是晚上了。
“我……”他低下头。
我笑着道:“我没事的,别因为我耽误了大事。”我转而看着南诺天道:“我没事了,你们有事的话就去忙罢。”
“该处理的朕自会处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他帮我掖掖被角,转身吩咐宫人,“去把药端过来罢。”
我有些诧异,蹙眉道:“不是不用吃药吗?”
他轻笑,“放心,不苦的,只是良性温补的方子,现在查不出病因,也不好下药,只能把你的身子调理好。”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冷珏道:“娘娘没什么事,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南诺天道:“恩,你快上路罢,那边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立刻来信告诉朕,还有……告诉他,孩子很好。”
我搁在被子里的不禁握紧,紧紧盯着南诺天的脸,他一脸认真的神色,冷珏看看我,低下头道:“卑职会说的,娘娘保重,皇上保重。”
“路上小心。”南诺天起身在他肩膀上有力的拍了两下。
看着冷珏离去的背景,我凄凉的道:“你这么体帖,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南诺天转身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道:“你何必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他是月儿的父亲,现在身在战乱险境,知道自己孩子平安的话,或许对他有份激励,必竟还是要活下去啊!”
“怎么他现在活不下去了吗?”我有些诧异。
南诺天看着我脸上紧张的表情,笑起来,“没有,听冷珏说……他心情不好,鲜少说话,除了作战方面的事很少跟他说话,时常一个人坐着,似乎……因为你离开的事还没有走出来,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字不提,好像……对你的事是默许了。”
“你说他默许了我回来?让我回来?”我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以南宫月的个性,他是不会轻易放弃我的,更何况还有月儿,可是这一次他却表现的这么大方,甚至连月儿都不过问,但我随即又想,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只顾国危,顾不得我与月儿。
南诺天看出我的心思,笑着道:“是啊,他好像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表现的很平静,总之不愿多提。”
“那皇上这次召冷珏回来干嘛?”
他神色显得有些躲闪,避重就轻的道:“只是回来商量一些事情,再者,你生病了,只是让他回来看看你。”
我讪讪笑着,突然低下头去,冷珏对我的心思,单只看他看我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南诺天不是傻子,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大肚,冷珏是他的仆从,更难可贵的是……冷珏对自己感情的把握,南诺天相信自己的部下就如同我相信他。
“谢谢你。”我低着头道。
他轻笑着,将的拥入怀中,“等过几年平稳了,朕就给他找个好人家的女儿,总不能让他一辈子一个人。”
“是呀,这辈子谁能找上冷珏做丈夫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我附和着道,看着帐外明灭的烛火,陷入沉思。
“再这么说朕就要吃醋了,难道嫁给朕不好吗?”他开玩笑的道。
我轻笑,“好啊,我嫁的是一国之君,是天之骄子,不是普通的男子。”
他楼着我滚到床上,帘个奉药的宫人看到这样情景也不知该进该退,最后,只好将药放到旁边小桌子上,冲里道:“皇上,药端来了,奴婢告退。”
南诺天从我身上抬起头,“朕去把药端来,你喝了药早点睡。”
他翻身下了床,将药端过来奉到我嘴边,补药里加了些红枣,不算太苦,匆匆喂我吃了药,他便走了。
我叫来苏苏道:“孩子呢?”
“娘娘病了,这边人多怕乱,已经抱到奶娘房里睡了。”
我点点头,“这样,那你下去罢!”
她转身退下,走到门口时身子却突然顿住,惊恐的睁大眼睛,退进房来,“太后娘娘……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她惶恐的的后退,跪到地上,太后娘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威严的看她一眼,“平身罢。”
她扶着宫女的手腕,款款走进来。
我掀被下床,俯下身道:“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她朝我脸上看了一眼,在椅上坐下,“听说你病了,哀家过来看看。”
“有劳太后娘娘关心,臣妾没有病,只是嗜睡。”
她轻笑一声,环顾了下房间道:“孩子呢?”
“在奶娘房里。”
“抱过来给哀家瞧瞧。”她笑着道,淡淡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喜恶,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说,我怕她借机把月儿抱走。
她看出我的心思,笑着道:“你放心罢,哀家只是看看,既然答应了皇上把孩子还给你就一定会给你,反正你也抱不了几天了。”
如果露骨的话不禁让我心中生起寒意,蹙眉道:“太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轻笑一声,用一种冰冷至极的口吻道:“你这嗜睡的毛病恐怕得要好好瞧瞧了,万一是什么不冶之症,一睡不醒……呵,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她话里话外,无一不是暗示我最近频繁昏睡不是小毛病,我心里又何偿不知道,可是……就算是又能怎样?
我苦笑一声道:“如果真的是绝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抬起头,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一眼道:“你不怕死吗?”
“怕啊,怕再把长姬和月儿抛下,也怕南诺天一个人孤单生活的身影。”
“那你就不怕南宫月独自一个的凄凉?”她看着我发笑,眸子里旋即露出一丝伤痛的神情,“倾城,你到底要让哀家怎么做?”
看得出来,她对我还是有一丝感情的,必竟十几年的相处不是白费的,她曾经当我为亲孙女扶养了那么久,如果不是我牵扯到了南秦的命运,如果不是牵扯到她眼里“可怜的月儿”的话,她应该不忍心下毒手的。
总之,我不恨她。
我苦笑着道:“如果是绝症的话,这一次就不劳太后娘娘动手了。”
她看着我,没有哼声,我转身吩咐苏苏道:“没事的,去把孩子抱过来给太后娘娘瞧瞧。”
苏苏担忧的看我一眼,转身退下。
一直站在太后身后的碧珠走出来道:“娘娘,这是太后娘娘特地吩咐奴婢给您炖的补汤,趁热喝了罢。”
她将在盅热汤放到桌子上,我戒备的看了一眼。
孝文太后不说话,默默将汤盛了两碗,自己喝了其中一碗,“没毒的。”
看到她这样,我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谢太后娘娘。”
我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我将汤全部喝完了,她看我一眼道:“皇上已经跟哀家说了,过几天江神医就会进宫,到时让他来给你瞧瞧,尽人事,听天命罢!”
我笑得有些凄凉,浓浓苦涩蔓延心头,小声道:“太后娘娘已经知道了我的病情对吗?你们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是不告诉我。”
她闪躲的别过脸去,“哀家不知道,先前说的话只是气话,你别当真。”
“我知道,我知道太后娘娘只是一时心直口快,不忍心杀死臣妾的。”我喃喃的道。
她轻笑一声,转身看着我道:“倾城,你知道吗?你把我变得很尴尬,我没有不舍得杀你,你忘了吗?阿九就是我派去杀你的最有利的证据,你死过一次,全是拜我所赐,现在你将我说得好,你让我……情何以堪?”
第一次,我听她不用哀家不用本宫的自称,而是我。
我怔愣的看着她。
她苦笑一声,接着道:“不管你心里怎么看,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我无力捥回的了,倾城,就当是我这辈子对不起你罢。”
外头响起孩子微弱的哭声,苏苏抱着孩子进来,身后跟着奶娘。
“太后娘娘,娘娘,孩子抱来了。”
孝文太后伸手抱过孩子,脸上露出一种慈爱的神情,回想她刚才说的话,她已无力捥回了,我不禁有些惶恐,又不禁冷笑。
她抬眸看到我脸上笑意,缓声道:“你笑什么?”
我苦笑的低下头,“太后娘娘说的什么,臣妾听不懂,是你教我的,这世界上没有谁对不起谁?你也没有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