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天过去了,月历也翻过了一页。
7月8日是周莉莉结婚的日子。
7月6日,周莉莉打来电话,再次邀请刘晓慧出席自己的婚礼。她还告诉刘晓慧一个令她高兴的消息——大学室友都会来!这可能是她们毕业后一年里第一次室友大团聚。
第二天,刘晓慧坐高铁来到了武汉,早已守候在车站口的周莉莉和男友看见出站的刘晓慧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市区大拥堵,三个人终于到了周莉莉的家。果然,当年的大学室友李芸儿、冯珍珍、黎天甜、郑菲菲都应邀而至。周莉莉把昔日室友们安排到距离自己家不远的一家四星级酒店歇息。几个同学都笑着说:“赶快去忙你的吧,新娘子,我们几个正好可以聊聊天、叙叙旧呢。”
安顿好室友们,周莉莉返回家准备第二天的婚礼。
待周莉莉一走,李芸儿、冯珍珍几人就来到刘晓慧的房间叙旧。别后一年,再见时分外亲热。虽然时光流逝,记忆模糊了许多东西,但带不走的是满满的校园往事,烙印在脑海里的是关于青春的片段。
刘晓慧说:“才离校一年,就感觉世事变幻,还是怀念在学校时的生活,那时的我们才是真的快乐啊!”
李芸儿说:“是啊!真踏入社会了,才知道什么叫作世事难料。不过你挺好的,工作好,生活好,还有个那么好的男友整日守护在你身边,多令人羡慕啊!瞧瞧你,比以前在学校时白皙了不少,皮肤也更水嫩了。”
冯珍珍说:“晓慧本来就是我们班上的大美人呢!如今过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不水嫩才怪呢!”
刘晓慧被几个室友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脸颊通红:“瞧你们说的,都来取笑我是吧?你们不也一样吗?一个个都比以前时尚、漂亮了。呃……芸儿,你倒是比之前在学校时黑了不少。”
郑菲菲说:“是啊!芸儿大美女,你以前可是跟晓慧并驾齐驱,是我们班的‘绝代双娇’。今天见你,真的是黑了,也瘦了。”
李芸儿笑了,说:“我哪能跟你们比啊!我这一年到贵州那边的一个山区支教去了。”
“啊?”芸儿的一番话让几个同学都震惊了,一个个呆呆地望着李芸儿。
刘晓慧说:“芸儿,你说什么?你去贵州山区支教了?”
“是啊!去年毕业后,我本想去深圳打工,后来无意中看到一篇关于支教的报道,我就改变主意,报名参加了。”
对于刘晓慧、冯珍珍、黎天甜、郑菲菲等人来说,“支教”这个词虽然也听过不少次,但总感觉离她们很远。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就有这么一个好同学做起了支教的工作。她们知道支教其实是非常辛苦、非常不容易的。
几个昔日的同室好友怎么也没有想到,像李芸儿这样一个水灵娇小的女孩子竟然会去支教,她们在震惊之余对李芸儿有了种刮目相看的感觉,同时心中涌动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既觉得不可思议,又对她的大胆举动表示敬佩。
说到支教,气氛远远没有刚才那样轻松了。李芸儿说:“这一年支教,我感觉自己整个身心都受到了洗礼,虽然辛苦,也把自己晒黑成了这样,但我觉得非常值得。”一旁的刘晓慧认真地说道:“讲讲你支教的故事吧!”
李芸儿继续说道:“在那里见到的,与我们之前所见到的,与我们在大城市里所见到的,相差得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不是走出去,真的无法想象竟然还会有那么贫困落后的地方。”
“到底有多穷啊?”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追问道。
“我给你们看一些照片吧!”李芸儿拿出手机,找出一些照片给她们看。几个人看到照片时,似乎被时光机拉回到了几十年前。这些画面她们在小时候也没有见过——那些低矮潮湿的茅草房,那一条条蜿蜒崎岖的泥泞小道,那片原始的还处于蒙昧状态的土地,那一个个衣着破烂、面无表情的小孩和老人……
“真想不到,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地方。”刘晓慧自言自语地说。
“还有比这更穷的地方呢。那些地方交通闭塞,一年都见不到一辆小车子,一年吃不上一顿肉的家庭多的是。”李芸儿说,“虽然条件艰苦,没有城市里的舒适和繁华,但是那里远离污染与喧嚣,多了宁静与安详。白日里,蓝天白云;晚上,漫山遍野的萤火虫,还有池塘里的青蛙和草垛子旁蛐蛐的鸣叫声:那是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静谧的美。虽然地方有些落后,但是大山里的人很淳朴。他们是真的道不拾遗、夜不闭户。那里的人如果知道你是支教教师,都会充满感激地对你说:‘让你们来受苦了。’听到这些暖心的话,什么苦啊、累啊都抛诸脑后了。”
刘晓慧看着李芸儿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禁感慨,正如李芸儿所说的,去这样的山区支教,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眼前的李芸儿虽然在容貌上看上去已不如在学校时那般光鲜靓丽,但整个人更有内涵与魅力了。
“最主要的是那里的孩子真的很需要我们这些支教老师。那个地方太封闭了,大部分的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从来就没有走出过大山。他们的世界就是整个小山村,还有用破门板做成的黑板与掉灰的粉笔。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但是他们渴望了解。而我们就是他们了解外面世界的最好渠道,有了我们,孩子们才知道什么是因特网,才知道火车与轮船长什么样子,什么是高铁和高楼大厦。”
几个人默默地听着李芸儿讲着故事,每个人的心灵在此刻仿佛都受到洗礼。冯珍珍说:“我说怎么这近一年都联系不上你呢!原来你是去升华灵魂,干这么一件伟大的事情去了。你这家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
“其实我也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在那种地方待下来。那儿的信号很不好,有时甚至连电话都打不出去。好在莉莉结婚赶巧是我回老家的时候,才没有错过这大喜讯。一听到消息,我就赶快过来跟大家相聚。”
李芸儿支教的事让刘晓慧大为震撼,她突然间觉得自己这一年完全是在虚度光阴。她走到窗户边,看着远方的天空,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也要走出去!
……
从武汉返回苏州的路上,刘晓慧坐在车窗边,痴痴地望着前方。这次参加莉莉的婚礼,她感受颇多。中午,在婚礼现场,看着新郎新娘伴随着《婚礼进行曲》,牵手缓缓走上布置精美的舞台,彼此真情相拥,她十分动容。然而,最让她念念不忘、始终萦绕心头的却是李芸儿所说的贵州山区支教的事。她决定走出去,不想在这个年龄让过多的安逸束缚住自己,即使前方风吹雨打,为了风雨后的彩虹,也要努力争取一回。
回到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搜索哪里需要支教老师。她将相关的网页全部浏览了一遍,吃惊地发现,竟然有那么多贫困山区的学校需要支教老师。其中有篇报道她特别关注了一下,讲的是革命圣地延安那边的大山里仍然有不少的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山区里的教学条件相当差,也急需教师。对于延安,刘晓慧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经常在书本上、报纸上看到这个地方,知道那儿是革命圣地,哺育了一代革命儿女;陌生是因为她从没去过延安,就是陕西也没去过。
苏州是江南水乡,每一寸风土都充满着江南小桥流水的韵味,陕北那个地方又会是什么样的呢?会是黄土漫漫、窑洞垒垒吗?会是红高粱片片、牛羊遍地?总之,那儿的一切都让刘晓慧感到好奇,她决定去陕北。
刘晓慧在网上搜索了几处陕北那边需要支教的学校。她注意到一个名为李家坝中学的地处大山深处的学校,目前急需支教老师,上面还留有一位王姓校长的联系电话。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她毅然拨通了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声音,操着一口浓厚的陕北方言。
“喂,你是哪位?”
“您好,我叫刘晓慧。是这样的,我是在网上看到您的电话,您是王校长吗?”
“是的,我就是。你找我吗?”
“是啊,王校长,您那儿是不是招支教老师啊?”
“嗯!是招支教老师,怎么,你愿意到我们这么落后的地方来支教?”
“是这样的,王校长,我是毕业了一年的大学生,我想去您那边支教,可以吗?”
“呃……毕业一年了,那应该是已经工作了啊!我看你电话号码,你是苏州人?”
“是的,我是苏州人,目前我在我们当地一家企业上班。”
“你能来,我当然是非常欢迎的,我这儿目前急需一位语文老师。只是我们学校条件很一般,陕北这地方不知道你了解多少,有没有来过。我们学校所处的位置还是挺偏远、挺落后的,并且常年缺水,比起你们苏州的江南水乡实在是相差太远了,只怕你过来吃不了这份苦。你刚才说你已经工作了,听着应该还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要放弃你目前的工作过来,会不会……”
“王校长,您放心,我能吃苦,只要您肯接受我就可以。至于工资,我可以不要。”还没等对方说完,刘晓慧就急切地回应着。
“你能来,我们当然欢迎,我代表李家坝中学全体师生谢谢你!”
“太好了,王校长,那就这么说定了。”
放下电话,刘晓慧做了一个深呼吸,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也许是她长这么大做出的最为疯狂、最有主见,也最大胆的一次举动,没有征求父母的意见,也没有跟男友陈建海商量。她不知道,如果被父母和男友知道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会不会被自己的这一疯狂举动所吓倒?他们肯定会强烈阻止不让自己去的。此刻,她已全然不顾了,她想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想做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让自己真实地活一次。在填写了申请报告后,她迫切地请求能够很快到李家坝中学去支教。
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已经隐隐能觉察到,也能想象得到。她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父母以及男友的强烈反对……然而这一次,她决定任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