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黑大掐一通,勒令他不许再用自己的身子胡吃海喝之后,两人换回了身子,赵柳思直接瘫在了床上。
好累啊。
她昨晚上做猫监视了人一整夜,今天换成了人,却也莫名的觉得眼睛酸涩。
想到昨晚呼呼大睡,一早又大吃大喝的小黑,不免心中不平。转过头去,去发现刚吃饱喝足的家伙,竟然又在那个给它做窝的篮子里睡着了,心中顿时愤愤,“这么能睡,你简直不如做猪得了。”。
“这猫不知道昨晚儿到哪儿野去了,一回来就睡。”朴妈妈拿了赵柳思要穿的衣服过来,见着已经打起小呼噜的小黑,忍不住埋怨了两句,“小姐你要养猫,让她们找一只漂亮的来嘛,干嘛要捡这种不吉利的猫。”
“呃,可能是我跟它有缘吧,你们别欺负它,要好好待他,不然我生气了啊。”鉴于有一半时间可能是自己,所以赵柳思只能要求身边的人善待小黑。
“奴婢们晓得。”朴妈妈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然后看了两眼小黑,忽然又说道,“昨我怎么觉得这猫看起来眼熟,不对,这不是钱姨娘那只猫吗?”
小黑整个猫都是黑色,跟一般猫咪不一样,还是有辨识度的。
“嗯,我在钱姨娘那里查案子遇到的,然后它就跟回来了。”赵柳思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打了个哈欠。
“不行,不能养。”朴妈妈见状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提起了小黑做窝的篮子丢了出去。
小黑原本正在睡觉,忽然感觉到震动,抬眼看到是个老太婆,还是早上给自己端菜的熟人,也不好伸爪子挠她,只能不满的喵喵叫了两声,然后一溜烟蹿到树上跑走了。
“你这是做什么!”赵柳思跟着跑出来,被朴妈妈的举止吓了一跳,这个奶妈平时只见她碎嘴而已,怎么今天忽然这么激进。
“那人的东西不干净,你不要碰。”朴妈妈黑着脸回头看赵柳思,警告的说道。
“为什么?”赵柳思下意识的反问,“钱姨娘有什么不干净的。”。
“你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做什么。没得让她那龌龊事脏了你的耳朵。”朴妈妈不悦的说道,拉着赵柳思往里面走,嘴里面还嘀咕,“你先前跟她走得近,我就告诉过您,把她当下人用无可厚非,那绝对没有交心这一说。如今她死了,你还收留她的猫,这像什么样子!万一人家说你跟她一般的,那,那你叫我怎么有脸去见小姐。”
“好吧,这事儿怎么越说感觉越严重了。”赵柳思觉得朴妈妈的反应太过激烈,不敢再问,但是却摸摸的把这个信息点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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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巧蕴不是凶手。”用完早膳,赵柳思来到了秋爽斋,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哦。”燕然有些吃惊,但感觉并没有意外,他只是点点头,示意赵柳思继续往下说。
“赵姨娘死亡当晚,你在落云轩遇到赵巧蕴,是因为她刚好到落云轩去偷东西。你发现钱姨娘房间里的古董残次不齐,真假掺半,那不是因为钱姨娘眼光不好被人骗了,而是因为她的亲生女儿一直偷偷的从她那里偷东西拿去贩卖,她为了替赵巧蕴遮掩,才故意用假的换上,避免我父亲发现。”
“怪不得如此,这下总算说通了。”燕然点点头,然后问赵柳思,“如果是要钱的话,赵巧蕴不能直接对自己的母亲开口吗?只要她要,钱姨娘不会不给吧?再说了,她一个闺阁小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如果是别的用途,钱姨娘肯定会给的,但是这笔钱她肯定不会给。”赵柳思自信满满的说道,“因为赵巧蕴是需要这笔钱来脱离她……她拿钱贿赂了大夫人身边的人,要她们帮自己说好话,好达成过继给大夫人的目的。”
燕然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她过继给大夫人的目的,你应该也查清楚了。”
赵柳思点点头,“是因为婚姻不顺,她先前谈的几桩婚事,都因为是是钱姨娘的女儿而黄掉,她又是个自视甚高的,受不得一点委屈,所以就想弥补这个短板。”
燕然点点头,又摇摇头,“有道理,但理由不充分。如果姨娘出身,决定了庶女们得不到好的婚姻的话,那为什么你四妹妹赵巧蔓的亲事就谈得不错,是家中极其有名望的一家。”
“赵巧蔓定亲了?”赵柳思大吃一惊,但转念一想,她们几个年龄相仿,她不愿意谈,赵巧蕴谈不成,那赵巧蔓谈了婚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
“嗯。”燕然点点头,“我也发现了赵巧蕴身上的古怪点,但始终弄不清,她婚姻为什么这么不顺利。”
“因为她生母是姨娘……”赵柳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燕然打断,“你不了解男人,尤其是不了解一个往上爬的男人,只要她的妻子能给她带来助力,那嫡庶并不重要。在你家,钱姨娘的份量比大夫人和木姨娘加起来还重要,但她的女儿却怎么都找不到好的夫婿,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你知道钱姨娘的出身吗?”燕然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一个外人不好问,你在这家里长大,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钱姨娘的来历很蹊跷,另外两位姨娘,是明明白白的良妾,可钱姨娘却来历蹊跷。
“这我也不知道。”赵柳思摇了摇头,“我问过朴妈妈,朴妈妈说别污了我的耳朵。她一向看人眼高于顶,我觉得应该是钱姨娘的出身比另外两个姨娘差吧。”
“嗯,很有可能。”燕然听了之后,皱了皱眉,“但差也有很多种可能,要不然是她进赵家门的手段有些下作,让人看不起。要不然就是出身贱籍。但是究竟是工匠乐户,还是妓籍,却又大不相同。”
“妓籍,”赵柳思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摇头,这不可能吧,“大哥哥还在京中读书,若钱姨娘这种出身,岂不是影响他的前途。”
“嗯,所以说不好说。也有可能是良籍,也有可能甚至身份不低,自甘做妾,被人瞧不起……”燕然分析着,然后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赵柳思,“你说你,生于斯长于斯,还跟她私交甚好,却连人家来路都不清楚。”
“都是一家人,管什么来路去处。”赵柳思不服气的反驳,末了自己也声音小了起来,“再说家里又有谁敢惹我?”
“说的也是。”燕然笑了一下,再回头看赵柳思,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像是在分析着什么似的。
“你,你干嘛那么看我!”赵柳思正心虚,又见到燕然这种目光,不由得紧张。
“我是在想,你跟我听到的不一样。”然看着赵柳思,仔细的端详着,“我在赵家住的时候,便听过你,还隔着墙听过几次你的叫骂声。”
“啊。”二小姐竟然有那么丢人的时候,赵柳思尴尬的捂住了脸,不敢相信。
“所以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被惯坏脾气的大小姐……你这种人并不少见……就跟被喂肥的猪猪羊一样,只要一刀咔嚓下去,就……”
燕然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又变成了那种冷冽中带着嘲讽的样子,但是下一刻,他像是意识到似的,又收回了自己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神色,露出了惯用的笑容,“但没想到,你还能那么聪明的自救,将别人拖进你的烂泥坑里去,简直跟变了个人一样。”
“猪在被宰的时候还能挣扎,何况人。”赵柳思知道自己换了芯子,还好在燕然跟他并不熟悉,所以还能自圆其说,她半真半假的流露出了忧伤的神色,“目睹了死亡之后,当然是不一样的。”
赵柳思是替二小姐难过的。
她能看到的记忆里,二小姐虽然充满了不安,总觉得别人会欺负没娘的自己,但仍然常感觉到幸福。因为她认知里,有不管她怎么作天作地,都会包容原谅她的父亲。有不管她做什么,都会帮她善后的奶妈朴氏,有百般奉承,讨她开心的钱姨娘。她在这个家里处于超然的地位,只等年纪到了,由父亲相看一门好亲事,然后靠着父亲的权势继续作威作福,幸福美满。
等赵柳思替代了这个与自己同名的女孩子之后,她才看到那些幸福背后的危机。继母恨她,刻意用纵容养废她,恶名远播的结果就等于在这个女人靠婚姻保证下半生幸福的时代里,彻底断绝了幸福的可能。奶妈的愚昧让她早就消耗掉了父亲的那点温情,她们总是一遍遍提起赵奇不愿意提起的贫贱时光,赵奇只是顾着面子对她纵容,当大夫人提出将赵柳思送往寺庙时,他表面上迟疑,但目光中却有着明显的如释重负。
在她亲爱的父亲眼里,她只是团累赘。
赵柳思不知道二小姐如果还有意识,知道这一切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她还有灵魂,她或许更愿意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