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塔:来看六十四卦的第一卦,怎么样,很深奥吧。
胡图:呃……其实这个名字还是能看懂的,上下两卦都是乾卦,代表天嘛。
伊塔:嘿,名字简单可不代表内容肤浅。乾为天,至高至大,覆盖万物而又不偏不倚。有天有地,然后万物才能生长。乾还有“健”的意思。
胡图:啊,我知道,俗话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伊塔:对,“健”就是按照一定的规律,休养生息,行云施雨,南北东西四方皆然。
胡图:这《周易》果然是高深,光开头一卦的名字就有这么多学问。
伊塔:《周易》可是古人对客观世界朴素认识的结晶啊,再加上老祖宗们说话喜欢言简意赅,所以短短几个字都能有一大串道理哦。看看下面卦辞原文就知道了。
乾:元、亨、利、贞。
胡图:虽然不想承认,可我完全不知道这四个字想表达什么……
伊塔:“元、亨、利、贞”,记住这四个字哦,在《周易》的卦辞中经常用到的。
胡图:光记住没用啊,到底什么意思嘛?
伊塔:这个……其实现在也没有什么定论,各种说法太多了。我们初学的就不求甚解一回吧,先理解为这些词的原始意义,“元”表示“大”与“开始”;“亨”表示“通达顺利”;“利”是“适宜”的意思;“贞”是“正而固”的意思。
胡图:唉,你说老祖宗干吗要这么简练呢,让人觉得是在故弄玄虚。
伊塔:也不是故弄玄虚啦。你想想,那时候老祖宗们都用甲骨来占卜,占卜完了要把占卜结果刻到甲骨上去,也就是我们说的甲骨文。这多刻一个字就要多用一份力啊,所以老祖宗们就养成了写文章简练的习惯。后来改成简牍,用墨水写起来是不费劲了,可把这些沉重的木片搬起来可就麻烦了。所以,能少一个字就少一个字啊。
胡图:原来如此,还是高科技好啊,在电脑上写再多也不会变重的。
伊塔:好了,别扯远了……说这“元、亨、利、贞”是后面经常提到的,一般是“元亨”连用,或者“利贞”连用,还有就是“利……贞”。这四个字可是整部《易经》里上镜率最高的词了。
胡图:嗯,那我回去好好背几遍。那这四个字放这里,把意思连起来就行了吗?
伊塔:差不多,这四个字在这里连起来就是说,天是创造万物的伟大根元,既通达顺利与适宜,又端正而本固。
初九:潜龙勿用。
胡图:“初九潜龙勿用”……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可是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伊塔:嘿嘿,听过的是“上九潜龙勿用”吧。
胡图:对对,想起来了,是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提到的。
伊塔:嗯,是说在私塾里先生教的东西。不过鲁迅为了表示自己当时完全没听懂,故意把“初九”错写成“上九”。“初九”和“上九”在位置上可是完全相反的呢。
胡图:当时我完全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呢,现在总算可以知道了。老师,你快解释一下嘛。
伊塔:嗯嗯。这个说起来就要稍微花些时间了。你看这个“乾”卦,有六根横线组成,这叫六个阳爻。
胡图:嗯,这个我知道一点。一根长横线表示阳爻,两根短横线表示阴爻,六十四卦每卦都是六个爻组成的。
伊塔:没错,古人为了方便描述,把每一卦的六根爻由下到上命名为“初爻”、“二爻”、“三爻”、“四爻”、“五爻”、“上爻”。
胡图:这倒省事,编个号嘛。那这里“初九”的“初”肯定指“初爻”,也就是“乾卦”六根长横线里最下面那根了。
伊塔:聪明。可是这样只是编了个号,每一爻的阴阳无法表达啊,于是老祖宗们又想了个办法。在古代,“九”是纯阳之数,“六”是纯阴之数,所以祖宗们就把这两个数字用上了。你看这里的“初九”,就把这一爻在卦里的位置和阴阳都表达了。
胡图:原来如此,“初九”就是说这是在“乾”卦六爻里最下面的那个阳爻了。哎呀,感觉一下子就没有神秘感了呢。
伊塔:要神秘感干吗,我们学习《周易》不就是要理解它吗?
胡图:好吧,虽然没了神秘感,可是学到了东西。
伊塔:那么再说说“潜龙勿用”。“潜”就是“潜伏、隐藏”的意思。“龙”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胡图: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图腾呢,所谓“八十一鳞,九九之数,变化不测,纯阳之物”。这个我当然知道啦。
伊塔:“勿用”是说还不能有所动作或还不能发生作用。你看这一爻,处在“乾”卦的最下方,所谓“初阳在下,故有潜龙之象”,所以用潜伏之龙为取象来喻示“勿用”。
胡图:就是说“龙”还在沉睡,不能起作用咯?
伊塔:这“潜龙”虽“潜”,但毕竟是“龙”,所以力量是潜在的,而且不可限量。这一爻是说力量还在潜伏当中,应该像“潜龙”那样韬光养晦,以伺时机,不要轻举妄动。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胡图:啊,“九二”就是指由下往上的第二爻阳爻了。咦,“见龙在田”?不是降龙十八掌里的吗……
伊塔:嘿嘿,降龙十八掌很多名字都出自这个“乾”卦哦。
胡图:见龙在田,看到龙在田野里?什么意思?又怎么“利见大人”了?
伊塔:唉,古文可不能望文生义啊。这里“见龙在田”的“见”是“现”的通假字,是显现、现身的意思;“田”倒差不多,指田野、旷野。“大人”不是说年纪大的人,是指贤德圣明的人。“利见大人”的“见”也是“现”,是句倒装句,也就是“利大人现”,有利于才德兼备的人出人头地。
胡图:啊,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复习复习文言文了。
伊塔:嗯嗯,去多读读古文,培养一下语感。
胡图:那这一爻为什么是这个意思呢?
伊塔:六十四卦每一卦都可以看作由上下两个本卦(八卦中的两个本卦重叠)组成。你看这个九二,在下卦的中间,不偏不倚,“有君之德,故有大人象”,是个有利的位置。这一爻又是第二爻,二是偶数,在古代属阴。而阴位出现阳爻原本是不正的,但乾卦是不存在正与不正的问题的,因为乾是纯阳卦。所以是出人头地之象啊。
胡图:我觉得也是和第一爻的承接呢。初九的潜龙已经上升,龙已经出现在田野之上,有利于有才有德的“大人”出头露面,展才现世。
伊塔:我刚想说呢,不错不错。古人说的“出潜离隐,故有见龙”,就是这个意思。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胡图:啊,完全看不懂啊……
伊塔:我先解释给你听,慢慢来嘛,等你熟悉了《周易》的行文风格就轻松了。
胡图:哦。那快点来解释吧……
伊塔:“君子”是什么不用我详细说吧?
胡图:呃……我可以理解为“好人”吗?
伊塔:你还真能找词,不过差不多……
胡图:“终日”就是整天了,这肯定不会错。
伊塔:差不多,不过这里“终日乾乾,夕惕若”是个古汉语中的互文手法,转成正常格式是“终日终夕,乾乾且惕”。
胡图……我觉得如果叫外国人来学文言文,他们肯定会疯的。
伊塔:哈哈,学古文可是要有很多阅读量做基础的。先不扯远了,我解释一下这句话吧。“乾乾”就是“努力不懈怠的样子”。“惕”是指“警惕戒备”。那么,“终日乾乾,夕惕若”就是“整天整夜努力不懈,保持警惕”的意思了。“厉”是指“危险”;“咎”是指“灾难”。
胡图:他整天整夜的在努力警戒什么?
伊塔:你看这爻的位置,它在下卦的上位,所谓“重刚而不中,乃危地也”。九是阳爻,三是奇数,也为阳位。阳位上遇到阳爻,就是刚得过了头,因而是危险的位置。
胡图:听着像“物极必反”之类的。
伊塔:正是这个意思,整部《易经》到处都有这个思想,“易”本身就是“变化”的意思嘛。
胡图:啊,原来“易经”的“易”不是“容易”的意思……
伊塔:昏,容易的话那些人还用花一辈子时间钻研它吗?咳咳,回归正题,这一爻是说有德行有智慧的君子已经出现,但必须时时刻刻努力不懈,日夜警惕戒备,谨慎从事与做人。
胡图:那么,就是整日整夜小心不犯错误了。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胡图:这个好懂,跳到深渊里,没有灾难。咦?跳崖也没事吗?
伊塔:人家是龙嘛,而且“渊”一般都指比较深的湖。
胡图:尼斯湖水怪?
伊塔:说不定那水怪真是一条“跃在渊”的龙呢,哈哈。在这里的“渊”代指深不可测的地方。这爻是阳爻,四是偶数又是阴位;此爻处在上卦的最下面,缺乏安定感,因此用了“或”这样的“疑而未定之辞”。这一爻是说,龙要么一跃而上,要么退于渊中作比喻,来表示可进可退,但要谨慎把握住时机。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胡图:飞龙在天,又是降龙十八掌。
伊塔:这一爻可比降龙十八掌厉害多了。这个阳爻在奇数的阳位又是在上卦居中的位置,所谓“以圣人之德,居天子之位,故万人乐得而见之”,是个王者所在呢。所以,这一爻又有“天子之爻”的叫法,皇帝“九五之尊”的叫法就是这里来的。
胡图:哦……原来如此,以前看电视剧就知道“九五之尊”,不知道这词还和《周易》有关呢。后面的“利见大人”和九二爻是一个意思了?
伊塔:嗯。这一爻辞取龙飞腾于天上,自由自在的意象,要大展宏图了啊。
上九:亢龙有悔。
胡图:哇哇,这不是降龙十八掌里最厉害的一招吗?在至尊九五上面,肯定是更加厉害的了。
伊塔:这倒不是,记住《周易》的“易”啊。这里的“亢”是“穷尽、至极”的意思,在这里有“过于上”的含义。这一爻位于乾卦的最上面,其位置也到了最高点,可任何事情做到尽头,就要向相反的方面转变,所以说“有悔”。这一爻是说,龙已升到极高之处,其趋势必然下降,最终会因此后悔。
胡图:真是辩证的观点啊。
伊塔:虽然有点朴素,但老祖宗可是很辩证的哦。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胡图:这个“用九”又是怎么回事呢?六个爻不都已经讲完了吗?
伊塔:这说起来就话长了……
胡图:那说简洁一点……
伊塔:咳咳,好吧。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门高深的学问叫“大衍筮法”,按照这个“大衍筮法”进行占卜,可以得到九、八、七、六四种数。九、七代表阳爻,八、六代表阴爻。九、六所代表的爻符示势极而动;七、八代表的爻则符示势未至极而不变。这个《易经》是讲究变化运动的,因为有变化,才能有新的情势发生,才能有相对于人的吉凶休咎局面出现,所以,《易经》里的阴阳爻就采用了“九、六”作爻题。
胡图:就是说,因为“九、六”代表的是运动的阴阳,“七、八”代表的是静止阴阳,所以《易经》采用了“九、六”?
伊塔:对。而乾卦是纯阳的一卦,所以在后面附了这个“用九”之辞。后面说到纯阴的坤卦时也会看到在那后面附的“用六”之辞的。
胡图:嗯,明白了。那这“群龙无首”不是贬义吗?怎么又“吉”了呢?
伊塔:不懂了吧?嘿嘿,其实我也不懂。因为这句话的意思争论很多,没有定论。有说“群龙无首”是一种与世无争的状态,是世界大同;有说“无首”是指群龙的头藏在云里,是一种升腾的意象;也有人考证说“首”字是误传,应该是“群龙无终”,那自然是“吉”了;还有人说“见群”其实是“卷”字谐音误传,“卷龙无首”就是一种循环生生不息的意象了……
胡图:我晕了。反正“吉”就是了……
小故事
事物发展的前途是光明的,但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不但不能成事,而且还有可能遭遇灭顶之灾。韩信就十分明白“潜龙勿用”、“或跃在渊”等道理,最终功成名就。
韩信少年落魄
汉朝的开国将军韩信是秦末的淮阴人,小时候父母早丧,家贫如洗。虽然有满腹的韬略,却因为时运不济,连个小官也当不上。可他既不会经商,又不会务农,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只好整天戴着把剑冒充高手闲游,靠讨饭过日子。
虽然那时候周围大多的人都讨厌他,可终究是有学过相面看好韩信的。南昌有一位亭长,看韩信骨骼奇异,知道他将来会有大事业,就对他十分照顾。于是,韩信就经常在他家吃闲饭,聊天打屁。这时间一长,亭长那没学过相面的老婆不耐烦起来了,凭什么让这个游手好闲、不干正事的人在家里白吃东西啊。就想着怎么把韩信赶出去。一天,亭长的老婆没等公鸡叫就起来烧火做饭,早早的就把早饭吃了。等到韩信像往常一样跑完步、打完太极拳、做完早操后来吃饭时,见什么吃的也没剩下了。这韩信讨了个没趣儿,心里便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只好无可奈何地离开亭长家,另谋生路去了。
韩信离开亭长家后,一路讨饭流浪到淮阴城下。看到河里鱼多,他就自己扎了根鱼竿钓起鱼来。钓着鱼了,就烤着大吃一顿;钓不着鱼,就只好挨饿。这样没过多久,韩信便变得面容憔悴了。
有天,韩信正坐在河边钓鱼呢,看到旁边一位老太太在水边漂洗棉絮,哗哗得把河里的鱼都吓跑了,就走上去问道:“老妈妈,您这样漂洗一天,能拿到多少工钱?”
这老太太答道:“只有三五十钱。”
“唉,您老人家还别嫌钱少,三五十块也是钱啊,好歹还能吃饱肚子。您看看我,年纪轻轻的,就沦落到天天靠钓鱼吃的地步。”说完,韩信一阵心酸,眼泪啪啪地就下来了。
那老太太见韩信少年落魄,形容憔悴,饿得可怜,又想到自己漂洗的动静害得他钓不到鱼了,就把自己带的食物拿出来分给他吃。谁想到韩信就这样赖上了,一连数天,天天来分这位老婆婆的东西吃。他还非常感激地对漂母说:“承老妈妈如此厚待,将来等我有了出头之日,一定会重重地报答您的恩情。”
漂母正在暗叫倒霉呢,被个人赖上吃白饭,一听这句话,赶情是吃定自己了,就十分生气,很不高兴地说:“大丈夫不能自食其力,天天靠别人施舍过日子,能有什么出息。我是看你可怜才给你饭吃,又不是希望你报答。你既然这样说,那今后就算了吧!”说完,乘机提起棉絮走了。
韩信碰了一鼻子灰,呆呆地望着漂母远去的背影,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于是,他终于暗下决心,一定要奋发进取,决不辜负这位洗衣老太太的一番苦心。
一天,韩信又没事一个人上菜场溜达。不过这次的运气不太好,一个无赖少年迎面挡住韩信的去路,故意侮辱他说:“韩信,看你平时腰里总是挂着个宝剑,能干什么用?宝剑就是用来出鞘的嘛,不如我们来比划比划。别看你有高高的个头,其实不过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胆小鬼。”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而韩信则像是没有听见那无赖的话似的,继续向前走。那无赖见状,更加得意,当众拦住韩信说:“你如果是条汉子,不怕死,就拿剑来刺我。如果你没有这点勇气,贪生怕死,就从我的裤裆下钻过去。”说着便叉开两腿,作骑马式,站在街上。
韩信默默地注视他好一会儿,虽然感到很难堪,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地伏下身子,从那无赖的胯下钻了过去。在场的人哄然大笑,那无赖也显得神气十足。但韩信却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似的,起身拍拍衣服就去了。于是,这件事成为当时淮阴家喻户晓的笑谈。其实,胯下受辱的经历恰恰表现了韩信的大智若愚和非凡的气度。这种性格成了他日后成为杰出将领的潜在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