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建时代,知识分子的唯一出路就是读书考科举,入仕做官。在唐宋八大家中,除苏洵是没中进士、由朝廷直接给官外,其他七位均为进士出身。中进士的年龄分别为:韩愈二十五岁,柳宗元二十岁,欧阳修和王安石二十三岁,苏轼二十一岁,苏辙十九岁,而曾巩则是三十九岁。那么,曾巩何以几近不惑之年才考中进士呢?原因有二:一是生计之累,二是命运不济。说他命运不济,是他分别于二十四岁,三十五岁时两次进士考试,都因不对主考官的口味而名落孙山。曾巩虽是“千里马”,但不遇伯乐,也只好“骈死于槽枥”之间。这里我们主要说说他的生计之累。
曾巩八岁时生母去世。十八岁时,在外做官的父亲因得罪上司而被罢官家居,前后赋闲十二年。曾巩有一个九十岁的祖母,六十多岁的多病父亲,一个无力支撑家庭的哥哥,另有四个弟弟和九个妹妹。一家的生活重担全落在曾巩的肩上。养老,供弟弟们读书,还要操持九个妹妹的婚事,他的日子实在艰难。在生存与仕途的矛盾中,他理智地选择了生存——养家。曾巩三十二岁才结婚,这在当时绝对是晚婚了。生活的重压,使他失去了很多好机会。他在给欧阳修的信中就陈述过自己的苦衷:“祖母日愈老,细(小)弟妹多,无以资衣食,恐不能就其学,况欲行其他耶?”生计问题都难以解决,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后来他父亲得到朝廷的诏书,他就陪者父亲到了京城,但不久他父亲便突然去世。举目无亲的曾巩根本无力埋葬他的父亲。他向已退休的宰相杜衍求援,杜衍慷慨解囊,出资安葬他的父亲,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在感谢杜衍的《谢杜相公书》中如实讲述了他当时的处境:“以孤独之身,抱不测之疾,茕茕(qióngqióng,孤单,无依靠)路隅,无攀援之亲,一见之旧,以为之托,又无至行,上之可以感人利势,下之可以动俗。”自己既无亲戚,又无动人之言行可以让当权者相助,也不可能让普通百姓来帮助,着实狼狈。
安葬了父亲,曾巩回到家乡,生活完全陷入绝境。幸得当地知州出资帮他买了田地,才使他绝处逢生。
曾巩在生活和科场上都遇到了极大的困难,但他始终不怨天尤人,不抱怨命运不公,一向严于责己。如他二十四岁时考进士落第,这对他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他一不非议那些考中的举子,二不埋怨主考官,而只是表示:自己回去之后,“思广其学而坚其守”,即是说,要增广自己的学问,坚持自己的操守,以备再来考试。他的表现使欧阳修“初骇其文,又壮其志”(《送曾巩秀才序》)。欧阳修不但为其文章写得好而惊讶,而且又觉得其壮志可嘉。曾巩落第回家后,一面照顾家里的生计,一面努力学习,增进自己的学识。三十五岁那年,他再次向进士考试进军,他和他的哥哥一齐参加考试,结果是双双名落孙山。怀着失落的心情回到家乡,又遭乡人的冷嘲热讽。当地有人编了个歌谣:“三年一度举场开,落杀曾家两秀才。有似梁间双燕子,一双飞去一双来。”这种尖刻的讽刺挖苦,曾巩丝毫不为所动。他不但自己努力,而且教育自己的几个弟弟也不要怠惰。他置流言蜚语于不顾,坚持自己的理想,坚持走自己的道路。从十八岁到三十九岁,整整二十一年的时间,曾巩不懈努力,克服了生活上、科场失意和社会舆论的种种阻力,终于等到了他崭露头角的时刻:嘉祐二年(1057),欧阳修主持进士考试,曾巩一举高中,不但他考中了,而且他的一个亲弟弟,一个堂弟,两个妹夫也同榜考中了进士。
曾巩三十九岁中进士,算是大器晚成;但他多年来已经文名大著,这次考中进士,也应该说是水到渠成。林希在《曾巩墓志》中写道:“由庆历至嘉祐初,公之声名在天下二十余年,虽穷阎绝徼(jiào,偏远地区)之人,得其文手抄口诵,惟恐不及,谓公在朝廷久矣。而公方以乡贡中进士第……”说明他虽然居于远离京城的江西,又无功名,但文章已传遍天下,许多人误以为他已在朝廷做官多年了。
历尽坎坷,曾巩终于在不惑之年到来之前,结束了长达二十多年的求仕之路,开始了他艰难的仕途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