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评说知识分子有两条普世标准:即道德、文章。曾巩对其恩师欧阳修佩服之至,首先亦在于欧公的道德、文章。曾巩一生追随欧公,其道德、文章亦多有似欧之处。在道德方面,曾巩不愧为一位守道君子,一生严守儒家的道德规范。
曾巩是一个严谨正直的人。他在二十四岁时已经结识了欧阳修,并深得欧公的赏识,但直至十五年后,他才考中进士。十五年间他与欧阳修有相当亲密的交往,但从未利用欧阳修的名声和地位谋取个人的好处。即使是他在欧阳修主持进士考试时考中了进士,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靠与欧阳修特殊的师生关系。曾巩在考中进士前,不仅结识了欧阳修这样的前辈,交结了王安石这样才华出众、少年得志的朋友,而且和当时政坛一批风云人物如范仲淹、杜衍等都有书信往来,并投献文章、议论时政,陈述自己的为人处世态度等,但从未以“干谒”为目的求他们引荐。如他写于庆历五年(1045)的《上杜相公书》,书中说:“今也过阁下之门,又当阁下释衮冕(脱掉官服)而归,非干名蹈利者所趋走之日,故敢道其所以然,而并书杂文一编,以为进拜之资。蒙赐之一览焉,则其愿得矣。”虽是给名相杜衍写信并投献文章,但却是在杜衍、范仲淹等人因庆历新政失败而被贬黜离职之后,显然只是表明他的为人和政治态度,而绝无趋炎附势之意。曾巩在三十九岁中进士之前,家境是很不好的,他很需要做官,也更需要钱,但他并未为官、钱所诱惑而失去自我。
曾巩自在闾里,已关注天下之事,但到不惑之年才入仕做官,由于其耿直,不肯苟合世俗,所以转徙六郡,历十余年,并未晋升。人们都以为曾巩会因此而耿耿于怀,但他却不以为意,处之泰然。曾巩每至一州,均立有规矩绳墨,不但自己身体力行,而且约束其部下不能有毫发出入。由于曾巩生性正直,故往往与任事者不合,而小人又乘机想排挤他。曾巩无论官职大小,也无论是在地方还是在朝廷,他都能“挺立无所附,远迹权贵”。由于他一贯虑患防微,不攀附权贵,自己行为端正,从不“废法自用”,所以小人也抓不到他的把柄,无法对其中伤、陷害,而曾巩也从不为小人的作为所动。
曾巩更严于交友之道。据其弟曾肇所撰《行状》载:曾巩“于朋友喜尽言,虽取怨怒不悔也。于人有所长,奖励成就之如弗及。与人接,必尽礼。有怀不善之意来者,竢(sì,同”俟“,等待)之益恭,至使其人心悦而去。遇僚属尽其情,未尝有所按谪(举劾、查办)……”就是说,他对朋友能真诚相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使得罪了朋友也从不后悔,别人有长处,奖赏惟恐不及;与人交结,必以礼相待,即使有不怀善意的人来,他待之愈恭,使其人能高兴而去;对自己的部下,则能曲尽人情,从不找毛病查办他们。
曾巩一生,仕途不算顺利,但他长期辗转于州郡而不怨天尤人,受朝廷重用而不趾高气扬。元丰四年(1081),神宗降诏书:“曾巩史学见称士类,宜典五朝史事。”于是,他便做了“史馆修撰,管句编修院,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史称“近世修国史,必众选文学之士,以大臣监总,未有以五朝大典独付一人者。”让曾巩一人负责“典五朝史事”,无疑是朝廷破例的信任和重用。但曾巩却入朝辞谢说:“此大事,非臣所敢当。”并上《申中书乞不看详会要状》,极力表示谦让之意。元丰五年四月,曾巩擢拜中书舍人,这是历代文人梦寐以求的一个职位。但曾巩接到任命后,上《辞中书舍人状》,叙说自己“齿发已衰,心志昏塞”。借口年纪大,头脑不清醒,希望辞去中书舍人一职,让朝廷另选贤能。同时,他还上了《授中书舍人举刘攽自代状》,谦退之意甚明。
由此可见,曾巩确实不是一个贪恋高官厚禄的人物,而是一位诚实、宽厚、实事求是、一心考虑为国做事的人。其一生所表现出的精神情操,让后人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