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宋八大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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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政事不如文章

《宋史·本传》说:“吕公著告神宗以巩为人行义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吕公著的话大概是说对了一半。说曾巩“为人行义不如政事”,未必然;说曾巩“政事不如文章”,则颇有道理。

曾巩是欧阳修的得意门生。他在政治上、思想上、文学上都推崇欧阳修,追随欧阳修,也近于欧阳修,但又不同于欧阳修。

曾巩是一个具有正统儒家思想的学者,所以在为文的理论上,他明确主张先道而后文。在《答李(yán)书》中他指出:“大道之大归非他,欲其得诸心,充诸身,扩而被之天下国家而已,非汲汲乎辞也。其所以不已乎辞者,非得已也。”他特别强调文章要重道,重视修身、齐家、治天下的作用,而不应过分重视文辞,适当讲究文辞,那只是“不得已”的事情。韩愈和欧阳修虽也说过重道的话,但他们都是重道而不轻文的;曾巩虽也不排斥文,但比韩、欧更重视文章的明道作用。《宋史·本传》称他的文章多“本原六经”;宁瑞貍在《重刻曾南丰先生文集序》中称其文“乃六经之羽翼”,很有道理。先道德而后辞章,是他一生为文之宗旨。

曾巩中进士、做官较晚,但其文章写得好,早已是天下共知了。“所为文,落纸辄为人传去,不旬月而周天下,学士大夫手抄口诵,惟恐得之晚矣。”(曾肇《南丰先生行状》)其文在当时受欢迎的情况,于此可见一斑。

曾巩认为,“大贤者”之文,应该“明圣人之心于百代之下”。故其文多为“明道”之作,“皆因事而发”,“言古今治乱得失,是非成败,人贤不肖,以致弥纶当世之务,斟酌损益”,涉及到历史和现实生活的各个方面,绝少空谈。这些文章既是珍贵的文学作品,又往往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

曾巩的文章长于叙事,用极少的文字即能写出复杂事情的始末梗概。如其名作《越州赵公救灾记》,记熙宁八年越州知州赵抃(biàn)主持救灾工作的始末,事件千头万绪,文章却写得层次分明,细密而有条理;《秃秃记》仅用五百余字便将秃秃这个五岁小儿的悲惨经历叙写得有声有色;《李白诗集后序》更是仅用短短的三百字便记叙了李白一生曲折坎坷的经历。曾巩的文章说理透彻,且极少枯燥的说教,多是通过叙述事实来阐明道理。如他的名作《墨池记》,表面上是在记王右军墨池,然其本意则在借事立论,提倡深造儒家道德,同时他强调了后天学习的重要。再如其《鹅湖院佛殿记》,名为记佛殿,实则借此来解释佛教对国计民生有害无益。曾巩的文章虽不刻意追求文采,但其语言朴实自然,文从字顺,别是一家。曾巩文章虽不及韩、柳、欧、苏(轼)之汪洋恣肆,多姿多彩,但其委婉稳重,结构严谨,条理清晰,语言简朴,便于初学。《宋史·本传》称:“曾巩立言于欧阳修、王安石之间,纡徐而不烦,简奥而不晦,卓然自成一家,可谓难矣。”这“纡徐”“简奥”,可以说是概括了曾巩文章的主要风格特点。

曾巩为文,力追韩、欧,也确有似韩、欧之处,但终不能超越韩、欧,而往往不及韩、欧。然其儒者之见,学者之风,又使其文力追韩、欧而不失自己的特色。曾巩之文,之所以能在高手如林的唐宋两代,跻身于“八大家”之列,即在于其有自己独特之处。

当然,对于曾巩入选唐宋八大家,历代都有人持不同意见,如清代的袁枚就说过:“曾文平钝,如大轩骈骨,连缀不得断,实开南宋理学一门,安得与半山(王安石)、六一(欧阳修)较伯仲也?”(《书茅氏八家文选》)。曾巩之文,成就的确比不上韩、柳、欧、苏,也比不上王安石和苏洵,这是事实;但在唐宋两代,八大家之外的古文家中还真找不出能与曾巩抗衡者。这也是事实。所以尽管历来有人有意见,但都未能动摇曾巩“唐宋八大家”之一的地位。

曾巩之文不仅在当时名声很大,而且也以其文必及道和文风严谨平正而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南宋的朱熹等理学家都十分推崇并有意模仿曾巩之文;到清代的桐城派,更是深受曾文的影响,“曾文定公”的大名几乎是无人不晓。

曾巩一生为官二十余年,在地方、在朝廷都做过一些有益之事,史称有政绩,但大多是历代清官循吏之所作为,并无突出的政绩而言。所以,他名闻后世的,不是他的政事,而是他的文学,尤其是他的散文。他以杰出的古文家名传千古,而不以政治家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