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间只剩下一个纯粹的目的的时候,似乎变得单纯了很多,干净了很多,时间也快了很多。耳朵里不再有如此多的杂音,脑海里也没有了日理万机的琐事,手头上也没有今天必须要完成的节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了下来,每一天都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每一天却又多了很多的期冀。床、窗、客厅、卫生间成为了仅有的几个活动场所,我被禁锢了,不单是身体,还有灵魂。曾经试图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试图去逃避既有的现实,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现实是冷漠的,极度残酷。
小化疗和大化疗之间的修养时间非常的短暂,妻子陪着我去医院做小化疗前的检查,血常规,主要是检测白细胞和血小板是否达到化疗标准。
这是生病后第一次下楼,依旧是我最爱的黑色,黑色的T恤,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球鞋,黑色的口罩,阳光很刺眼,我执意没有开车,想要走着去不远处的龙华医院抽血,两公里而已,我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我一直都很执拗。
沿着龙华中路走到过街立交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想法是如此的天真,汗水几乎已经将衣服全部打湿,一滴滴的飘落在地上,瞬间不见踪迹,腿脚有些发抖,眼睛有些发黑,妻子搀扶着我,如同我是行将朽木的耄耋老人,而我,却只能靠着她手臂的支撑缓慢的挪动着。总计,前行了约四百米。
走走停停、跌跌撞撞的来到了龙华医院,中途停留在一个便利店买了东方树叶,喝了几口,坐了十分钟,和所有医院的程序一样,
检验结果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妻子看着几乎晕厥的我,打车送我回到了公寓,我脱去衣服,躺在床上,汗,没有停过。妻子打电话和我说,一切正常,下午可以入院了,翻了个身,我继续睡着。
来到东方医院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护士台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四点半她们要交接班了。妻子以为还要住很久,又将那个大大的白色塑料盒搬了上来,累的气喘吁吁,小浣熊不在,很多体力活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开入院单,交押金,我躺在病床上,很困,却又睡不着,临床的大哥打量着我,我也在打量着他。
来自嘉兴的朱大哥是我的第二位病友,舌癌,很诡异的病因,一根鱼刺。半年前一根鱼刺卡在了舌根,留了半截在里边没有取出,反复的发炎之后恶化成了癌症。朱家嫂子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女子,病房里干干净净,整齐的很,妻子收拾房间的时候她也主动的帮忙,随即便攀谈开来。
从朱家嫂子和妻子的聊天中得知,朱大哥的病恶化的很快,先是舌部,然后是咽喉,随即迅速蔓延到了淋巴,甚至是右侧肩膀,这已经是他数不清第几次来医院了,他对东方医院极其信任,任何一点不适都会驾车来上海。现在,他说话已经很费劲,右臂基本不能动,后背每天疼痛难忍,朱家嫂子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他晚上疼痛难忍的时候会呻吟,也许会影响你的睡眠。我笑了笑,说没事。
住院期间向临床事先说明自己的状况似乎是一种惯例,为了即将给别人带去的麻烦和不便而表达歉意,我也是一直这样做的,这是一种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