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从睡梦中醒来,看了看手机,一点二十五分,城市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夜行的人和夜行的车,趴在窗台上,打开窗户,有一丝风,对面的大厦外墙装饰灯亮着黄色的光,楼顶上的导航灯塔闪动着。我只是在窗台上趴着,毫无睡意。
外表的光鲜只是给别人看的,唯有独处的时候,大概率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当然,自己能把自己骗过去也是一种本事。
此时,静谧,几乎没有声响,独自一人,我开始不停的问自己、问大圣,为何,是我。我给不了自己答案,大圣忙着清理坏的变异细胞,于是,我只有一遍一遍的不停的问着自己,看着天。
黄浦江上的汽笛把我拉回了现实,不知道过了多久,胳膊有些许的麻木,肚子有了饿意,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找寻着可能的吃食。桌子上有水果,切好的,旁边放着用温水保存的清蒸的紫薯和胡萝卜,我翻找着大家送来的果篮,拿起一个苹果,在纯净水下不停的冲洗,然后大口的吃着。
牙龈肿起来了,喉咙的肿痛也没有消散的打算,嘴巴里到处都是溃疡,一个苹果似乎把它们也从睡梦中惊醒,疼痛的感觉出现了,随即从口腔开始蔓延,到脖颈,到肺部,到纵膈,到小腹,到大腿,最终集合在小腿和脚踝处爆发了。几乎无法站立,我迅速的躺在床上,迅捷的如同发现鸡的黄鼠狼。
用左脚敲打着右小腿,用右脚敲打着左小腿,累了,换一边,用左脚敲打着右小腿,终于,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却只是三点钟不到。苦笑着继续爬起来,继续趴在窗台上,继续忍受着奇怪的不适。儿子在喃喃的说着什么,妻子拍着他的后背,爸爸妈妈也已熟睡,我听着各种声响,闭着眼睛,希望再次醒来时,已然天光。
终于,熬到了阳光,断断续续的睡着让我感觉到无比的疲惫,爸爸的早饭已经做好了,海参粥加白馒头,炒了两个蔬菜,还有满满一杯胡萝卜苹果汁,四个胡萝卜,两个苹果。忽然发起火来,无名之火,饭很难吃,当然很难吃,少油无盐的菜一定是不好吃的,尤其是我这种已经习惯了重口。浅浅的吃了几口,也着实没有胃口,回到房间,关上门,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小浣熊买了下午的高铁,他要回去上班了,收拾好东西之后来和我告别,我没有开门,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他敲了敲门,说等你下次化疗提前告诉我,我再来。我,没有回应。
把自己关在房间,爸爸妈妈带着儿子出去玩了,不久我也听到关门的声音,妻子也出去了,轻轻的打开房门,没有人,脱去上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着。身上和鼻子里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一是因为坏死的组织,二是因为激素的使用使得新陈代谢变的很快很快。我用毛巾沾满热水擦拭着,却发现手抖的厉害,不由自主。
换上干净的睡衣,继续躺在床上,果汁喝下去之后舒服了很多,胸口的灼烧缓解了。想着早上那少油无盐的水煮菜,心底的吃货精神开始怂恿着我找寻更多的美味,拿起手机,打开淘宝,搜索“无脂”,顿时,一扇崭新的大门开启了。
无脂肪的各种酱汁,无脂肪的各种零食,无脂肪的各种面包,甚至还找到了无脂肪的寿喜锅,不停的找寻,不停的下单,不停的给自己空洞的胃填满。下载了一个薄荷营养师,开始搜索哪些肉类是低脂高蛋白的,于是,牛蹄筋、鸡胸肉、里脊肉等等慢慢进入我的世界,继续下单,继续购买,终于,包裹总数停留在三十一个。
打开饿了么,希望能搜寻到健康餐,找到了很多所谓的健康餐厅,只是电话过去,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脂肪含量是多少,只好作罢,不过我却发现原来望梅止渴是非常管用的。比如,这份羊蝎子,曾经我的最爱,看着精美的图片,脑海中自动回忆起那份鲜香麻辣的味道,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下一盘,再来一份,红焖猪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