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后面上露出极其不自然的笑容,道,妹妹有喜了,姐姐特意让他们煮了些安胎汤,给妹妹调养身子。
春儿将她带来的汤端了过来,他亲自一勺勺的喂我喝,而申的眼中又是一片妒火中烧。
喝了几口,只觉得腹中疼痛,他震惊,忙将御医找来,经过一番人仰马翻之后,御医终于保住了孩子。他满面怒色问道,究竟是何原由?
御医擦了擦汗道,娘娘怕是吃了麝香一类的东西,方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他眉头拧作一团,端起申后拿来的那盅汤,道,你查下这盅汤,有没有这一类的东西。
御医颤抖的接了过去,然后将里面的东西仔细的看了看,终于挑了一块了出来,道,大王,请看这个,麝香一块。
申后的脸立刻变得苍白,满面惊恐,喊道,我没有……我没有放麝香,我只是一片好心,我没有……
他那俊美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扭曲,怒吼道,你还敢狡辩?汤是你带来的,是王亲自喂的,你还敢口口声声喊冤?来人,将这个毒妇打入冷宫!
只听见申后那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响彻整个暖香阁。
他伸手擦了擦我满头的冷汗,目中满是怜悯,道,是王不好,差点就伤害了爱妃,王该自责。我将手放入他的手心,汗津津的,可心里却异常的温暖。
待他去后,我将春儿唤了来,冷笑着看她,问,麝香是不是你放的?
一脸的震惊与茫然,她立刻跪在了地上,哭道,不,不,不是我,是王后,她嫉妒你……她……想害死娘娘……
住口!我喝住了她,我看了那么多的穿越宝典,这点小把戏岂能瞒过我?当下就质问道,你虽是我的贴身奴婢,但是你的心始终在丞相府中。你见我不肯出面相助丞相,便在暗中算计好了,故意在王面前说申后没来暖香阁,因为王肯定会让申后来我这里。于是,你又准备好了麝香,你知道这东西对孕妇非常危险,你便伺机驾祸于她。你真的很有心机,春儿,你知不知道,你害的不只是王后,你也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春儿泪流满面,哀求道,娘娘,春儿也是被逼的,是丞相他……逼春儿……他说麝香的分量很少,不会伤害到娘娘的……
见她如此,我心中一软,这金碧辉煌的后宫,的确处处刀光剑影,杀机暗藏。不过从此后,申后便再也不足惧了。
数个月后,孩子出生了,他取名为伯服。不久后,申后被废,扁为庶民,我与伯服替换了他们母子的地位。又不久后,申后及国丈一家突然失踪,有眼线回报,他们去了犬戎。而我做梦也没想到,韩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天天很阴沉,韩楚率领着犬戎部队围攻镐京,王宫沦陷,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触目皆是殷红的血。
烽火台上的烽火寂寞的燃烧着,因为上次的戏弄,他们再不相信犬戎真的来侵犯,以为这又是一个玩笑而已。韩楚在剑影中出现,我几乎已经认不出他来,他已不再是以前那个面白无须的男子,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英气勃发的男人,魁梧健壮。他看着我的时候,我见到了他眼里的泪光,他冲上来抱着我,喊道,宁宁……我终于见到你了,宁宁,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泪花在韩楚缠绵悱恻声中凋落,白茫茫的落了一地。却在这时,他冲了出来,手中一把剑刺向韩楚,韩楚反手一剑,剑光闪过,似下了一片血雨,殷红的血布满我的眼帘。
他痛苦的倒下,我疯了似的扑了上去,抱着他,口中唤着他的名字,他的面上带着深深的歉意,爱妃,王保护不了你了……
紧紧的搂住他,如雨中含泪的繁花,我转过头,看着韩楚,目中带着的是深深的恨。韩楚被我的目光所怔住,宁宁,难道你……你已经不再爱我?你知道么?自你进宫后我日日折磨自己,后来去了犬戎,我发誓不惜一切,也要把你从宫里救出去,和你结婚,和你白头到老,可是,你居然变了!你居然会爱上他!
站起身,望着韩楚,脸上现出一丝疲倦的微笑,韩楚,我一直以为我爱的是你,因为想你想得快要疯狂了,可是当王死在你的剑下的时候,在那一刹那,我才真真醒悟,原来他才是我真真最爱的男人!韩楚,你爱的是唐小宁,可是唐小宁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褒姒!
我回到他的尸身旁,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他,伸手取下他亲手为我做的骨头簪,刺进了我的心窝,一缕细细的血丝,从我的嘴角流出,落到他的脸上,像盛开的莲,妖娆而绚烂。王,褒姒永远都是你的,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给你唱歌,给你讲故事。
韩楚狂吼一声,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迸出,在血雨中,我缓缓的闭上了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似那疲倦的蝶的羽翼,划着一道深深的黑影,似那永远撕扯不开的夜色。
后记
恍如一梦,我悠然而醒,全身剧痛,睁眼一看,正躺在病房里,四周雪一样的白。门开了,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走了进来,见我已经醒来,脸上便绽放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他说,你好,我叫姬晨木,是负责这次地震所有受伤人员的医生。
接着他很关切的询问着我,他的面容竟是如此的熟悉!王!他竟是我的幽王!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的面上微微一红,避开我的眼光,他说,很不幸的告诉你,和你一起的那位先生,因为伤势过重,已于今早逝世,不知道你能否联系到他的亲属?
韩楚死了?我浑身发抖着,他真的死了么?我回来了,可是他却死了,我更相信他还在大周,他一定是留在了大周!他对我一定死心了,一定绝望了!所以他才会死!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窗外,几片发黄的枯叶轻轻的飘落,远处,夕阳如火,如我的血,如我的泪,泪眼中,仿佛又见韩楚那俊朗的面容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他正朝我轻轻的挥手。
清晨的山中,空气中透着些许的花香,整个山林弥漫着一层轻轻的薄雾,轻得像我篮子里的纱。我在那祖母绿的溪水里轻轻的浣着我的纱,浣得那青山含翠,绿柳含烟。
我知道他每天都会到这溪边,在那块光滑如镜的青石上吟诗。我会在他必经的溪边浣纱,等候着与他美丽的邂逅。他轻轻而来,捧一卷书,俊朗的面容,干净而从容。
轻轻的一回哞,羞似雨后海棠,在他那惊艳的目光中,我含笑而去。
终有一天,他用慌乱的眼神看我,声音轻轻的,如风拂过垂柳,问,姑娘,怎一人在此山中?
我低垂黛眉,梨窝浅现,公子不也一人在这山中么?
他面上微微一红,忙低下头去,却又不忍,抬眼看我,四目相撞,各自别开。
他住在山上一间简陋的草房里,四周山花簇簇。
我在一个静谧的夜晚,来到他的窗下,看他在昏暗的灯下,埋头苦读,或思或想,或摇头低声吟哦,或奋笔疾书。灯光映着他的脸,镀着一层微微的红晕。
我轻轻的唤门,他开门见是我,微微怔住,有些局促,姑娘你……
我轻轻一笑,进了屋内,看他的字,如苍龙出海,鹰击长空。我微微称赞,瞟了一眼他,他一双俊目正痴痴的看我,双眸清澈而明亮。
我淡淡一笑,我美吗?
他痴痴一笑,美,像狐仙一样美。
那你就唤我狐儿吧,我微笑着,刹那间春满草房。
我住进他的草房,为他劈柴煮饭,浆衣缝补,虽然我们不曾明媒正娶,虽然我们不曾洞房花烛,但我已是他的妻,我在尽我一个妻的责任。
我欣赏他的才华,他的抱负,还喜欢他对我的柔情蜜意,温柔体贴。
闲暇时,他吹笛我抚琴清歌,郎情妾意,似水缠绵。在月圆之夜,我会换上我那洁白胜雪,薄如蝉翼的云裳,在淡如水的月色里,轻轻的舞动着我那柔软得如风中细柳的腰肢,如清水芙蓉,艳而不妖。
然有一日,他看我,用细致的,爱怜的,不舍的眼光。他轻轻的唤我的名,狐儿,我要走了,去京城赶考。
我轻轻拉住他的手,任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离,你去吧,一路珍重。
我绕指使柔,对着他,终是深情一眼,随即柔柔唱来:
惜别离,惜别离,无限情丝弦中寄。弦声淙淙似流水,怨郎此去无归期。
惜别离,惜别离,心随郎君身上系。林间燕子双双飞,盼郎时时念娇妻。
终于,在我的叮咛嘱咐不舍中,他步步回眸的离去,我立在风中久久凝视。
一晃数月,他杳无音讯,我赶到京城,却得知他不仅高中状元,还是秦王的东床快婿,婚期是明日,公告已诏天下。我宛如雷击,几乎晕死,世间最薄情之人,亦不过如此。他的柔情蜜意,都已是过眼云烟,我的千般温柔,万般体贴也终究敌不过那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