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苏州河治理的有序进展,换来了各方人士一片真诚赞叹。最近,我回到童年居住的坐落在苏州河畔的老家,一个人独自走到苏州河边散步。当年脏乱的码头和货场早已消失,河畔是一个绿树蓊郁,草木葳蕤的花园,不知名的鸟儿躲在绿荫中唱歌。情侣在花丛中散步,老人在树荫下打太极拳。而河堤外,苏州河水荡漾着浅绿色的波涛,静静地在人们的注视下流淌。
我们的母亲,真的变了!
苏州河的变化,举世瞩目。她的污浊,曾经是上海的耻辱,如今,她清秀的新面目,成了上海的光荣。很多从前见过苏州河黑臭旧貌的外国人,近年来到上海,都发出了由衷的惊叹:“苏州河竟然能变清,这是上海创造的奇迹!”
在2005日本爱知世博会上,苏州河综合治理工程成了中国人民首次获得“能源全球奖【水资源组】”殊荣的项目。去年6月,苏州河环境综合整治一期工程又荣获我国建设项目环境保护的最高奖项--“国家环境友好工程”奖!苏州河获得这些奖项,当之无愧。
对苏州河由浊而清的变化,作为一个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大半个世纪的上海人,我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和骄傲。在迎接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的时候,我曾以《我亲爱的母亲河》为题写过一篇散文,倾诉了这种感动和骄傲。且让我以此文,作为这篇报告的尾声:
我亲爱的母亲河
没有江海,就没有港口,没有河流,就没有城市。人们聚集在江河畔,靠水为生,以水为路。水的流淌,犹如生命繁衍和律动,水的波光,映照着人间哀乐疾苦。江河,犹如母亲哺养了城市。
上海有两条母亲河,一条是黄浦江,另一条是苏州河。黄浦江雄浑宽阔,穿过城市,流向长江,汇入海洋,这是上海的象征。而苏州河,只是黄浦江的一条支流,但她和上海这座城市的关系,却似乎更为密切。她曲折蜿蜒地流过来,流过月光铺地的沉睡原野,流过炊烟缭绕的宁静乡村,流过兵荒马乱,流过饥馑贫困,流过晚霞和晨雾,流过渔灯和萤火,从荒凉缓缓流向繁华,从远古悠悠流到今天。她流过上海的腹地,流过人口密集的城区,流出了上海人酸甜苦辣的生活……
一百多年前,人们就在苏州河畔聚集,居住,谋生,大大小小的工厂作坊,犹如蘑菇,在河畔争先恐后滋生。苏州河就像流动的乳汁,滋润着两岸香烟旺盛的市民。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苏州河是一条变幻不定的河。她时而清澈,河水黄中泛青,看得见河里的水草,数得清浪中的游鱼。江南的柔美,江北的旷达,都在她沉着的涛声里交汇融和。这样的苏州河,犹如一匹绿色锦缎,飘拂缠绕在城市的胸脯。
我无法忘记苏州河给我的童年带来的快乐,我曾在苏州河里游泳,站在高高的桥头跳水,跳出了我的大胆无畏,投入无声的急流中游泳,游出了我的自信沉着。我还记得河上的樯桅和桨橹,船娘摇橹的姿态仪态万方,把艰辛的生计,美化成舞蹈和歌。我还记得离我家不远的苏州河桥头的“天后宫”,一扇圆形的洞门里,隐藏着神秘,隐藏着往日的刀光剑影。据说那里曾是“小刀会”的指挥部,草莽英雄的故事,淹没了妖魔鬼怪的传说。我还记得河边的堆货场,那是孩子们的迷宫和堡垒,热闹紧张的“官兵捉强盗”,将历史风云浓缩成了孩子的漫画。
少年时,我常常在苏州河畔散步。我曾经幻想自己变成了那些曾在这里名扬天下的海派画家,任伯年,虚谷,吴昌硕,和他们一样,踩着青草覆盖的小路,在鸟语花香中寻找诗情画意,用流动的河水洗笔,蘸涟涟清波研墨,绘树绘花,绘自由自在的鱼鸟,画山画河,画依山傍水的人物……然而幻想过去,眼帘中的现实,却是浊流汹涌,河上传来小火轮的喧哗,还有弥漫在空气里的腥浊……
苏州河哺养了上海人,而上海人却将大量污浊之物排入河道。我记忆中的苏州河,更多的是混浊。她的清澈,渐渐离人们远去,涨潮时偶尔的清澈,犹如昙花一现,越来越难得。苏州河退潮时,浑黄的河水便渐渐变色,最后竟变成了墨汁一般的黑色,而且散发着腥臭,污染了城市的空气。这条被污染的母亲河,成为上海的耻辱,也成为上海人眼帘中的窝囊和心里的痛。她就像一条不堪入目的黑腰带,束缚着上海,使这座东方的大都市为之失色。江河无辜,有错的是污染了她们的人类。面对苏州河滚滚的浊流,应该羞愧的是靠这条河生活的人。人们无休无止地吸吮她,没完没了地奴役她,却没有想到如何把她爱护。苏州河,以母性的温柔博大,承接了城市无穷无尽的索取,容纳了人类所有肮脏的排泄。岸边的上海人繁衍成长,而母亲河却疲惫不堪。她的黑色浊浪,是上海脸上的污点。
我曾经以为,苏州河的清澈,将永难恢复。二十年多前,我在一首诗中为母亲河哀叹,并一厢情愿地以苏州河的口吻,无奈地呐喊:“把我填没吧,把我填没/我不愿意用甩不脱的污浊/破坏上海的容颜/我不愿意用扑不灭的腥臭/污染上海的天廓/哪怕,为我装上盖子/让我成为一条地下之河。”
二十多年过去,再看我的这首诗,我发现,我的呐喊,可笑至极,我的悲观,幼稚而浅薄。苏州河没有被填没,也没有成为地下之河。这些年,我一直在各种传媒报道中看到关于苏州河改造的各种消息。我怀疑过,认为这可能是虚张声势,要使一条混浊的河流变清,谈何容易。然而毋庸置疑的是,苏州河以她的累累伤痕,以她的疲惫和衰老,唤醒了人们:必须拯救我们的母亲河!为使被污染的苏州河重返清澈,上海人想尽了一切办法,疏清河道,切断污染源,改造两岸的环境。轻诺寡信的时代,早已过去,无数人在默默地为此行动。这些年,常常经过苏州河,河岸的变化很明显,破旧的棚屋早已不见踪影,河畔的垃圾码头和杂乱的吊车也已绝迹,河岸已经被改建成花园,绿荫夹道,草坪青翠,绿荫缝隙中水光斑斓。我甚至不知道,这些变化,发生在什么时候。这两年过端午节时,在电视上看到苏州河里举办龙舟竞赛,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鼓声震天,万桨挥动,两岸是欢声雷动的人群。电视里看不清河水的清澈度,但是给人的联想是:在一条污浊的河流中,怎么能举办这样有诗意的活动呢?
终于有了像童年时一样亲近苏州河的机会。前不久,上海举办一个讴歌母亲河的诗会,请我当评委。组织诗会的朋友说,请你从近处看看今天的苏州河吧。昔日的杂货堆场,成了一个现代化的游船码头,踏着木质的阶梯登上快艇,河上的风景扑面而来。先看水,水是黄色的,黄中泛绿,有透明度。远处水面忽然溅起小小的浪花,浪花中银光一闪。竟然是鱼!没有看清楚是什么鱼,但却是活蹦乱跳的水中精灵。童年在河里游泳的景象,突然又浮现在眼前,四十多年前,我在苏州河里游泳,常有小鱼撞击我的身体。现在,这些水中精灵又回来了。河道曲曲折折在闹市中蜿蜒穿行,两岸的新鲜风光,也使我惊奇。花圃和树林,为苏州河镶上了绿色花边。河畔那些不知何时造起来的楼房,高高低低,形形色色,在绿荫中争奇斗艳,它们成了上海人向往的住宅区,因为,有一条古老而年轻的河从它们中间静静流过。
这些年多次访问欧洲,我观察过欧洲大陆上几条著名的河流:莱茵河、塞纳河、泰晤士河、多瑙河、伏尔加河、涅瓦河……其中有几条河流,也曾有过由清而浊,由浊而清的历史。面对着异国河流中涌动的清波,我曾经不止一次暗暗自问:什么时候,故乡的苏州河也能由浊而清呢?这个似乎遥不可及的目标,此刻竟已展现在我的眼前。
生活中有一条江河多么好,没有江河,土地就会变成沙漠。江河里有清澈的流水多么好,江河污染,生活也会变得浑浊。苏州河,我亲爱的母亲河,我为她正在恢复青春的容颜而欣慰。一条污浊的河流重新恢复清澈,是一个梦想,一个童话,然而这却是发生在我故乡之城的真实故事。
一个能把梦想变成现实的时代,是令人神往的时代。
【赵丽宏: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协全委委员、《上海文学》杂志社社长】
《这也是一场战争--1998年长江抗洪救灾纪实》
谢克强
引子
洪峰,一个洪峰追着一个洪峰,撼天而来;
惊涛,一阵涌浪追着一阵涌浪,动地而来。
长江,这从雪山走来又向东海奔去的长江,以不竭的源流,深刻地哺育着人类,哺育了稻谷和鲜花,又以博大与深沉催生了号子、船歌的母亲河啊,你今年是怎么啦?!
大江南北,警报四起;大江上下,频频告急。今日长江发怒了,正以洪峰、惊涛,摇晃着人民共和国之舟。
长江啊,你是不是要用你的洪峰、惊涛,考验改革开放的人民共和国,考验执政为民的共产党人,考验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人民军队,考验生于斯长于斯的勤劳勇敢的英雄儿女……
现在,就让我们掀开这场人与自然空前惨烈斗争的一幕吧!
大汛来临惊天地
1
长江流经洞庭湖口,匆匆向北,穿赤壁,过洪湖,流入嘉鱼县境,忽然朝西绕过一个像布袋子的弯子,然后又急转向北,流向大武汉。这个弯子里面的垸子就叫牌洲湾。这个弯子全长41.5公里,垸内土地面积15.6万亩,人口5.7万人,有合镇、牌洲两个乡镇,北是合镇,南是牌洲。
俗话说:牌洲弯一弯,武汉水落三尺三。因此,这牌洲一弯,减缓了长江的水势,自然也就成了武汉的一道屏障,也自然成了长江防汛的要地。
7月5日,流量65300立方米/秒,长江第一次洪峰流经牌洲湾;7月21日,滂沱的暴雨中,长江第二次洪峰流经牌洲湾;7月28日,阴云低垂,细雨纷飞,气势汹涌的长江第三次洪峰进逼牌洲湾,有惊无险。
虽说有惊无险,但一次一次洪峰的来势凶猛和变化多端引起人们的警惕。7月31日零点30分,正是夜半时分,防守查险人员在一处叫魏家码头的堤上,发现两处管涌,迅即,守堤的防汛抢险队员在夜里连续作战,用砂石造围,险情得到控制,但到8月1日下午5时30分,管涌翻砂现象虽没有发现,而渗水量却逐渐增加。晚7时45分,从堤脚开始向内100米距离处,突然发生大面积砂基渗透,抢险队员们一边加紧抢险,一面向驻地解放军紧急求救。
8时10分,堤身开始下陷……
军情似火。驻牌洲湾的舟桥旅5营和空军高炮团225营几乎同时接到命令,闻风而动,即向魏家码头民堤奔去。
8时20分,两军汇成一个车队,企图从一条公路开过去上堤抢险。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行进的车队被迎面蜂拥而至的人群挡住了。蜂拥而至的人群呼天哭地,边跑边喊:“倒堤了!”“倒堤了!”
堤溃口了,八九米高的浪头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扑向车队。没等车上的官兵将落荒而逃的群众一个不漏地拉到车上,扑面而来的洪流带着气浪,摇曳着车队的车轮,正向车厢逼近。
车身开始晃动。
“快,脱去迷彩服,结成衣绳,准备跳水!”
“快,穿上救生衣,会游泳的让给不会游泳的,准备跳水!”
车身在大幅摆动,就在这时,官兵们齐声呼喊,带着车上逃难的群众,弃车跳水。随即,没有载人的军车被洪水轰然掀翻,打了几个滚后便不见踪影。
庞大的汽车尚且被洪水冲翻打着滚儿,何况人呢?可想而知,沉浮水中的官兵,随时都可能被洪水吞噬。
幸运的是舟桥旅政治部副主任丰跃进没有被洪水吞噬,当他被扑面而来的洪水冲了近300米,接连呛了几口水后,他趁喘息的当儿,迅速从衣袋里掏出手机,高高举过水面,这时一个浪头涌来,欲将他卷入水中,他竭尽全力将头伸出水面,艰难而简洁地向舟桥旅徐才源旅长报告5营遇险的消息,随即又向省军区作战室、咸宁地区防汛指挥部发出求救信号。
丰跃进求救的电波,就像一颗红色信号弹,划破漆黑的夜空,指引各路人马箭一样飞赴牌洲,展开大营救。
11时35分,舟桥旅政委张建国率汽车营,带着冲锋舟赶到牌洲湾,随即,徐才源旅长也率旅直属队赶到。
垸内水天茫茫,一片漆黑,施救行动受阻。
“打信号弹,告诉水里的同志们,我们救人来了!在堤岸上点起火堆,给水里的同志们标清方向,让他们看见火光增加一分力气;所有的冲锋舟下水,重点观察目标是树。”张建国急促地下达营救命令:“时间就是生命,要快!”
11时45分,咸宁地委书记李明贵从赤壁江堤赶来,旋即,地区营救指挥部成立,指挥施救。12时,湖北省消防总队抢险突击队到达,几辆消防车强光照耀,一道道白光剑一样划破夜空,与堤岸上火堆燃烧的火光交相辉映,指引着冲锋舟在水面上搜救……
2日凌晨2时35分,3架直升机飞临牌洲湾上空,投下20000多件救生衣。5时30分,广州军区100多艘冲锋舟下水,空降兵某工兵连赶到;省防汛指挥部迅即从邻近的江夏、汉南、洪湖、仙桃等地调集150多艘民船投入营救。
6时,湖北省委书记贾志杰、省长蒋祝平乘直升机在牌洲湾上空巡察,指挥营救。
此后,国人便在电视屏幕上看到诸如裸女小江珊被救的那一个个感人的镜头。
此后,当我站在牌洲湾大堤的溃口处,远望垸内一片汪洋,默默地低下头来,将一束鲜花撒在水面上,祭悼这次溃口英勇献身的19名烈士。
让历史铭记他们:
高建成,湖南湘阴人,1965年10月生,1984年9月入伍,1988年5月入党,时为空军高炮5团225营一连上尉指导员;
田华,湖南攸县人,1974年1月生,1992年12月入伍,1998年3月入党,时为空军高炮5团225营一连少尉见习排长;
朱盛堂,湖南新邵县人,1970年9月生,1990年3月入伍,1993年3月入党,时为空军高炮5团技师,军士长军衔;
易志勇,湖南攸县人,1974年7月生,1992年12月入伍,时为空军高炮5团225营火炮技师,军士长军衔;
杨德胜,湖北武汉市人,1974年1月生,1991年12月入伍,1995年4月入党,时为空军高炮5团225营汽车驾驶员,专业军士军衔;
黄孝圣,安徽六安市人,1977年4月生,1996年12月入伍,1997年3月入党,时为空军高炮5团225营下士班长;
周俊明,湖北汉川县人,1975年12月生,1993年12月入伍,1996年9月入党,时为空军高炮5团225营汽车连6班上士副班长;
徐献伟,河南太康县人,1976年10月生,1994年12月入伍,1996年10月入党,时为空军高炮5团上士驾驶员;
岳福勇,山东高密市人,1978年10月生,1994年10月入团,1996年12月入伍,时为空军高炮5团225营3连13班炮手;
王彦平,陕西府谷县人,1981年8月生,1997年12月入伍,1998年2月入团,时为空军高炮5团225营3连12班炮手;
吴德顺,湖北武汉市人,1972年3月生,1989年12月入伍,1993年8月入党,时为空军高炮5团225营13连13班炮手,专业军士军衔;